妖后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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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愚储君

    下朝之后的皇帝,心情甚是忐忑不安,他径直一窍不通显阳殿,看望皇后,名为看望,实为打探。

    皇后见是国君,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皇后不必多礼。赐座。”

    皇后眼含微笑,与皇帝携手入座。

    “皇后,朕今日来你这里,一是叙叙旧,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你跟朕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

    皇后谦卑有礼:“陛下是明君,统一了天下,结束了自东汉末年以来数十年的分裂与割据局面,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安居乐业,确实是陛下辛苦治理的成果,天下万民皆尽感恩陛下。”

    “只怕朕如此辛苦创下的大好基业,等朕百年之后是要毁于一旦了!”

    皇后一惊:“陛下何出此言?”

    “朕立了衷儿为太子之后,坊间的传闻就从未停止过,都说衷儿太过木讷,没有能力继承朕的皇位。有时候朕想想,衷儿有时候确实不堪造就,朕交给他的任务不用说是去实行,即便是写几篇策论,他都无从下手。”

    皇后一听,有些诧异,道:“陛下指的是废太子?”

    皇帝点点头,道:“朕不能让自己与众将士辛苦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再者,朕有十几个儿子,难道就没有可造之材吗?再不济,比衷儿有能有才的,会没有吗?”

    皇后吓了一跳,忙跪下道:“陛下,请恕臣妾直言,立储,无外乎立嫡立长,臣妾的长子早夭,衷儿是陛下真正的嫡长子,既是嫡,又是长,被立为储君合理合法,衷儿虽说老实憨厚,但正因老实憨厚,才会宽仁待下,在来日在陛下打下的基础上继往开来,避免杀戮。”

    皇帝略显为难:“皇后,你是因为衷儿是你的亲子,才这样为他说话的吧?”

    皇后惊恐地道:“陛下明鉴,衷儿是臣妾的亲子,亦是陛下的亲子,但臣妾所言,并非只为自己谋虑,设想,如若陛下因衷儿无能而废了他的储君之位,势必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如今天下初定,急需一个稳定的局面来支撑大晋,才能让大晋福泽绵长。”

    “爱后所言,朕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一个憨厚的未来帝王,不失为一个承上启下的明君。皇后,你起来吧!”

    得到皇帝允许,皇后才起身。起身的皇后,不禁捏了把冷汗。

    次日,司马炎去了贵嫔胡芳的寝宫明阳殿,皇后站在显阳殿门口,呢喃道:“陛下果真如此宠爱胡贵嫔?”

    侍女惠儿安慰她道:“许是贵嫔娘娘刚生了小公主,陛下多去陪陪她也是正常的。”

    “每日里变着法儿狐媚陛下,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一介卑贱之女,还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

    “娘娘,您别多想,”惠儿劝道,“不过一介武将之女,再得陛下宠爱也终究是生女儿的命,哪能跟娘娘相提并论?”

    皇后嗤之以鼻:“她生的是女儿,陛下就如此趋之若鹜,若是生了儿子,陛下还不把她捧上天哪?如今在后宫之中,除了本宫,便是她最尊贵了!”

    “即便她生了儿子也终究是庶子!娘娘有太子,有皇三子,这无子的贵嫔跟两嫡子在手的皇后娘娘,以陛下的英明睿智,以如今朝中大臣的神武,会不知道吗?所以,还望娘娘放心!”

    惠儿的话让皇后有所宽慰,但仍显不安。

    数日后,朝政殿上,皇帝忧虑重重地走上台阶,坐上龙椅,准备上朝。

    此时,中书侍郎任恺向皇帝奏请:“陛下,臣有本要奏,今鲜卑秃发树机能趁我大晋江山初定人心未稳之际,大举侵犯我大晋秦州和雍州,形势不容乐观,还望陛下早下决断,派朝廷重臣前往镇抚边族。”

    “依你看,谁去最为合适?”皇帝立马将这差使给弹了回去。

    “此去边族,务必需威望与智谋并存的朝中重臣,方能弹压。微臣以为,最合适的人选,非尚书仆射贾公莫属!”

    被点名的贾公乃是大晋集车骑将军、散骑常骑、尚书仆射、封鲁郡公等诸多要职于一身的贾充,其长女贾褒早年嫁与皇帝同母兄齐王司马攸为齐王妃,无异于让贾充与皇族的关系又加固了一层。

    接着,黄门侍郎庾纯附和道:“陛下,微臣以为,任侍郎所言在理,贾尚书功在社稷,此番前往边族镇府贾尚书乃是不二人选。”

    皇帝当即拍板:“如此,朕即刻任命贾充加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即日出镇长安!”

    尚未发话的贾充被逼无奈,跪下磕头:“微臣谢陛下隆恩!”

    回到贾府的贾充,心神不宁,他踌躇片刻,遣人召来了中侍郎荀勖一寻对策。

    荀勖历来与贾充走得近,又同为大晋开国元勋,早已无分彼此。话说荀勖听得贾充有事找他,未有怠慢,即刻骑马来到贾府。

    寒暄一番后,贾充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道:“任恺向陛下谏言,要将老夫赶出洛阳,老夫实在不愿出镇,请荀兄前来,是请兄长为老夫谋划一二。”

    荀勖面露难色,半晌道:“贾兄出镇边族之事,乃陛下亲下之旨,不能有所违背,但老夫有一法子,不知是否可行?”

    贾充见荀勖有法,遂难掩惊喜之色,忙问,是何法子?”

    “贾兄可知,如今太子业已成年,但尚未婚配,贾兄又有女儿与太子年岁相当,何不将令嫒嫁与太子为太子妃,眼下的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

    贾充一听,大喜过望,道:“荀兄的意思是,通过联姻来搁浅老夫的出镇之事,如此,还能与陛下结为亲家,还能趁机打击任恺,”他边说眉头舒展,到最后都眉飞色舞了,“荀兄,如此高明的计策,老夫怎么就想不到呢?有劳荀兄了!”

    荀勖也不无得意:“如此,贾兄便可以继续留在洛阳,不必去那苦寒之地受苦了,而老夫,在朝中也不必为少了个盟友而战战兢兢了。如此,真是一箭三雕,是一箭四雕啊!哈哈……”

    贾充也笑得合不拢嘴:“好一个一箭四雕啊!”他说着,脸上突然掠过一阵阴霾,“若是陛下不同意,该如何?”

    “以贾兄的功劳和威望,想来陛下不会不同意。尊夫人不是时不时地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吗?贾兄何不让尊夫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再由娘娘在陛下那儿打边鼓,想来陛下不仅会同意,指不定还求之不得呢。老夫也会找人向陛下谏言,在陛下面前多褒奖于令嫒,想来令嫒成为太子妃,也指日可待了!”

    看着荀勖信心满满的样子,贾充行礼道:“如此,有劳荀兄了!”

    “贾兄客套了,依你我二人的交情,哪还需如此?哈哈……”

    见荀勖如此开怀,贾充亦难掩即将成为国丈的喜悦,也开怀大笑。

    送走了荀勖,贾充仍难掩兴奋,唤过妻子郭愧,道:“夫人,我们女儿有福了!”

    郭愧此时正在厢房做女红,满脸雾水,道:“老爷,福从何来?”

    贾充道:“陛下要为夫出镇边族,此差并非善差,阻止此差的最好办法,便是将我们的女儿嫁给太子为妃,如此,老夫既不用去那苦寒之地,亦能与陛下结为亲家,何乐而不为?”

    郭愧一听,大惊失色,道:“老爷,你要把我们的女儿嫁给那个痴呆的太子殿下?”

    贾充闻言愤然怒斥:“太子毕竟是太子,岂容你这般污蔑?!真是妇人之仁,没一点远见!再者嫁给太子为太子妃,是何等的荣耀,是天下多少女人的梦想,如此,还能让老夫不用出镇那苦寒之地,我养了多年的女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郭愧难掩心痛:“老爷,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竟置你的亲生女儿终身的幸福于不顾,如此,还有没有一点做父亲的良知?!”

    贾充被妻子激怒,道:“你懂什么?嫁与太子,等于是未来国母,难道不幸福吗?正因太子愚钝,来日我们的女儿一旦成为太子妃,便是我贾氏一族荣耀的开始,你可懂?!”

    郭愧到底是妇道人家,被贾充这么一喝,便没了主意,只道:“可是我们的峕儿已与程家有婚约在先,午儿又年幼,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点,老夫还是明白的,峕儿既与程家有婚约,就让午儿嫁过去做太子妃,况此事陛下尚未知晓,老夫得去探探陛下的口风,你也多进宫去陪伴皇后娘娘,让娘娘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可是,午儿她才十二岁啊!怎能嫁人?一旦她嫁过去,太子木讷不说,单是宫廷中那喧嚣血腥的后宫争斗,她小小年纪,如何应付?”

    贾充一惊,随即道:“莫不是要峕儿毁了与程家的婚约吗?莫不是你要为夫去那苦寒之地受苦吗?为夫受苦,你做内人的就开心了吗?为夫可没有忘记,当年你是如何逼死我们两个儿子的,我贾氏的血脉,来日的荣耀,被你活活逼死,为夫可是未曾跟你算账哪!”

    郭愧这才悻悻然住了口,没有儿子的悲哀,当初确实是她怀疑丈夫与儿子的乳母有私情,而逼死了她,继而两个年幼的儿子因思念乳母过度而死。如今长女已出嫁,身边唯有两个女儿,这被他们夫妻二人唤作“峕儿”的,便是未来的太子妃贾南风,但是,依贾充的想法,是避开已有婚约的次女贾南风,而让年仅十二岁的贾午出嫁为太子妃,如此,不仅可是保得他不必出镇而留在洛阳,而且还能加固与皇帝的姻亲,如此,他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