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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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身如琉璃(二)

    安然的心里突然漏跳了几拍,好在别人都认为这只是温文记错了,安盈还娇嗔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小气。”

    吃完了蛋糕,一伙人去市中心的ktv,安盈一直很热闹。安然却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喝咖啡。她整个人便如冰玉琢成,隐隐有些傲气凌人。

    温文凑过来,笑道:“我听过阿修罗的故事,传说他是天龙八部的一座神龛,女的极美,但是性情善妒,身边的人如果蒙她不喜,就必然遭殃。”

    他一边温情脉脉地看着台上唱歌的安盈,一边缓缓地说:“但是,我并不怕,你讨厌我,我也不怕,因为这世事,即使强大如阿修罗,也并不能完全掌握与预料。”

    安然只是冷冷一笑。

    温文说得对,这一秒发生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安盈在台上唱得兴起,突然间用亮亮的嗓音说:“温文,我爱你,你也爱我吗?”温柔无限的语调,透过麦克风传来,掷地有声。

    正准备和安然继续深谈的温文蹭的抬起头,这一瞬间咔的一声拐到某根神经。正当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更加跌宕更加浪漫的场景时,只见下一秒,男主角发现自己的脖子脱臼后,痛得忍不住*:“哎哟,我的脖子。”

    来不及风花雪月,也来不及哄堂大笑,众人就赶紧搀着温文上医院去了。安盈手忙脚乱地帮忙,不小心却被麦克风的线绊倒,头上青肿一片,自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中还夹杂着匆匆赶来的朱母的呵斥:“这些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温文走得太近,嫩姐姐不喜欢他......”

    深夜。医院。非常的安静。

    温文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嘴角便浮起了安心的笑,他没有扭头看——事实上他的脖子刚刚被固定住,丝毫动弹不了。

    “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安然犹豫了一下,走到面对他的一面去。

    “因为今天医院的账单你还没付呢......”温文促狭地笑了一下:“使你的异能害我变成这样的啊,我猜你会来道歉的......”

    安然低下头,好半天才说:“对不起。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和妹妹同时出生,有着同样父母同样血脉的自己,会有着这样神奇的能力,只要她心中不高兴,上天便会神奇的让别人受到惩罚。

    温文了然地笑笑,他侧耳倾听,外面的大钟洪亮地响过了十二下,“是三月初三的凌晨了。”温文从脖子上轻轻地取下一个串着红绳的吊饰。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

    安然心中一动。

    只见温文的目光穿过层层月光,飘渺不定,“安然喜欢这个,她总是希望自己,身如琉璃。”等到温文的眼睛终于落回旁边女孩身边的时候,他温和地微笑:“生日快乐啊,安然提过她的好朋友的生日,是三月初三。”

    仿佛一切秘密都要被这个聪明的男孩揭晓,安然呆站在那里,突然紧张得无法呼吸。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强大无比。可是,在这个安静的男生面前,安然就像那个毛毛躁躁的孙悟空,怎么也没有能力摆脱如来佛的掌心。

    一切都无法遁形。

    温文却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朱安然,你喜欢我吗?”

    安然想摇头,想说自己不聪明不善良,想说自己不配,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从医院千辛万苦地逃出来,为的是享受那人世间的温暖情意。

    可是为什么,她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寂寞。

    医院,黑夜,是不是都是激发脆弱情绪的温床?坚强的,冷漠的安然,终于在温文黑白分明的眸子的注视下,溃不成军。

    阿修罗,是的,别人都这么称呼她。知道阿修罗内情的人,都像供奉神龛一样顺着她心意,比如她的母亲。“可是其实我希望我能像安盈一样,能对妈妈撒娇,能感受她的亲昵,哪怕是呵斥打骂也好......”

    第一次,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温文没有说话,他只是突然把安然拉到自己的怀里。怀中的女孩开始像一头惊慌的小兽,于是他更加用力地禁锢她,她的挣扎渐渐弱下去,终于,她安静于他的怀。

    他凑在安然耳边沙哑地说:“别害怕,你不是安然的事情,我不会再说出去。”安然恍恍惚惚地抬头凝视他,这个男孩子,他白衣素衫,笑容干净,他目光温柔,但是那温柔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他根本不在此地,不在此刻。

    一个人的寂寞,再加上另一个人的寂寞。是不是等于两个人的不寂寞?安然思忖良久,还是没敢问。

    安盈整整两天没有吃饭。

    她哭泣,她哀求,她大声地吵闹,但是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温文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死活偏要分手。

    安然进去安慰她的时候,美丽的安盈红裙子着地,黑发披了一身,像一个瓷娃娃般哭得惊天动地,他抱住安然,“他一定是心里有了别人是不是?”

    每一个女孩子,爱情第六感都是惊人的准确。虽然自己和温文已经商量好要暗中交往,但是对安盈的伤害,依然是避免不了。

    深深叹口气,安然有些内疚地回抱住安盈,像亲密无间的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拥抱,然后轻声安慰:“姐姐会一直爱你的。”

    双胞而生,但是姐妹俩的体质却大不相同,安盈经常生病,每一次安盈住院,安然总是这样地安慰她。最严重的一次,安盈生了肺炎,医生护士忙忙碌碌,脸上表情凝重。

    安然也有些慌了,她抱住妈妈的腿,问道:“妹妹,她会死吗?”

    朱母为这句话大惊失色,她一个巴掌打在了安然的脸上:“虽然我更疼爱安盈,可是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咒她?”

    她不相信安然是真的在为妹妹恐惧。

    就在两天后,安然被送往了达安医院——这个带有童话色彩的地方,那里的孩子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在外界的传说中,他们像公主王子一样快乐享福地生活。

    诚然,他们被提供精美的食物,精美的衣物,只是定期去做一些检查,为人类的科研提供一些信息即可。

    可是,再华丽的城堡,如果没有爱与自由,也就没有欢笑和未来。

    安然一直在想,母亲之所以把自己藏在家里六年,一定是明白那里的苦楚的吧,只是她最后,还是怕自己伤害到安盈......

    爱情这件事,就像是宗教。有人全心信奉,为爱情建一个神龛,有人不过是借着它的名义,希望能得到幸福。

    安盈属于前者。她折腾几天后,便重新燃起斗志来,立志要重新赢得温文的心。温文喜欢打篮球,每天早晨都要去练练手。于是,安盈也每天顶着熊猫眼去操场上,缠着别人教她。

    她依然张扬笑闹,在温文汗流浃背的时候及时递上纸巾和矿泉水。

    没有人知道安然也是每天必到。

    她通常都是躲在暗处,或者操场的最角落,或者是某棵大树的后面。操场上龙腾虎跃,青春喧哗,就连温文也从来没有注意到她。

    其实安然对篮球并不是很懂,但为这惊鸿照影的心折,为这恍若少年的心愁,总是看得兴致勃勃。

    其实这只黑皮的篮球飞过来的时候,安然的眼睛尚在聚精会神地盯住温文做一个漂亮的投篮动作,安然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拿手一挡。

    球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很快,安盈的哭声响了起来,众人围上去看,她美丽的脸庞肿了大片,一只眼睛充血。温文最先反应过来,背起她便往医院里跑。

    安然呆站在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出去帮忙,还是在原地继续隐藏,犹豫怔忡间,安然突然感受到一道寒冷的视线。

    是安盈,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可怜巴巴地伏在温文的背上,不断地*。可是瞟向安然的眼睛却一直如冰潭深水,咫尺生寒。

    她也许,已经什么都知道。

    这其实是天津最炎热的一个夏天,安然不敢去医院探望妹妹。只是在马路上一个劲地走,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和温文的关系。气温高达四十度,仿佛皮肤都在燃烧,安然却浑然不觉。

    是温文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盈的眼睛,需要住院治疗,可能有一点问题......”

    “你知道那个扔球的人是谁?”安然问。

    “又有什么关系?”温文有些小心地措辞,“安然,我看到你在操场上了,我很喜欢你。你真的不要怨恨安盈,她那么天真那么善良.....”

    安然无从解释,她颓然地挂断电话,无话可说。

    朱母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更为焦急与直接,在安然开家门走进的那一刹那,母亲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医生说,安盈可能会失去一只眼睛,你不要那么害她好不好,妈妈求你......如果你真是恨,就把妈妈的眼睛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