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王北的故事（三）
“王子被巫婆弄瞎了双眼，四处寻找莴苣姑娘。而莴苣姑娘也已经生了王子的孩子，苦苦地等待着他。
终于有一天，历经艰辛的王子找到了莴苣姑娘，她的眼泪落入他眼睛里，他重获光明。
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说到这里，我的脸上开始有点反应了。我的脸色有点难看。
王北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些少见的忧伤，眼睛里充满了悔恨，说：“我对你的想象力和反应力相当放心，我知道你明白这意味了什么。我突然感到高兴了起来。”
“这是我年少时起一个重要的ｃａｓｅ，具有重大纪念价值。”王北笑着看着玻璃窗内反光出来的那张俊美的脸。“我为自己长了这样一张不合适的脸感到很遗憾，”王北弯腰对坐在椅子上的我说：“为了增强这件事的喜剧效果，那天晚上我特意没有碰她。”
我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了。
“是的，我自己最清楚，那天晚上夏如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本来已经累了，脸躺在枕头里就睡着了。我还特意替她掖好了被子。
第二天是我送她回家的。送她回去之前我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我说：“毕竟是你妈妈，她会爱你的。”我说：“你别怕人家会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有人嘲笑你的。”结果她终于点了点头，决定回家向母亲道歉并解释清楚。
在学校大门口遇见一脸疲倦的夏如画母亲，我欣赏地看着她母亲惊讶，绝望而愤怒的脸。
会尖叫？还是会扑上来撕咬？出乎意料，她轻声对夏如画说：“回家换套衣服就去上课吧。”然后问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个事情吗？”
“没有，娟娟估计以为我送她回家了。”我平静地说。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叹了口气说：“你也去上课吧，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
我在夏如画母亲走过之后轻轻地笑了，她的反应让我觉得我可能有点低估她了。但是我不相信这种对她刺激程度高达四颗星的事情就让她这样平静地处理掉了。或许她真的幡然醒悟，其实她女儿能健康成长才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在这种猜测之下，我那天破天荒地去上了一次晚自习，下课以后我悄悄地躲在教学楼里等着楼层锁门熄灯。
我带了望远镜，教学楼后窗对着就是夏如画他们家的教学宿舍楼。
谢天谢地，她家没有拉窗帘。我看见吃饭的时候夏如画端着菜上来，她母亲端正地坐在桌子旁。
夏如画开始动筷子了，她母亲突然把桌子掀了。饭菜到处都是。夏如画还愣愣地拿着筷子看着她。紧接着就是一个耳光，我似乎听见了清晰的巴掌声。夏如画摔倒在地上，捂着脸看着她，可能快哭了。她指着夏如画鼻子嘴巴用力的一张一合。”
桌上一片寂然，大家都想知道那个女孩最后怎么了。桌子上的续杯早已被服务员拿来，王北慢慢抿了口果汁，接着慢悠悠说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要学唇语的，因为我觉得读唇语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那种愤怒到极点的人的唇语，清晰而有形。
夏如画突然要往门口冲去，她母亲冲上去并且抓住了她。两个女人在门前扭打起来。黑漆漆的教学楼，只有我一个能欣赏这等真实的闹剧，我手心有点出汗，判断下一步她会怎么做。
终于还是她母亲占了上风。她拉着夏如画的头发，拿出一个铁制衣架，一个已经扭曲的衣架把夏如画的手强制性地放了进去。夏如画的手被反剪在背后，她在地上打滚，挣扎，试图挣脱。但是我已经看见她的自尊片片剥落，她抬头看见那个头发乱蓬蓬的母亲，她的形象也已经在她眼里片片剥落。
我没有做什么！我没有！
夏如画的口型太明显了。
但是她母亲偏偏突然掩面哭泣，也坐在地上。明明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人，偏偏要弄得那么狼狈。我已经取得胜利，但是给予她卑微的同情心。
我看了下手表，这样两个人哭了半个小时，估计劲头也过去了，她母亲擦着眼泪来给她“松绑”，然后把她扶进房间里去。开了灯，接着出去关上了门。我倒觉得她是把门锁上了。
夏如画眼睛红肿，坐在窗前桌子边上开始对着镜子擦自己的脸。她的脸哭起来真好看，眼睛更加水汪汪的。然后她对着窗户外面发呆。
肯定经常这样吧，看她的动作应该是习惯了。等第二天红肿退却，然后若无其事的上学吗？闹成这样，第二天又落给邻居话柄。
这样长大，多么坚强美丽的女子啊，我心里赞叹。
“你是谁！”一道手电射过来，不好，是学校的巡逻保安。
接着四周一片雪亮，我拿着望远镜暴露在雪亮之中。
保安站在门外，认出我是学校有名的优秀学生：“是你？”
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头，看见楼对面的夏如画泪痕未干，她惊讶地望着我。
少年与少女隔楼相望，黑暗中彼此暴露在雪白的光线下。
又如舞台上单独打下的聚光，历尽磨难后，两人终于彼此相见。我感觉黑暗深处落花朵朵，花瓣飞舞在我们之间。我听见远处有赞美诗，我想是她先听见了。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听见了。”
“然后呢？”我们仨急忙问道，这个故事的女孩太惹人心疼了，不过我还是吃醋了。
“少女身穿白色睡裙，踏上窗台对少年伸出双手微笑。
你会带我走吗？你会带我走吗？我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
我也忍不住伸出手，然后看见她腾空而起．．．．．．
对不起，都让你看见了，我已经不能保持那份美丽了。”
我叹口气，看着王北默不作声颓废的样子，突然有点伤心。
“你没事吧？”我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接着说，”王北一口气将咖啡喝光，这个故事终于要迎来结局。
他悔恨交加道：“夏如画临死前要求对她的尸体进行贞洁检查，但是她母亲没有实施。
我后来转学去了加拿大，幕布已经垂下，表演已经结束了。
我才不想成日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子在学校里乱转，虽然她本来是我老师。
其实那个莴苣的童话，我认为那个巫婆本来就是莴苣姑娘的母亲，什么爱吃莴苣最后放弃她的美丽母亲，不过是受了委屈的莴苣姑娘的幻想罢了。
女孩子都相信能把她们带走的一定是一个英俊王子，所以她们在高塔上成日忧伤眺望，然后默默忍受。
只是，有时候忍受也是一种罪过，忍受可能会助长错误的泛滥。
我听见花朵绽放的声音，我听见那个女孩子说，你会带我走吗？王子！
我抬着头，迎起太阳闭上眼睛。
其实这世界上谁会干净如一？谁的背上没有丑陋的疤痕呢？她不知道即使她被我看见了那她以为最狼狈最丑陋的样子，我也一样会带她走吗？
她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她妈妈说对了。”
王北说完，叹口气。桌子上的他的咖啡早已喝完，而我的咖啡早已冷却。
“这个故事不好听对吗？”王北强打起精神，笑容满面。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有些犹豫。
“只是你觉得什么？”王北问道，意料之中的问题。
“太真实了，让人感觉不好。”我抿了口早已凉透的卡布奇诺，心里也感觉冷冷的。
“这就是你的故事？”秋天和无话西异口同声问道。
“对，这就是我的故事。”王北肯定的回答。
“那这个故事里你最痛心的事是什么？”我突然开口问向王北。
“我最痛心的．．．．．”王北把咖啡杯一放，眼里忧伤泛滥，开口道：“我最痛心的事，是不曾努力与她在一起。最痛心的是，不曾帮她把误会解释清楚，害得她平白无故遭受她母亲的折磨。最痛心的事是，那天我的冷血与观战，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去教学楼拿望远镜偷看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其实不管莴苣姑娘的故事还是夏如画的故事，都证明了你对她的念念不忘，你一定很喜欢她。”我轻声安慰道。
“是啊，年少时的感情总是这样。因为一些细节而心动，因为一些细节而无疾而终。”王北开始感慨道。
“故事里的花开花落，会有读者好奇地去猜。而你的天长地久却抛给我，往时间里丢。”我突然感慨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王北好奇地问道。
“意思就是，我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故事怎样忧伤凄惨。你要记得，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陪伴在你左右的人是我。怀念过去也好，念念不忘也罢，你都别忘记，当下这刻你是我的爱，我是你的情侣。”我把内心里最深处的话语都说了出来，王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过了半响，王北才突然开口道。
无话西和秋天揶揄的看着我们：“没想到你们之间还这样啊！肉麻死了！”
她俩拿我们开玩笑起来，气氛一片大好，我看着王北，内心真心希望他不要再想起来，要过得好好的，并且不要忘记，我们彼此之间，现在这刻才是对方之间最重要的。
神啊，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
现在暂时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会说上一百次一千次，为他做好多好多的事，来让他明白我对他的爱，绝对不比任何人差。
终于有一天，历经艰辛的王子找到了莴苣姑娘，她的眼泪落入他眼睛里，他重获光明。
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说到这里，我的脸上开始有点反应了。我的脸色有点难看。
王北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些少见的忧伤，眼睛里充满了悔恨，说：“我对你的想象力和反应力相当放心，我知道你明白这意味了什么。我突然感到高兴了起来。”
“这是我年少时起一个重要的ｃａｓｅ，具有重大纪念价值。”王北笑着看着玻璃窗内反光出来的那张俊美的脸。“我为自己长了这样一张不合适的脸感到很遗憾，”王北弯腰对坐在椅子上的我说：“为了增强这件事的喜剧效果，那天晚上我特意没有碰她。”
我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了。
“是的，我自己最清楚，那天晚上夏如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本来已经累了，脸躺在枕头里就睡着了。我还特意替她掖好了被子。
第二天是我送她回家的。送她回去之前我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我说：“毕竟是你妈妈，她会爱你的。”我说：“你别怕人家会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有人嘲笑你的。”结果她终于点了点头，决定回家向母亲道歉并解释清楚。
在学校大门口遇见一脸疲倦的夏如画母亲，我欣赏地看着她母亲惊讶，绝望而愤怒的脸。
会尖叫？还是会扑上来撕咬？出乎意料，她轻声对夏如画说：“回家换套衣服就去上课吧。”然后问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个事情吗？”
“没有，娟娟估计以为我送她回家了。”我平静地说。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叹了口气说：“你也去上课吧，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
我在夏如画母亲走过之后轻轻地笑了，她的反应让我觉得我可能有点低估她了。但是我不相信这种对她刺激程度高达四颗星的事情就让她这样平静地处理掉了。或许她真的幡然醒悟，其实她女儿能健康成长才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在这种猜测之下，我那天破天荒地去上了一次晚自习，下课以后我悄悄地躲在教学楼里等着楼层锁门熄灯。
我带了望远镜，教学楼后窗对着就是夏如画他们家的教学宿舍楼。
谢天谢地，她家没有拉窗帘。我看见吃饭的时候夏如画端着菜上来，她母亲端正地坐在桌子旁。
夏如画开始动筷子了，她母亲突然把桌子掀了。饭菜到处都是。夏如画还愣愣地拿着筷子看着她。紧接着就是一个耳光，我似乎听见了清晰的巴掌声。夏如画摔倒在地上，捂着脸看着她，可能快哭了。她指着夏如画鼻子嘴巴用力的一张一合。”
桌上一片寂然，大家都想知道那个女孩最后怎么了。桌子上的续杯早已被服务员拿来，王北慢慢抿了口果汁，接着慢悠悠说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要学唇语的，因为我觉得读唇语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那种愤怒到极点的人的唇语，清晰而有形。
夏如画突然要往门口冲去，她母亲冲上去并且抓住了她。两个女人在门前扭打起来。黑漆漆的教学楼，只有我一个能欣赏这等真实的闹剧，我手心有点出汗，判断下一步她会怎么做。
终于还是她母亲占了上风。她拉着夏如画的头发，拿出一个铁制衣架，一个已经扭曲的衣架把夏如画的手强制性地放了进去。夏如画的手被反剪在背后，她在地上打滚，挣扎，试图挣脱。但是我已经看见她的自尊片片剥落，她抬头看见那个头发乱蓬蓬的母亲，她的形象也已经在她眼里片片剥落。
我没有做什么！我没有！
夏如画的口型太明显了。
但是她母亲偏偏突然掩面哭泣，也坐在地上。明明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人，偏偏要弄得那么狼狈。我已经取得胜利，但是给予她卑微的同情心。
我看了下手表，这样两个人哭了半个小时，估计劲头也过去了，她母亲擦着眼泪来给她“松绑”，然后把她扶进房间里去。开了灯，接着出去关上了门。我倒觉得她是把门锁上了。
夏如画眼睛红肿，坐在窗前桌子边上开始对着镜子擦自己的脸。她的脸哭起来真好看，眼睛更加水汪汪的。然后她对着窗户外面发呆。
肯定经常这样吧，看她的动作应该是习惯了。等第二天红肿退却，然后若无其事的上学吗？闹成这样，第二天又落给邻居话柄。
这样长大，多么坚强美丽的女子啊，我心里赞叹。
“你是谁！”一道手电射过来，不好，是学校的巡逻保安。
接着四周一片雪亮，我拿着望远镜暴露在雪亮之中。
保安站在门外，认出我是学校有名的优秀学生：“是你？”
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头，看见楼对面的夏如画泪痕未干，她惊讶地望着我。
少年与少女隔楼相望，黑暗中彼此暴露在雪白的光线下。
又如舞台上单独打下的聚光，历尽磨难后，两人终于彼此相见。我感觉黑暗深处落花朵朵，花瓣飞舞在我们之间。我听见远处有赞美诗，我想是她先听见了。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听见了。”
“然后呢？”我们仨急忙问道，这个故事的女孩太惹人心疼了，不过我还是吃醋了。
“少女身穿白色睡裙，踏上窗台对少年伸出双手微笑。
你会带我走吗？你会带我走吗？我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
我也忍不住伸出手，然后看见她腾空而起．．．．．．
对不起，都让你看见了，我已经不能保持那份美丽了。”
我叹口气，看着王北默不作声颓废的样子，突然有点伤心。
“你没事吧？”我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接着说，”王北一口气将咖啡喝光，这个故事终于要迎来结局。
他悔恨交加道：“夏如画临死前要求对她的尸体进行贞洁检查，但是她母亲没有实施。
我后来转学去了加拿大，幕布已经垂下，表演已经结束了。
我才不想成日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子在学校里乱转，虽然她本来是我老师。
其实那个莴苣的童话，我认为那个巫婆本来就是莴苣姑娘的母亲，什么爱吃莴苣最后放弃她的美丽母亲，不过是受了委屈的莴苣姑娘的幻想罢了。
女孩子都相信能把她们带走的一定是一个英俊王子，所以她们在高塔上成日忧伤眺望，然后默默忍受。
只是，有时候忍受也是一种罪过，忍受可能会助长错误的泛滥。
我听见花朵绽放的声音，我听见那个女孩子说，你会带我走吗？王子！
我抬着头，迎起太阳闭上眼睛。
其实这世界上谁会干净如一？谁的背上没有丑陋的疤痕呢？她不知道即使她被我看见了那她以为最狼狈最丑陋的样子，我也一样会带她走吗？
她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她妈妈说对了。”
王北说完，叹口气。桌子上的他的咖啡早已喝完，而我的咖啡早已冷却。
“这个故事不好听对吗？”王北强打起精神，笑容满面。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有些犹豫。
“只是你觉得什么？”王北问道，意料之中的问题。
“太真实了，让人感觉不好。”我抿了口早已凉透的卡布奇诺，心里也感觉冷冷的。
“这就是你的故事？”秋天和无话西异口同声问道。
“对，这就是我的故事。”王北肯定的回答。
“那这个故事里你最痛心的事是什么？”我突然开口问向王北。
“我最痛心的．．．．．”王北把咖啡杯一放，眼里忧伤泛滥，开口道：“我最痛心的事，是不曾努力与她在一起。最痛心的是，不曾帮她把误会解释清楚，害得她平白无故遭受她母亲的折磨。最痛心的事是，那天我的冷血与观战，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去教学楼拿望远镜偷看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其实不管莴苣姑娘的故事还是夏如画的故事，都证明了你对她的念念不忘，你一定很喜欢她。”我轻声安慰道。
“是啊，年少时的感情总是这样。因为一些细节而心动，因为一些细节而无疾而终。”王北开始感慨道。
“故事里的花开花落，会有读者好奇地去猜。而你的天长地久却抛给我，往时间里丢。”我突然感慨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王北好奇地问道。
“意思就是，我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故事怎样忧伤凄惨。你要记得，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陪伴在你左右的人是我。怀念过去也好，念念不忘也罢，你都别忘记，当下这刻你是我的爱，我是你的情侣。”我把内心里最深处的话语都说了出来，王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过了半响，王北才突然开口道。
无话西和秋天揶揄的看着我们：“没想到你们之间还这样啊！肉麻死了！”
她俩拿我们开玩笑起来，气氛一片大好，我看着王北，内心真心希望他不要再想起来，要过得好好的，并且不要忘记，我们彼此之间，现在这刻才是对方之间最重要的。
神啊，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
现在暂时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会说上一百次一千次，为他做好多好多的事，来让他明白我对他的爱，绝对不比任何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