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豆的浮生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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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真心诚意的交易

    那天晚上,骞豆没有告诉阿黄,也没有向发廊的老板做任何汇报,她跟大树走了。只带了挣到的那点儿钱,没有带走除身体和影子以外的任何东西。她对自己的解释是必须是一个无情的人,对沿路的朋友不能有任何留恋。也包括阿黄,她不会向阿黄辞行,当然,她选择跟大树走也是一样,只是暂时的走一走。然而大树并不知道,那个年轻富有且才情横溢的好人。

    没有人把心掏出来,谁会知道呢,从寄给他虚情假意的信,骞豆告诫自己便不可能对他说出真心话。她虽然穿上了从胭脂姑娘那里骗来的鹅毛无袖短衫和那条性感的牛仔长裤,但她并不打算把更多的东西无谓的奉献给任何男人,包括大树。这些反倒使得一切更加神秘,也具有更加浓烈的吸引力。

    那天晚上,骞豆和大树看上去就像两个真诚的恋人那样,牵手,飙车,在沙滩上漫步听潮落的声音;在洛河的波光中静听鱼儿和天上的星星们说话,但她们并不接吻,也没打算做爱。

    这一切都是假的,骞豆想,如果真爱,她们就会做爱,但她们的关系根本就长不了,除了这样想,骞豆还对一个深埋在内心里的秘密恐惧不已,她连接吻都不敢,她害怕就此做错些什么,这么谨小慎微怎么可能是爱呢,她更怕做爱,害怕一旦做爱以后,没有处子的鲜血昭示出来。她不知道一个还没有初潮的女孩儿可不可以做爱,她更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会有初潮,对此,她害怕极了,没有人能够告诉她这些成长的烦恼,已经死去的父亲不可能,已经远离的母亲也不可能,也没有一个可以指导她的老师或是朋友,至于大树嘛,他可告诉她这些吗?大树更不可能,他虽然可能正巴望着知道她内心里的这些个秘密。

    她得像一个成人那样去敷衍他,对他做些表演,不能显出无知与幼稚。她看大树将车子靠停在洛河一片幽静的堤岸上,她就开始在内心里做起了盘谋。那是一辆崭新的太子牌摩托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赴约,她并不知道与大树约会后的未来与结局会怎样,但她不愿意留在那家发廊却是最真实而又迫切的,也许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带她走,但她又并不知道这个人可不可靠。当大树看着洛河的水动情的对她说着一翻痴缠话语的时候,骞豆希望自己找到的是一个比胭脂姑娘和任颜姜仲更为有力的跳板,不再是一顿饭,一晚睡觉的地方,可能是两晚,或两顿饭,有可能比这些还要多。还要幸运一些当然更好。

    他轻轻将她细小的身子揽进怀里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羔羊,但她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她是有心出卖自己的,可是,如果他真的表现出色的话,她该怎么办呢?她不知道。她感受到了来自他胸膛匀称的呼吸,和他那绵绵的情话。

    他说,亲爱的骞啊!我真希望你能有更多的故事对我说起,就从那封信开始延续,但我又更希望你是一个什么过去都没有的孤儿。你知道吗!你的到来令我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美好,我真想从这里跳下去啊,真的!我真想跳进这清澈的海水里去啊!

    大树呼骞豆名字的时候习惯用她的姓。他对她说他喜欢水,他说水的清澈和明净,就像君子一样坦荡和透明。

    这些话语对骞豆来说没有一丁点儿的意义,她对水没有一点儿感觉,水对她有什么实际用途吗?不能替她遮蔽风雨,也不能避免她遭受风餐露宿的侵害,水无非就是一些虚无的情绪。她无法与大树一样感受水的共鸣。

    但是这种比喻难不倒骞豆,诚如她早熟而又冷漠的心,她对情感的喷发有着异常的洞察和敏锐力,一位青年要跳进水里去做什么呢?他要跳的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水,无非是少女纯洁的情怀,他真实的想法是跳到少女的怀里,吸允她清香甘甜的爱情。或是榨干她年轻美丽的躯体。

    骞豆想着这些突然就无端的生起气来,她在心里想:多情而又爱遐思的大树,你为什么不管我叫豆豆,这是因为你希望我已经成年了吗?成年有什么好呢?对你来说,无非就是希望成年后就能做成年人想做的事了吗?不光如此,你为什么还希望我是一个孤儿?果真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像逮住了一只小猫儿那样廉价的收养我了,或是在我身上予取予夺了?

    骞豆想到这些,就从大树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但她是轻轻的,样子还是那样带着温柔和和顺的,大树根本就看不出来。

    有时候。

    人们把爱情想得真坏。

    有时候。

    人们把爱情想得很好。

    可是骞豆从来不想爱情。

    骞豆认为自己天生就了解人们的爱情,对爱情的洞悉就像人一出生必然会遭遇死亡一样,既然要死,便即是无望了,无望的东西又有什么必要去期待呢?

    骞豆也还不能去想拥有爱情,若要拥有爱情,她认为自己必将早早横死在路上。

    可是大树问她,亲爱的骞,你有憧憬过爱情吗?

    大树的眼睛在月影里闪着耀耀光华。

    骞豆转过脸去。

    她只能想到一些肮脏的东西,她还能遭遇到更好的事吗?

    她说,像我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好憧憬的呢!我对憧憬爱情的话题还来不及奢望,也许,当我跨越了更多的障碍才有能力谈论它吧。

    但他向她靠近,从身后环住她瘦弱的肩膀,并表明心意要邀请她去他到他的家里。

    今晚的大树穿着质地优良的衬衫,打领结,绅士裤,由于高挑挺拔的身形过于单薄而像纸片儿那样轻盈,尽管如此,但他无论穿什么衣服或是身体显得有多么的孱弱,一丝儿也不影响他的俊美。在他身上反而有着一种特别奇特的感觉,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就是一汪清澈的水,或是一株缠绵的水草。

    大树的眼睛充满温柔,干净而明亮,这样的眼睛应该长在孩子的面庞上的,可他不是,大树已经成年了,他已经二十四岁了,他有高挺的鼻翼,为他丰仪饱满的面容增添了福禄和才华,这大抵都是从小生长在物质优渥人家才有的结果,也只有从小就对食物挑剔和对生活品质过分的选择才会如此,而他的嘴唇和牙齿却充满着成年人对爱情的欲望,骞豆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她并不是想要关心他过去都有什么样的风流韵事,她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这些对她毫不相干,可她又十分的清醒,他邀请她去他家里做什么呢?她想到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她并不是感到害怕,反倒觉得,只要别去与一个男人接吻就行,如果没有办法,只能付出一些珍贵的东西,但是千万别接吻。一个人如果用嘴唇去亲吻过别人,那一定是比占有别人的身体的罪要大得多。

    骞豆开始胡思乱想,她甚至固执的计划好了,如果他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她可能会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一些交换,甚至唐突又毫不检点的和他做爱,在骞豆看来,做爱只是一种简单的肢体语言,很单纯的做爱,也许并没有爱的本身那么复杂,可是这两种结果都可能令人置身险地,或是令人难以自拔。

    可是骞豆感到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将这艰难的生活维度下去,如果大树可以为她赢得一些生活上的转机,她想,他会愿意真心诚意地和他做一些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