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我要向你们讲一个故事（五）
行刑当日，莫因被关在房间里一个人潜心诵佛。慧彻主持不放心他，将他的房门用一把铁锁给锁的死紧，还派了两个法师看守着他，莫因想尽了办法，仍然是出不去。
黄昏时分，寺院里头渐渐响起了念诵驱魔心经的声音，莫因跪在蒲团上，手中仅仅捏住那串佛珠。他抬眼就能看见多陀阿迦陀如来大佛，可他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在想，佛在哪里？佛在哪里？
如来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窗外的夜色已经渐渐席卷而来，街上人群的喧嚣声也能传进他的耳中，那是他们对即将杀死魔女的一种兴奋感。原来这佛教净地，竟然也是可以被这些凡尘俗世中的污秽之声所浸染吗？
莫因缓缓垂眸，这世间……无佛！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响，接着铁链子一阵“嗦啦”脆响，有人在门外头拉着那条链子不知如何是好。莫因听的他嘟囔道：“这群和尚弄的什么玩意儿，粗的不行，我还就不信给你解不开了……”
大概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莫因却觉得自己毫不意外。
门外的铁锁很快被那人一声脆响给弄断，那人轻轻推开房门，先探了半张脸进来，莫因一眼就看见他笑弯了的一双眼。
笑？为什么会笑？
那人一头乌发很是浓黑稠密，还像着狐狸一般的笑着……他绝对不是一个出家人。
莫因首先给他打招呼，道：“施主，有何贵干？”
那人终于整个人走进他的房间，年纪和他相仿，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他眨眨眼，看见了莫因受伤挂着的佛珠，忽然间不明所以的对着莫因笑道：“小师父，还念经着呢？你都不去外头看一看，你那小情人要被烧死啦！”
莫因心头一跳，也不再想问这人是谁，猛地从蒲团上跳起来就往外跑。
但是他在门后口被那少年给拦住了，少年笑嘻嘻道：“你现在要过去吗？就你这样你得走多长时间？”
莫因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道：“看你也就这么点儿的小身板，带着你估计也废不了多少力气……来吧，我带你过去！”
莫因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此刻他也不愿多想，只将这少年当作救命稻草一般，道：“多谢了！”
那少年摆摆手，不甚在意，提了他的肩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用不用，现在说谢谢，还有点儿早了。”
莫因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腾空而起，一瞬间就被那人拉上半空，朝寺院外走去。
莫因只是晃神了一刻，立刻就反应过来。在空中行走间产生的罡风刮得他眼睛疼，迎风流泪，但他仍是努力睁大眼睛，在寺院空中望进去。寺里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留下几个守着寺庙的，别的都跟着慧彻法师出去念诵驱魔心经了。
莫因眼角沁出一滴泪水，他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佛家佛家，只是因为亚塔是魔女，便可以不知对错，不问缘由，慧彻法师你便可以开杀戒吗？
佛在哪里？如来在哪里？
他听见那少年轻声嘀咕道：“你们这地方构建还真是古怪的很，虽说我是第一次来吧，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找不到路了呀……要走哪里才好？”
莫因轻声道：“不找路了，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吧……”
那少年看莫因一眼，笑道：“好主意！”
于是不在多做磨蹭，那少年带着莫因直接往人声嘈杂处行去。千佛镇很大，但现在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齐在要施火刑的那里，几乎全都抱着一种微乎其微的仇恨心理和大部分的看热闹心理，聚集在那里等着看一个魔女被正义的处死，等着看他们所认为的正义战胜了邪恶。
前方没有火光，莫因稍稍放下一颗心，现在还没有开始，一定还能来得及——他下意识的不去想另一个坏结果，若这不是开始，而是已经结束了呢？
那少年的速度很快，饶是带了一个大活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很快到了实施火刑的地方。
哪地方人山人海，只能看见一片乌压压的人头，莫因看不到最里头去，他也没有找到慧彻主持。
少年站在房顶上喊道：“都让让，让一让，劳烦大家都给让开条道儿，让这位小师父进去看上一看！”
那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是偏偏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大家都朝着声源地望过来，有人认出了莫因，叫嚷道：“我知道他！这不就是当初跟着魔女私通的那个和尚吗！他竟然还敢过来！”
那人话一出，顿时就像一滴清水溅进油锅一样，莫因四周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俱是带着鄙夷或不屑，带着看热闹的心思，带着“亵渎”神圣佛教的刺激感——莫因在这种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依旧站在房梁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何时嘴角带着的微笑竟然变得异常冰冷。他看着看着，却忽然脚下用力，满慢捻碎了脚下用石头搭建的房屋，坚硬的石块一点点裂开，“喀嚓喀嚓”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但那石块却并没有碎开，少年依旧稳稳站在上头。
他忽然轻声笑道：“一个个的，唧唧歪歪的烦死了，小爷的耳朵都被你们吵得嗡嗡嗡之响——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赶紧都给我把路让开！”
有时候暴力的美学果真要来的方便的多，那些民众大部分已经噤声，怔怔的抬头看向少年。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刻嚷嚷开来，叫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让开就让开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少年不耐烦的撇撇嘴角，这下是真控制不住了，这些人苍蝇似的嗡嗡直叫的人心烦。他从那房顶上跳下来，站在墙根处，忽然一拳挥向墙面，整栋石头构造的建筑立刻一寸寸裂开，终于应声而倒。
这下是真的鸦雀无声了。
那少年站在漫天飞灰里头笑道：“让不让是你们的事儿，打不打人是我的事儿——但是你不让我肯定就会打你，就这么简单！”
有人率先往旁边站了一点儿，接着有更多的人潮水般的散开。有人跑，有人闹，有人乖乖听话站到一边。
少年终于满意了，转头向莫因微笑道：“小师父，这下可以进去了……小师父？”
莫因不见了。
莫因早已经开始往里头挤了。他很急，他想立刻见到亚塔，他想亲眼看见亚塔还好没好。
但其实，莫因心里已经有底了，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油的味道，他的心一点一点儿沉了下去……
周围的人全都给莫因让开一条路，莫因也顾不得去看发生了什么，有人让开路，他就走那条路。路并不远，但他却像是走过了万水千山，跋涉而来。
道路的尽头是慧彻主持，慧彻主持的周围站了一圈千佛寺的武僧。莫因透过慧彻主持能看见他身后被烧焦的木架子。
莫因已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整个人只是机械性的往前走着，一直站到了慧彻主持的面前。
……周围的一切终于寂静下来。
莫因哑着嗓子开口道：“师叔……”
慧彻主持手捻佛珠，垂目喧了一声佛号，道：“莫因，你该回去了！”
他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黄昏时分，寺院里头渐渐响起了念诵驱魔心经的声音，莫因跪在蒲团上，手中仅仅捏住那串佛珠。他抬眼就能看见多陀阿迦陀如来大佛，可他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在想，佛在哪里？佛在哪里？
如来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窗外的夜色已经渐渐席卷而来，街上人群的喧嚣声也能传进他的耳中，那是他们对即将杀死魔女的一种兴奋感。原来这佛教净地，竟然也是可以被这些凡尘俗世中的污秽之声所浸染吗？
莫因缓缓垂眸，这世间……无佛！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响，接着铁链子一阵“嗦啦”脆响，有人在门外头拉着那条链子不知如何是好。莫因听的他嘟囔道：“这群和尚弄的什么玩意儿，粗的不行，我还就不信给你解不开了……”
大概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莫因却觉得自己毫不意外。
门外的铁锁很快被那人一声脆响给弄断，那人轻轻推开房门，先探了半张脸进来，莫因一眼就看见他笑弯了的一双眼。
笑？为什么会笑？
那人一头乌发很是浓黑稠密，还像着狐狸一般的笑着……他绝对不是一个出家人。
莫因首先给他打招呼，道：“施主，有何贵干？”
那人终于整个人走进他的房间，年纪和他相仿，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他眨眨眼，看见了莫因受伤挂着的佛珠，忽然间不明所以的对着莫因笑道：“小师父，还念经着呢？你都不去外头看一看，你那小情人要被烧死啦！”
莫因心头一跳，也不再想问这人是谁，猛地从蒲团上跳起来就往外跑。
但是他在门后口被那少年给拦住了，少年笑嘻嘻道：“你现在要过去吗？就你这样你得走多长时间？”
莫因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道：“看你也就这么点儿的小身板，带着你估计也废不了多少力气……来吧，我带你过去！”
莫因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此刻他也不愿多想，只将这少年当作救命稻草一般，道：“多谢了！”
那少年摆摆手，不甚在意，提了他的肩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用不用，现在说谢谢，还有点儿早了。”
莫因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腾空而起，一瞬间就被那人拉上半空，朝寺院外走去。
莫因只是晃神了一刻，立刻就反应过来。在空中行走间产生的罡风刮得他眼睛疼，迎风流泪，但他仍是努力睁大眼睛，在寺院空中望进去。寺里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留下几个守着寺庙的，别的都跟着慧彻法师出去念诵驱魔心经了。
莫因眼角沁出一滴泪水，他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佛家佛家，只是因为亚塔是魔女，便可以不知对错，不问缘由，慧彻法师你便可以开杀戒吗？
佛在哪里？如来在哪里？
他听见那少年轻声嘀咕道：“你们这地方构建还真是古怪的很，虽说我是第一次来吧，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找不到路了呀……要走哪里才好？”
莫因轻声道：“不找路了，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吧……”
那少年看莫因一眼，笑道：“好主意！”
于是不在多做磨蹭，那少年带着莫因直接往人声嘈杂处行去。千佛镇很大，但现在几乎全镇的人都聚齐在要施火刑的那里，几乎全都抱着一种微乎其微的仇恨心理和大部分的看热闹心理，聚集在那里等着看一个魔女被正义的处死，等着看他们所认为的正义战胜了邪恶。
前方没有火光，莫因稍稍放下一颗心，现在还没有开始，一定还能来得及——他下意识的不去想另一个坏结果，若这不是开始，而是已经结束了呢？
那少年的速度很快，饶是带了一个大活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很快到了实施火刑的地方。
哪地方人山人海，只能看见一片乌压压的人头，莫因看不到最里头去，他也没有找到慧彻主持。
少年站在房顶上喊道：“都让让，让一让，劳烦大家都给让开条道儿，让这位小师父进去看上一看！”
那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是偏偏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大家都朝着声源地望过来，有人认出了莫因，叫嚷道：“我知道他！这不就是当初跟着魔女私通的那个和尚吗！他竟然还敢过来！”
那人话一出，顿时就像一滴清水溅进油锅一样，莫因四周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俱是带着鄙夷或不屑，带着看热闹的心思，带着“亵渎”神圣佛教的刺激感——莫因在这种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依旧站在房梁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何时嘴角带着的微笑竟然变得异常冰冷。他看着看着，却忽然脚下用力，满慢捻碎了脚下用石头搭建的房屋，坚硬的石块一点点裂开，“喀嚓喀嚓”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但那石块却并没有碎开，少年依旧稳稳站在上头。
他忽然轻声笑道：“一个个的，唧唧歪歪的烦死了，小爷的耳朵都被你们吵得嗡嗡嗡之响——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赶紧都给我把路让开！”
有时候暴力的美学果真要来的方便的多，那些民众大部分已经噤声，怔怔的抬头看向少年。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刻嚷嚷开来，叫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让开就让开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少年不耐烦的撇撇嘴角，这下是真控制不住了，这些人苍蝇似的嗡嗡直叫的人心烦。他从那房顶上跳下来，站在墙根处，忽然一拳挥向墙面，整栋石头构造的建筑立刻一寸寸裂开，终于应声而倒。
这下是真的鸦雀无声了。
那少年站在漫天飞灰里头笑道：“让不让是你们的事儿，打不打人是我的事儿——但是你不让我肯定就会打你，就这么简单！”
有人率先往旁边站了一点儿，接着有更多的人潮水般的散开。有人跑，有人闹，有人乖乖听话站到一边。
少年终于满意了，转头向莫因微笑道：“小师父，这下可以进去了……小师父？”
莫因不见了。
莫因早已经开始往里头挤了。他很急，他想立刻见到亚塔，他想亲眼看见亚塔还好没好。
但其实，莫因心里已经有底了，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油的味道，他的心一点一点儿沉了下去……
周围的人全都给莫因让开一条路，莫因也顾不得去看发生了什么，有人让开路，他就走那条路。路并不远，但他却像是走过了万水千山，跋涉而来。
道路的尽头是慧彻主持，慧彻主持的周围站了一圈千佛寺的武僧。莫因透过慧彻主持能看见他身后被烧焦的木架子。
莫因已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整个人只是机械性的往前走着，一直站到了慧彻主持的面前。
……周围的一切终于寂静下来。
莫因哑着嗓子开口道：“师叔……”
慧彻主持手捻佛珠，垂目喧了一声佛号，道：“莫因，你该回去了！”
他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