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我要向你们讲一个故事（四）
莫因一个人去后崖住了几天。
再出崖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千佛窟前，用手搭着眼睛望上去，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从这里望过去，能看见最高的那座佛像上，一抹鲜艳的火红色正迎风飞舞，莫因心底陡然涌上来一股不安感来。
他慢慢走上前去，亚塔就坐在佛头上，两条细长的腿儿在空中晃荡着，正午的阳光那么烈，他看着看着，眼底就忍不住发涩。
这座佛像高有十二丈，她怎么上去的，她为什么要上去呢？
莫因忽然疯了似的冲开人群，往佛像底下跑去，亚塔好像看见了他，晃悠悠的直起身子，她那么瘦，风一吹都会跑。
莫因仿佛被钉住了，亚塔脆生生叫道：“大师！”
亚塔道：“大师，真好啊，你要是能成佛的话，真好啊！”
亚塔道：“大师，我能认识你，真好啊！”
远处吹过来的风低低呜咽着。
亚塔垂目笑着，真奇怪啊，明明她在那么高的地方，可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翘起的嘴角，也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珠。
她将佛祖踩在脚下，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亚塔笑得更灿烂了，她自佛祖之上轻轻坠落，像飘过来的红霞。
最后，莫因颤着嗓音，低声道：“不要……”
亚塔当然没有死，她只是跳在了佛祖的肩膀上。
可是她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佛城。可能她心中的地方根本不在这儿，可能她想要的莫因根本给不了。
他们注定要被世俗和礼教所阻隔。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匆匆忙忙的仿佛天地间忽而一瞬的过客，慧彻主持也来了一次，也只是低声宣着佛号。
莫因垂下头，他以为在那场暴风里已经将佛珠丢失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佛珠就在他的脚下，砸起一个小小的沙坑，念珠上印着一小块干涸的血迹，就像枯萎了很久的花瓣。
他看着佛珠，忽然想起亚塔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缘尽于此。
莫因捡起佛珠，轻轻摩挲着念珠上的那块血迹，带着一点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要将他的心魔全都勾出来一样。
向来如此么，佛家的的念珠，只要他莫因不死，就得永永远远的拿在手上。
你看我佛如来其实也不仁慈，他将人以痛点醒，又想让人回世界以热情和正义，哪儿能呢？
果然最后能成佛的人只有顿悟。
可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对尘世已再无留恋，他曾也有过一朵花儿，不过现在已经埋在心中。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莫因沉思，他大概是在前世看了亚塔太多眼，今生才能看见一朵开在沙漠里的花，然后那朵花儿将他的袈裟染得热烈鲜红。
在后来的后来，沙漠里的花儿已经随风而走，莫因身披金红的袈裟，手持妙法莲华，垂目低叹道：阿弥陀佛……
……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结束。
但并不是！
之后的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像是浸满了鲜血的海绵，一点一点儿的，它总能挤出些什么东西来。
他本已已经决心成佛，但却不知怎得忽然传出来了亚塔是魔女的消息——莫因垂眸，他其实大概能猜的出来的，那场沙漠里的风暴来去匆忙，而他和亚塔在一起就是安然无恙地。
是魔女也好，不是魔女也罢，他现在只希望亚塔能安然的走去出，离开敦煌，离开沙漠，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亚塔她不想走，她不能走。亚塔想看着莫因，亚塔要看着莫因。
亚塔最终被捉住了，她要被施以火刑。不管是佛修还是普通百姓，谁都无法容忍一个魔界的妖女在他们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他们甚至不允许魔教的人踏上他们的地盘。所以他们的态度异常坚决，反对的异常坚定，想要杀死亚塔的心异常坚持。
主持火刑的是他的慧彻师父。莫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行刑前夜，慧彻主持独自一人留在自己房中，对所有来访者闭门不见。
他又惊又慌，还很气恼，又很害怕，心中五味杂陈，跑着去寻慧彻主持。刚到房间门口就被俩个武僧拦住，他进不去，他压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有些人是因为想要成佛才做了佛修，他是因为天生不能聚气才做的佛修。
莫因苦笑，他就只有那那套棍子耍的还有点儿名堂。
莫因苦苦哀求那两个武僧，道：“两位师兄，让我进去吧，我想见见主持……”
武僧看向他的眼神怜悯又不屑一顾，一人低声道：“不能让你进去，主持说了，什么人他也不会见的。”
莫因仰起头，低声道：“我有急事，真的……是很急的事情……”
两个武僧仍是不为所动。
莫因如同离水的鱼，整个人刺客都是一种恍惚的状态，他喉结顿顿，终于双膝一顿，重重跪在地上，沉声道：“师父，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就只说两句话，我只说两句话好吗？”
寂静一片。
莫因不知道跪了多久，他甚至能感觉到，两位武僧师兄扎在他脊背上的目光，如芒针。
“啪嗒——”一滴水珠打在莫因脊背上，又一声，又有水珠砸在地板上……不是水珠，是下雨了，是敦煌沙漠里下雨了。
莫因愣愣的抬起头，水中狠狠砸在他的眉梢眼角，很快将他全部浸湿。慧彻主持的房门终于打开一条细缝，莫因眼中立刻一亮，整个人活过来了一般。
但是主持却并没有露面，莫因清清楚楚的听见他在门后叹了一声气。
莫因立刻挺直了脊背，叫道：“师叔，师叔，我就说两句，亚塔她不是魔女，你让她走好不好，我会好好修佛的！”
房门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莫因的心都开始一点一点儿变凉，慧彻主持才终于又沉声道：“莫因，你不该过来找我的……”
莫因点点头，道：“是，弟子知错了……弟子不应该过来找您，弟子更不应该人士亚塔……”
慧彻主持似乎在门后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亚塔确实是魔女，魔女不得不除……你回去吧，抄两边清心经！”
莫因总觉得事情是还是可以有转机的，他仍是跪在地上膝行两步，祈求道：“师叔，一定不是那样的，一定不是那样的……”
莫因总觉得事情是还是可以有转机的，但是莫因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莫因说服不了慧彻，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莫因，他的心都要碎了。
慧彻主持在门后淡淡摆手，道：“将他带回去吧，这几天，别让他出来了……”
两名武僧领令，直接将莫因从地上拉起来，要拖回他的那个小院子里。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莫因微微闭了眼，遮挡住眼底的绝望和火苗。你看有多矛盾，他明知道亚塔不该死，他明明知道亚塔没有做坏事。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再见到亚塔最后一面……这都是因为他没有力量，他没有可以守护的力量！
莫因闭紧了眼睛，是啊，他要是有力量就好了……
再出崖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千佛窟前，用手搭着眼睛望上去，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从这里望过去，能看见最高的那座佛像上，一抹鲜艳的火红色正迎风飞舞，莫因心底陡然涌上来一股不安感来。
他慢慢走上前去，亚塔就坐在佛头上，两条细长的腿儿在空中晃荡着，正午的阳光那么烈，他看着看着，眼底就忍不住发涩。
这座佛像高有十二丈，她怎么上去的，她为什么要上去呢？
莫因忽然疯了似的冲开人群，往佛像底下跑去，亚塔好像看见了他，晃悠悠的直起身子，她那么瘦，风一吹都会跑。
莫因仿佛被钉住了，亚塔脆生生叫道：“大师！”
亚塔道：“大师，真好啊，你要是能成佛的话，真好啊！”
亚塔道：“大师，我能认识你，真好啊！”
远处吹过来的风低低呜咽着。
亚塔垂目笑着，真奇怪啊，明明她在那么高的地方，可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翘起的嘴角，也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珠。
她将佛祖踩在脚下，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亚塔笑得更灿烂了，她自佛祖之上轻轻坠落，像飘过来的红霞。
最后，莫因颤着嗓音，低声道：“不要……”
亚塔当然没有死，她只是跳在了佛祖的肩膀上。
可是她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佛城。可能她心中的地方根本不在这儿，可能她想要的莫因根本给不了。
他们注定要被世俗和礼教所阻隔。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匆匆忙忙的仿佛天地间忽而一瞬的过客，慧彻主持也来了一次，也只是低声宣着佛号。
莫因垂下头，他以为在那场暴风里已经将佛珠丢失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佛珠就在他的脚下，砸起一个小小的沙坑，念珠上印着一小块干涸的血迹，就像枯萎了很久的花瓣。
他看着佛珠，忽然想起亚塔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缘尽于此。
莫因捡起佛珠，轻轻摩挲着念珠上的那块血迹，带着一点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要将他的心魔全都勾出来一样。
向来如此么，佛家的的念珠，只要他莫因不死，就得永永远远的拿在手上。
你看我佛如来其实也不仁慈，他将人以痛点醒，又想让人回世界以热情和正义，哪儿能呢？
果然最后能成佛的人只有顿悟。
可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对尘世已再无留恋，他曾也有过一朵花儿，不过现在已经埋在心中。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莫因沉思，他大概是在前世看了亚塔太多眼，今生才能看见一朵开在沙漠里的花，然后那朵花儿将他的袈裟染得热烈鲜红。
在后来的后来，沙漠里的花儿已经随风而走，莫因身披金红的袈裟，手持妙法莲华，垂目低叹道：阿弥陀佛……
……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结束。
但并不是！
之后的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像是浸满了鲜血的海绵，一点一点儿的，它总能挤出些什么东西来。
他本已已经决心成佛，但却不知怎得忽然传出来了亚塔是魔女的消息——莫因垂眸，他其实大概能猜的出来的，那场沙漠里的风暴来去匆忙，而他和亚塔在一起就是安然无恙地。
是魔女也好，不是魔女也罢，他现在只希望亚塔能安然的走去出，离开敦煌，离开沙漠，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亚塔她不想走，她不能走。亚塔想看着莫因，亚塔要看着莫因。
亚塔最终被捉住了，她要被施以火刑。不管是佛修还是普通百姓，谁都无法容忍一个魔界的妖女在他们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他们甚至不允许魔教的人踏上他们的地盘。所以他们的态度异常坚决，反对的异常坚定，想要杀死亚塔的心异常坚持。
主持火刑的是他的慧彻师父。莫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行刑前夜，慧彻主持独自一人留在自己房中，对所有来访者闭门不见。
他又惊又慌，还很气恼，又很害怕，心中五味杂陈，跑着去寻慧彻主持。刚到房间门口就被俩个武僧拦住，他进不去，他压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有些人是因为想要成佛才做了佛修，他是因为天生不能聚气才做的佛修。
莫因苦笑，他就只有那那套棍子耍的还有点儿名堂。
莫因苦苦哀求那两个武僧，道：“两位师兄，让我进去吧，我想见见主持……”
武僧看向他的眼神怜悯又不屑一顾，一人低声道：“不能让你进去，主持说了，什么人他也不会见的。”
莫因仰起头，低声道：“我有急事，真的……是很急的事情……”
两个武僧仍是不为所动。
莫因如同离水的鱼，整个人刺客都是一种恍惚的状态，他喉结顿顿，终于双膝一顿，重重跪在地上，沉声道：“师父，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就只说两句话，我只说两句话好吗？”
寂静一片。
莫因不知道跪了多久，他甚至能感觉到，两位武僧师兄扎在他脊背上的目光，如芒针。
“啪嗒——”一滴水珠打在莫因脊背上，又一声，又有水珠砸在地板上……不是水珠，是下雨了，是敦煌沙漠里下雨了。
莫因愣愣的抬起头，水中狠狠砸在他的眉梢眼角，很快将他全部浸湿。慧彻主持的房门终于打开一条细缝，莫因眼中立刻一亮，整个人活过来了一般。
但是主持却并没有露面，莫因清清楚楚的听见他在门后叹了一声气。
莫因立刻挺直了脊背，叫道：“师叔，师叔，我就说两句，亚塔她不是魔女，你让她走好不好，我会好好修佛的！”
房门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莫因的心都开始一点一点儿变凉，慧彻主持才终于又沉声道：“莫因，你不该过来找我的……”
莫因点点头，道：“是，弟子知错了……弟子不应该过来找您，弟子更不应该人士亚塔……”
慧彻主持似乎在门后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亚塔确实是魔女，魔女不得不除……你回去吧，抄两边清心经！”
莫因总觉得事情是还是可以有转机的，他仍是跪在地上膝行两步，祈求道：“师叔，一定不是那样的，一定不是那样的……”
莫因总觉得事情是还是可以有转机的，但是莫因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莫因说服不了慧彻，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莫因，他的心都要碎了。
慧彻主持在门后淡淡摆手，道：“将他带回去吧，这几天，别让他出来了……”
两名武僧领令，直接将莫因从地上拉起来，要拖回他的那个小院子里。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莫因微微闭了眼，遮挡住眼底的绝望和火苗。你看有多矛盾，他明知道亚塔不该死，他明明知道亚塔没有做坏事。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再见到亚塔最后一面……这都是因为他没有力量，他没有可以守护的力量！
莫因闭紧了眼睛，是啊，他要是有力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