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的难言之隐
字体: 16 + -

第十八章:真不想回忆念书的日子!

    易扶风以前在易隐山庄的时候,经常和清云长老共处一室,他在那里总会挨鞭子,但也少不得会拿到糖果。

    清云长老在易隐山庄辈分也是极高,专门培养小弟子。易扶风是个例外,他一开始就是易清澜的弟子,所以并没有分在清云长老手下。但易清澜向来事多,经常九州四海到处跑,所以能教导易扶风的时间就极短暂,便将易扶风有时候放到清云长老那里学习文化知识。

    易扶风又是坐不住的性子,清云每次讲的知识点他总是能极快的背过,然后在位子上无聊的只能抓耳挠腮,不一会儿,就会勾搭其他听话的小弟子一起做坏事。

    他仗着自己是易清澜的弟子,不怕事,可其他的小弟怕,于是被他勾搭的大多会选择告状:“老师,易扶风他又不好好学习啦!”

    清云长老便睁着他的小眯眯眼,带着老师特有的腔调,慢慢道:“易扶风要待如何?”

    易扶风扯着嗓子喊:“老师,我不想念书啦!”

    清云长老道:“你不想念书?可想挨尺子了?”

    易扶风喊道:“亦不想!”

    于是清云长老慢慢从讲桌上抽出一柄极厚极宽的柳木尺出来,在手上掂量两下,又朝着易扶风勾勾手,示意他手伸出来。

    易扶风那时候自觉是吃过苦的,皮厚实,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伸出手来,整整挨了二十道戒尺,清云长老下手又重,柳木尺抽在手上又实在,于是不一会儿,他的手掌就肿成透明的。

    易扶风当时心里难过的紧,但是过不了一会儿就忘了,下一次上课时又照旧,然后继续被打。

    不过有一个甜头,就是易扶风每次挨打之后,等下了课,清云长老就会请他喝自酿的果子酒

    反正就是记吃不记打呗。

    打一顿鞭子,给一个糖果,可怜易扶风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完全就是训狗的模式啊……易扶风默默捂住胸口,感觉,扎心了……

    白鹿剑光一闪,苍九思轻声斥道:“你在想什么!”

    易扶风这才回过神,什么玩意儿,他刚才又脑子又跑毛了。他看向前方,清云长老正端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仍是以前当教书先生时的模样,服装笔挺、一丝不苟,头发整整齐齐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半睁着小眯眯眼,唇角略显刻薄的翘起。他上下打量着易扶风,似是早有预料的般的一笑,道:“多年不见,体态可安康否?”

    易扶风不由自主就切换到以前上课时那种文绉绉的语气,道:“体态安康。”

    清云长老便微微点头,道:“极好。”

    易扶风愣了一下,在心底猛摇头,他今夜来可不是叙旧的,于是做出一副凶恶样子,道:“清云老儿,快将易清澜的扇子交出来!”

    清云长老不紧不慢的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以前教你的圣贤书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如此目无尊长,竟敢直呼老师大名!”

    易扶风正想博辩,苍九思已经漂亮的收剑,站在易扶风身边,那些个小弟子都已被他揍晕丢在一边,解决的十分圆满。

    身边站了个帮手,易扶风恶向胆边生,凶道:“我不但直呼你姓名,你要是不将扇子给我,我还打你呢我!”

    清云长老看看易扶风,再看看他身边蒙面而站的苍九思——不,看的是他手中的白鹿剑,然后慢慢一笑。

    易扶风又觉得扎心了,大意了!

    “打个赌吧。”清云长老道,他从袖口里抽出一个方方长长的小匣子,堪堪一打开,易扶风手中的踏浪行变不受控制的颤抖,他道:“你想要扇子,我想要你,比试一场吧,你赢了扇子给你,我赢了你跟我走,回易隐山庄。”

    易扶风伸着脖子瞅了瞅,盒内漆黑的锦面上静静躺了一柄光洁无瑕的白玉扇,不用细细看,他就知道这柄扇子定是白玉为骨,冰绡为面,易清澜向来喜欢这种扇子,赠给他的那柄也是如此。

    易扶风轻轻喘了一口气,道:“如何比?”

    清云长老合上盖子,笑道:“我便也算得上是你的半个老师,做老师的莫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将来有一天能超越自己,所以这次,便比试两场,文试一场,武试一场,若两场你都胜,扇子我便给了你,如何?”

    易扶风道:“你并未教过我练刀,也并未指引过我修炼一途。”

    清云长老手中变换数道法诀,而后青光一闪,手中已经握了把天青色的长刀来,他笑道:“那便让我看看,清澜上君教过的弟子有何过人之处吧!”

    清云的刀名青末,是在他开始教导易扶风、易扶风的文化课成绩明显上升之后,易清澜做主赠于他的,刀比平日里使得要长上寸许、窄上寸许,易扶风的踏浪行也是如此——这也是易清澜惯用的风格

    清云长老横刀于身前,已经摆好架势,沉声道:“请!”

    苍九思望向他,低声道:“易扶风……”

    拒绝不得……易扶风在心底微微叹气,为何总是要和故人刀剑相向,他现在究竟活成了什么样子——易扶风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指腹在刀背上极快的划过——踏浪行上黑光微闪,已经化为一道刀光。

    刀者,兵也。

    不管外形长得有多俊秀,它始终是兵器,是兵器就得见血,见了血就少不得沾上煞气。青末和踏浪行具是如此,这两柄刀经历过上一次的伏魔大会,已经数不清饮了多少个人的鲜血。

    易扶风刀法刁钻,清云长老刀法厚重,两刀相撞,闪出道道火花,刀风四溢,竟将周围栽种的梧桐树都砍动寸许。

    易扶风手中捏诀,猛地撤刀,从他下盘劈入。青末刀青光大盛,竟好像凝成似胶似水的实质,硬生生将踏浪行刀势放缓一步,易扶风立刻收刀,刀却像陷入泥沼一般,难以移动半分。

    清云周身灵气震荡,转换刀势,手肘微曲,手腕含力,从易扶风面门上方直直竖劈而下——

    苍九思瞳孔微缩,已经握上了白鹿的剑柄,易扶风旧伤未好,若是……他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易扶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看准时机,手中捏诀一掌拍上青末刀身,废了大力气将它刀势微微拍向一边,而后极狼狈闪身躲过。

    不敢稍作迟疑,趁着青末一刀未下,易扶风立马调动周身灵力,贯穿踏浪行刀身,将周围那团青水震散,然后刀势不做停留,顺着他的下盘,翻了一个极刁钻的弧度——清云长老脖颈上寒毛直竖!

    踏浪行已经停在了他的颈后,刀尖点着风府穴,凉进了他心底。

    易扶风轻喘一声,变换刀势,用刀柄压上他脖颈大脉处,笑道:“如何?”

    清云长老握着刀的手慢慢垂下,半晌,才声音发涩道:“武试,易扶风胜。”

    易扶风轻轻晃了一下,苍九思赶紧抵住他的脊背,轻声道:“无恙?”

    易扶风摇摇头。

    清云长老手中青光一闪,青末刀已经隐入刀鞘,他回过身,道:“还有一场,两场都赢才算你胜。”

    易扶风慢慢撤回刀,道:“请出题。”

    这一句“请出题”范围实在太广,清云长老先是愣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沉思道:“我且问你,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你可知心里有何?”

    易扶风道:“条件不同,结论不同,依人而定,比如易隐山庄的人心里有刀,再比如金陵苍家的人心里有剑……究其根本,心里的东西,应该是‘道’”

    清云长老点头,道:“甚好,那依易隐山庄而言,刀在心中,还是刀在手上?”

    易扶风道:“手上若无刀,何以御敌;心中若无刀,何以御己。手中之刀名兵,心中之刀名道,是以手上心中都得握刀。”

    清云长老点头,道:“甚好,那我再问你,手中刀要作甚?心中刀又要作甚?御敌要如何?御己又要如何?”

    易扶风不假思索道:“手中刀提醒自己心中有刀,心中刀插在心上,警醒自己。御敌是要保护别人,御己是要保护自己!”

    清云长老点头,道:“甚好……可你都回答的这样对,却为什么做的总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易扶风一愣,只觉得清云长老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实在是有深意,可他暂时还理解不了。

    清云长老又拿出那只装着白玉扇的匣子,轻轻抚着它的棱角,易扶风心中激动起来,半晌,清云长老却摇摇头,将匣子攥紧,道:“我还不是不能将这东西给你!”

    易扶风心中一滞,猛然愤怒起来,他几乎想要跳起来将清云吊着打,这个不地道的臭老头!

    苍九思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平静下来,低声道:“且问他是想做何。”

    易扶风便耐着性子道:“说好的比试,我赢了,你却不将奖品给我,你的师德呢?”

    清云长老慢慢摇头,道:“说好的两场都胜,第二场你虽然答对了,却也算不得胜,你说与做的不同,所给的答案也不过生搬硬套,算不得赢!”

    易扶风默默握拳,阴险、可憎、奸诈的文人!

    不行,现在打也打了,说也说了,今夜总不能白忙活一场,易扶风看向清云长老,逐渐目露凶光——说时迟那时快,易扶风正想直接上手将那白玉扇抢过来,清云长老却忽然摔了一个趔趄,一个人猛地从身后冲上来抱住他,从他手中夺过装扇子的小匣子,飞快地扔给易扶风,大声道:“快走啊!”

    ——正是易沧海。

    易扶风心中十分震惊,还是苍九思出手接住了小匣子。以前在易隐山庄的时候,这易沧海老是欺负他,现在他叛离了易隐山庄,他竟然反过手来帮他,真是意想不到啊。

    易扶风心中难得的生出点关切来,道:“你怎么办?”

    清云长老脸色漆黑,一时间好像还挣脱不开。

    易沧海大声道:“不用担心,我说过,你要是回来我就会保护你的,现在,我也能保护自己!”

    易扶风道:“当真?”

    易观海道:“我什么时候受过别人欺负!”

    易扶风一想,还真是,这小子在庄子里头好像还来头不小,于是便不再犹豫,拉着苍九思就赶快往出跑。

    夜幕漆漆,天上星子依旧闪动着,这喧嚣的一夜好似终于结束。

    “人已经走的那么远,你还不准备放开我?”清云长老淡淡道。

    易观海嘿嘿一笑,赶紧将他放开,端端立在一边。

    清云长老回头看他,忽然讥笑两声,道:“还做这副样子作甚?”

    易观海便轻轻动了动,笑道:“习惯了哈哈哈哈。”

    清云长老道:“你倒好,就这么将清澜上君的遗物给了他。”

    易观海轻哼一声,道:“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咱俩都为那人做事,这也是那人的意思,今夜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清云长老也慢慢笑出声来,点头道:“是啊,都为那人做事。”

    易观海打了一个哈欠,掉头往回走:“累了,都去睡吧。”

    ……喧嚣的夜终于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