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胜的伎俩
跟河洛区公安分局的同志们回到单位，谢君临和李潇干坐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现场勘检的民警们回来。河洛区分局长谷维嘉刚要主持案情分析会，却接到市公安局程胜局长的电话，要求他立刻去市局接手一件维稳案子，还特别强调不准请假，非他不行。谷维嘉一时脑子不够使，不明白程胜这是有何用意，在一旁的谢君临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他冷笑了一声，心想自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任他程胜整吧，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谷维嘉对谢君临道了不知多少谢又道了不知多少歉，这才匆忙赶去市局。谢君临困得睁不开眼，还得硬撑着主持案情分析会。待来人都坐齐了，谢君临从忙碌的人群中看到卢小爱，原本冷着脸对她多管闲事表示不满，但看见卢小爱桃核般明媚的眼睛如今跟自己一样布满了疲惫的血丝，谢君临忽然有些不忍，他一改冰冷的态度，微微向她笑了笑。卢小爱看到谢君临的笑容，心里暖暖的，抿了抿嘴坐在了会议室的长桌子旁。
“谷局长临时有事，委托我主持今天的案情分析会。咱们开始吧，请派出所的同志先介绍一下案情。”谢君临说完，派出所出警的民警拿着白板笔走向了会议室的白板前，边写边说道“尸体是今天凌晨1点40分左右，由留仙镇废旧钢铁冶炼厂的四名护厂职工，孙伟刚、方志同、李可、王大伟四个人在冶炼厂第一车间融钢炉里发现的。据这四名当事人讲，他们当时都在距离第一车间不到200米的值班室里打牌，孙伟刚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看到第一车间里似乎有亮光。由于该废旧钢铁冶炼厂已经停产很久了，这四人都觉得奇怪，便相约一起到了车间，这才发现了这具烧了只剩下一半的尸体。尸体被发现时倒栽在融钢炉里，骨盆以上部位缺失。据孙伟刚反应，他们当时特别看了融钢炉，融钢炉并没有启动，还是凉的。”
出警民警描述完案情，谢君临从本子上记的差不多，便认可的点了点头：“嗯，说一说现场勘检的情况。”谢君临说完，又一名民警走向白板，接过记号笔继续说道：“我们小组对现场及其周边进行了勘验，从第一车间门口及融钢炉周边发现了16枚脚印，经对比确认是孙伟刚等四人所产生。从第一车间大门上提取到两枚清晰的指纹，经对比是第一个推门进车间的职工，李可右手食指和中指所产生。从尸体上并没有检出任何指纹和遗留物。还有我们从现场捡到了这一截绳子。根据法医的尸检，我们推断是捆绑尸体脚踝所用。”
“嗯，也就是说勘检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周边走访的是谁？说说情况。”听到谢君临的招呼，负责走访群众的民警站起身来汇报：“我们组织了20名民警对现场及其周边进行了走访，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一是因为废旧钢铁冶炼厂地处留仙镇的西北角，老工业区的边缘，由于市里要求环境整改产业升级，留仙镇重工业区遭到废弃，整个工业区里平时也没几个人，更别说有目击者。二是因为重工业区正面临拆迁，各个厂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拉走了，原先安装的摄像头，基本都不开，所以也没有什么有利用价值的影像资料。”走访的民警汇报完，谢君临沉重的点了点头。
“法医尸检那边有什么发现？”谢君临问，卢小爱应声站了起来，神情庄重的说道：“我是刑警支队政委卢小爱，下面由我向大家通报我们法医尸检的结果。”卢小爱说着，走到投影仪前，把自己和地方法医总结的尸检报告一张张放在投影仪上。
“大家请看，这是现场发现的尸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人体结构由骶骨以下的部分残尸。我们对现场进行了多次寻找，并按比例向周边进行辐射，迄今为止，未找到受害人尸体的上半部分。”卢小爱顿了一顿，看谢君临没有打断的意思，接着说道：“我们由尸体肌肉组织横断面的割裂情况，推断该被害人在死后遭到凶手用砍刀之类工具将尸首由胯骨处砍断，根据尸体残留的生殖系统特征，推断该受害人为女性，根据尸体腿部比例和脚的大小，推断该受害人身高在1.55到1.62之间，根据腿部肌肉和骨龄分析，推断该女性受害人年龄在25到35岁之间。以上是我们法医组比较统一的意见。”
说到这，卢小爱又停顿了半晌，她翻了几页幻灯片，抽出一张显然是刚刚准备好的文稿放到了投影仪上：“请大家看这里，目前我们法医组和痕检组在以下两个细节处意见不能统一，一个是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根据尸斑沉淀和蛆虫卵以及成虫的大小，结合这几天汉江地区的平均温度，大概可以推断受害人死亡时间在48小时至72小时之间。但请大家注意一个问题，犯罪现场是相对密闭的废旧车间，为了毁尸灭迹，犯罪嫌疑人对尸体进行了焚烧。但此处的焚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火烤，而是借助融钢炉瞬间达到1200度的温度，我们可以假设，尸体的上半部分投入融钢炉后被彻底融掉，而下半部分因意外没被融掉。但是温度如此之高，高温烘烤瞬间带走了肌肉组织中的水分，水分被烘干，细胞萎缩，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像是两湖地区制作腊肉一样，被抽干水分的肉制品，防腐性比一般肉制品要强的多，所以我个人建议将死亡时间再向前推进一到两天。
第二处细节，请大家看被害人的脚踝。被害人两侧脚踝处有一条对称的红色痕迹。痕检组结合现场提取的绳子，认为这是死者生前被捆绑遗留下来的。在此我也有不同意见，一是如果此痕迹产生在死者生前，死后即便是及时取下，由于长期压迫会加速这个位置的血液沉淀，也就是说被害人的脚踝处应该产生更加明显的尸斑，显然这个地方没有。第二是现场提取的绳索是由两股麻线拧成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用于捆绑尸体，势必会留下麻绳的形状甚至是麻绳的碎屑，这也是我在现场并没有发现的。所以我想大胆假设，这两处痕迹是由其他物品造成，而这个物品，极有可能还在犯罪嫌疑人的身上。”
卢小爱说完，谢君临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后接话说道：“感谢我们卢教授精彩的分析，也希望有不同意见的其他同志踊跃发言。刚刚听了几个组的总结，大家前期工作做得都非常细致，劳顿了一夜，各组同志都辛苦了。现在我总结一下案情，提几点侦查方向，请大家听一听，不对的地方咱集中讨论。第一，当前工作一定要围绕尽快确定死者身份来展开调查。留仙镇情况比较特殊，被废弃的工业重镇，人口流失严重，当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都在全国各地打工。那么我们这起案件的死者，是镇上的居民？还是偶然路过遭遇不幸？现有证据都无法确定。所以要抓紧时间查找尸源。关于查找尸源，我还是建议向包括汉江市在内的周边几个地市发协查通报，以最快的时间确定死者身份，帮助敲定下一步侦查方向。第二，目前该案四个目击证人，有没有可能是本案的嫌疑人，这四人是什么关系？他们的生活规律是什么？如果真像他们所说，四人是千篇一律的晚上打牌白天睡觉，那白天睡觉时间有没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杀人焚尸的时间。第三，根据法医组卢教授的意见，本案受害者不仅惨遭杀害，死后还被犯罪嫌疑人以及其凶残的手段碎尸，焚尸，那么，犯罪嫌疑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是仇杀还是情杀，或者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如何？是严重精神病患者还是拥有严重反人类反社会情绪者，这些都可作为侦查方向。最后一点，犯罪嫌疑人对尸体进行了*，不管是砍刀也好还是菜刀也罢，总得有作案工具，所以在排查的过程中，能不能从作案工具入手？
我认为我们在目前线索极少的情况下，应该围绕以上几个问题开展调查。”
谢君临分析的正起劲儿，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又是市局局长程胜，谢君临有些恼火，接起来却听到程胜轻描淡写的说：“君临同志，昨天夜里我市南城花园业主又在市局闹腾了半宿，我真是忙晕头了。我看留仙镇的杀人案你先撤回来吧，辛苦一夜了。下午南城花园那边，我还是希望你能带人过去，你的能力我是非常清楚并信任的，把南城花园维稳的事交给你，我是百分之百放心。”程胜扣了电话，谢君临算是完全明白了他的伎俩，还真如他所怀疑的，程胜一个又一个任务越权摊派，无非就是要折腾自己。谢君临忽然间有些失落，他这样一个老民警、老党员、老干部，无时无刻不被上级用他自己的天平衡量着，而这杆天平的两端，一边放着私权，一边放着美色，如果两样都不沾，或者明知而故意不迎合，就注定要被边缘化，被淘汰。谢君临一阵懊恼，草草结束了会议，喊着卢小爱和李潇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了。
谷维嘉对谢君临道了不知多少谢又道了不知多少歉，这才匆忙赶去市局。谢君临困得睁不开眼，还得硬撑着主持案情分析会。待来人都坐齐了，谢君临从忙碌的人群中看到卢小爱，原本冷着脸对她多管闲事表示不满，但看见卢小爱桃核般明媚的眼睛如今跟自己一样布满了疲惫的血丝，谢君临忽然有些不忍，他一改冰冷的态度，微微向她笑了笑。卢小爱看到谢君临的笑容，心里暖暖的，抿了抿嘴坐在了会议室的长桌子旁。
“谷局长临时有事，委托我主持今天的案情分析会。咱们开始吧，请派出所的同志先介绍一下案情。”谢君临说完，派出所出警的民警拿着白板笔走向了会议室的白板前，边写边说道“尸体是今天凌晨1点40分左右，由留仙镇废旧钢铁冶炼厂的四名护厂职工，孙伟刚、方志同、李可、王大伟四个人在冶炼厂第一车间融钢炉里发现的。据这四名当事人讲，他们当时都在距离第一车间不到200米的值班室里打牌，孙伟刚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看到第一车间里似乎有亮光。由于该废旧钢铁冶炼厂已经停产很久了，这四人都觉得奇怪，便相约一起到了车间，这才发现了这具烧了只剩下一半的尸体。尸体被发现时倒栽在融钢炉里，骨盆以上部位缺失。据孙伟刚反应，他们当时特别看了融钢炉，融钢炉并没有启动，还是凉的。”
出警民警描述完案情，谢君临从本子上记的差不多，便认可的点了点头：“嗯，说一说现场勘检的情况。”谢君临说完，又一名民警走向白板，接过记号笔继续说道：“我们小组对现场及其周边进行了勘验，从第一车间门口及融钢炉周边发现了16枚脚印，经对比确认是孙伟刚等四人所产生。从第一车间大门上提取到两枚清晰的指纹，经对比是第一个推门进车间的职工，李可右手食指和中指所产生。从尸体上并没有检出任何指纹和遗留物。还有我们从现场捡到了这一截绳子。根据法医的尸检，我们推断是捆绑尸体脚踝所用。”
“嗯，也就是说勘检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周边走访的是谁？说说情况。”听到谢君临的招呼，负责走访群众的民警站起身来汇报：“我们组织了20名民警对现场及其周边进行了走访，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一是因为废旧钢铁冶炼厂地处留仙镇的西北角，老工业区的边缘，由于市里要求环境整改产业升级，留仙镇重工业区遭到废弃，整个工业区里平时也没几个人，更别说有目击者。二是因为重工业区正面临拆迁，各个厂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拉走了，原先安装的摄像头，基本都不开，所以也没有什么有利用价值的影像资料。”走访的民警汇报完，谢君临沉重的点了点头。
“法医尸检那边有什么发现？”谢君临问，卢小爱应声站了起来，神情庄重的说道：“我是刑警支队政委卢小爱，下面由我向大家通报我们法医尸检的结果。”卢小爱说着，走到投影仪前，把自己和地方法医总结的尸检报告一张张放在投影仪上。
“大家请看，这是现场发现的尸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人体结构由骶骨以下的部分残尸。我们对现场进行了多次寻找，并按比例向周边进行辐射，迄今为止，未找到受害人尸体的上半部分。”卢小爱顿了一顿，看谢君临没有打断的意思，接着说道：“我们由尸体肌肉组织横断面的割裂情况，推断该被害人在死后遭到凶手用砍刀之类工具将尸首由胯骨处砍断，根据尸体残留的生殖系统特征，推断该受害人为女性，根据尸体腿部比例和脚的大小，推断该受害人身高在1.55到1.62之间，根据腿部肌肉和骨龄分析，推断该女性受害人年龄在25到35岁之间。以上是我们法医组比较统一的意见。”
说到这，卢小爱又停顿了半晌，她翻了几页幻灯片，抽出一张显然是刚刚准备好的文稿放到了投影仪上：“请大家看这里，目前我们法医组和痕检组在以下两个细节处意见不能统一，一个是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根据尸斑沉淀和蛆虫卵以及成虫的大小，结合这几天汉江地区的平均温度，大概可以推断受害人死亡时间在48小时至72小时之间。但请大家注意一个问题，犯罪现场是相对密闭的废旧车间，为了毁尸灭迹，犯罪嫌疑人对尸体进行了焚烧。但此处的焚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火烤，而是借助融钢炉瞬间达到1200度的温度，我们可以假设，尸体的上半部分投入融钢炉后被彻底融掉，而下半部分因意外没被融掉。但是温度如此之高，高温烘烤瞬间带走了肌肉组织中的水分，水分被烘干，细胞萎缩，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像是两湖地区制作腊肉一样，被抽干水分的肉制品，防腐性比一般肉制品要强的多，所以我个人建议将死亡时间再向前推进一到两天。
第二处细节，请大家看被害人的脚踝。被害人两侧脚踝处有一条对称的红色痕迹。痕检组结合现场提取的绳子，认为这是死者生前被捆绑遗留下来的。在此我也有不同意见，一是如果此痕迹产生在死者生前，死后即便是及时取下，由于长期压迫会加速这个位置的血液沉淀，也就是说被害人的脚踝处应该产生更加明显的尸斑，显然这个地方没有。第二是现场提取的绳索是由两股麻线拧成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用于捆绑尸体，势必会留下麻绳的形状甚至是麻绳的碎屑，这也是我在现场并没有发现的。所以我想大胆假设，这两处痕迹是由其他物品造成，而这个物品，极有可能还在犯罪嫌疑人的身上。”
卢小爱说完，谢君临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后接话说道：“感谢我们卢教授精彩的分析，也希望有不同意见的其他同志踊跃发言。刚刚听了几个组的总结，大家前期工作做得都非常细致，劳顿了一夜，各组同志都辛苦了。现在我总结一下案情，提几点侦查方向，请大家听一听，不对的地方咱集中讨论。第一，当前工作一定要围绕尽快确定死者身份来展开调查。留仙镇情况比较特殊，被废弃的工业重镇，人口流失严重，当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都在全国各地打工。那么我们这起案件的死者，是镇上的居民？还是偶然路过遭遇不幸？现有证据都无法确定。所以要抓紧时间查找尸源。关于查找尸源，我还是建议向包括汉江市在内的周边几个地市发协查通报，以最快的时间确定死者身份，帮助敲定下一步侦查方向。第二，目前该案四个目击证人，有没有可能是本案的嫌疑人，这四人是什么关系？他们的生活规律是什么？如果真像他们所说，四人是千篇一律的晚上打牌白天睡觉，那白天睡觉时间有没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杀人焚尸的时间。第三，根据法医组卢教授的意见，本案受害者不仅惨遭杀害，死后还被犯罪嫌疑人以及其凶残的手段碎尸，焚尸，那么，犯罪嫌疑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是仇杀还是情杀，或者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如何？是严重精神病患者还是拥有严重反人类反社会情绪者，这些都可作为侦查方向。最后一点，犯罪嫌疑人对尸体进行了*，不管是砍刀也好还是菜刀也罢，总得有作案工具，所以在排查的过程中，能不能从作案工具入手？
我认为我们在目前线索极少的情况下，应该围绕以上几个问题开展调查。”
谢君临分析的正起劲儿，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又是市局局长程胜，谢君临有些恼火，接起来却听到程胜轻描淡写的说：“君临同志，昨天夜里我市南城花园业主又在市局闹腾了半宿，我真是忙晕头了。我看留仙镇的杀人案你先撤回来吧，辛苦一夜了。下午南城花园那边，我还是希望你能带人过去，你的能力我是非常清楚并信任的，把南城花园维稳的事交给你，我是百分之百放心。”程胜扣了电话，谢君临算是完全明白了他的伎俩，还真如他所怀疑的，程胜一个又一个任务越权摊派，无非就是要折腾自己。谢君临忽然间有些失落，他这样一个老民警、老党员、老干部，无时无刻不被上级用他自己的天平衡量着，而这杆天平的两端，一边放着私权，一边放着美色，如果两样都不沾，或者明知而故意不迎合，就注定要被边缘化，被淘汰。谢君临一阵懊恼，草草结束了会议，喊着卢小爱和李潇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