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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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提笔何处画长生

    三人出客栈以后随意选了个方向便开始行走。他们看着左右往来的行人,欣赏着路边的花树,以及运河上的船只。蝶舞在前面一蹦一跳,开心至极。碧瑶伴在张启身侧,一路默默无声。

    张启感觉气氛太过安静,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晨有风吹着,撩动树叶哗哗作响,又像是低语,主动来打破这片宁静。走了一段,碧瑶看着他,问道:“张公子吃过早饭了吗?”

    张启摇了摇头,说一句“没有”,刚才他没有根本心情吃饭,若不提起早已忘到不知哪儿去了。

    这时碧瑶看向路边说:“那我们去那边吃碗面吧!”

    前面的蝶舞原本正在问行商要一个烤番薯的,听到碧瑶这么说,匆忙放下了。她跑过来说:“表姐,又吃面啊?能不能不吃?”随即她看着面馆旁边那家包子铺说道:“表姐你看那家的包子好像很好吃,我们去吃包子吧!”

    碧瑶没有理她,而是看向张启,要张启做决定。

    张启想着昨天她也是吃面来着,怎么也不嫌腻。于是他说:“碧瑶姑娘,我们去吃包子吧!”

    蝶舞高呼一声“好耶”,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坐下了。然后她朝他们招手叫他们也过去,生怕他们跑了似的。

    张启和碧瑶笑了笑跟了过去。这时蝶舞已经点好两笼包子 ,因此三人直接开吃。他发现两位姑娘挺喜欢吃包子的。碧瑶还好一点,快速又不失文雅地吃了三四个。蝶舞姑娘则是丝毫不在意形象,一个人吃了近一笼。这会她右手拿了一个在吃,左手又抓过一个,一边还问着:“张大哥,吃完饭我们到哪去玩呢?”

    张启和她们同样是刚到帝都,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他正要说随便去哪都可以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动静,认真听了一下,皱眉对两位姑娘说:“两位姑娘先离开吧,我有点事。”

    碧瑶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很坚决,于是说:“那公子忙,我们先走了!”然后她拉了仍然抓着包子的蝶舞离开了。

    两人刚走不久,远处便来了一队人。只是这次来的虽然确实是一支军队,不过只有五十人,肯定不是京兆府尹叫来的城门军了。

    领头的有两个人,最前面一位是个老太监,他旁边的则是刚才京兆尹手下那位发号施令的人。此时他远远地看到张启,连声对老太监说道:“是他!就是他!”

    然后张启看到那太监在不远处整理一下仪容,一路恭敬地走到他面前,接着躬身拜倒,口中称:“沈大拜见上真!”

    说实话张启十分意外,问道:“老人家什么事?”

    沈老太监答道:“陛下今晨听说上真在京都之事,又听木将军说昨日有称来自青云的上真欲拜见陛下,因此特意遣小人来请上真到皇宫一行。”

    张启眉毛一挑,说:“我是江洋大盗弑军,你们认错人了!”

    这时老太监低声解释道:“上真莫怪。京兆尹纵子行凶,屡次包庇,更多有贪赃枉法之举。如今他已被打入天牢,不日就要定罪。”接着他再次躬身一拜,说:“小人恳请上真到宫中一行,陛下对青云上真期盼已久啊。”

    启听到京兆尹这么快就落马了再次感到意外。另外就是既然皇帝找来了,那便去拜见。有些事情即便不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结果,也要把过程走完的。他起身道一句“走吧”,然后一众人直奔皇城而去。

    一行人一路入了宫,张启被老太监引着在这红墙绿瓦大理石的道上左转右转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处大殿。这处大殿红漆金饰,雕梁画栋,一派贵气。老太监将他引到此处以后往旁侧一站,再次躬身道:“陛下就在南书房,上真请进。”

    张启上前依言推门而入,当先便看见书房内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时间应是在傍晚,正夕阳西下。主体乃是群山,绿郁葱葱,巍峨高绝。最近处的一座山峰之巅站着一位手拿拂尘的青衣道人。他正迎着风眺望着天边的一座露出一半的巨城。在画的右上方有人题诗写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落款处无人留名,一片空白。

    张启再仔细看时,这幅画又发生了变化,只见有上面有点点金光闪烁,尔后越发清晰。最终张启只见画轴上洋洋洒洒写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言字字珠玑,与张启心中那篇似有相同又似完全不同,他一时间看痴了。

    但是这番变化似只有张启能看得到。画下有一位七旬老人同样正在凝视着那幅画,却似是一无所觉。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又过了很久才转身,开口问道:“玄真道长他老人家还好吗?” 一句平常的话,他说起来却别有威严,应该就是皇帝陛下了。

    张启勉强从画轴回过神来,应道:“师叔他一切安好,陛下无需挂念。”

    “怎能不挂念!没有道长他老人家便没有朕今日,朕十分想念他老人家啊。”皇帝感叹地说。这时他发现张启仍在瞟着墙上这幅画,于是转回身去再次端详那幅画,问道:“道长看这幅画如何?”

    张启衷心答道:“非常好。”张启得此奇书,原本有一些在修行上的困惑都解释开来。他看得出这次所见奇书居然与心中那篇大有关联,仿佛是前后相承,只是末尾处不曾通达,似乎后边应当还有下文。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到了。

    皇帝听他作答,仿佛深有同感地望着它,说:“此画意境高远,无比旷达。朕倒是以为更妙的是这首诗,道长以为然否?”

    张启刚才看过这首诗,此时再望,问道:“陛下以为什么是长生?”

    皇帝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自然是青春不老,永生不死,与天地而同在,与日月而同舟。”

    张启一阵地无言。如皇帝说的,那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它只是世人因恐惧生老病死而发出的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据他观《太乙》所知,世间根本无人能达到那种境界,故称那种境界为仙境。仙境高远,乃是修行的尽头,然而修行又无有止境,因此仙境似应是永远不可得。然而此事玄之又玄,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他想了一下,问皇帝道:“陛下可知彭祖?”

    皇帝似一时没想起彭祖是谁,皱眉问道:“道长说的是?”

    张启见他不知或者忘了,对答道:“传闻上古时代,生灵以八百岁为一春,以八百岁一秋。陛下以为可否算得上是长生?”

    “嗯”,皇帝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勉强回答。

    张启再次问道:“而彭祖据传乃是其中最长寿的人,他又活了八百个春秋,陛下以为彭祖算得上长生否?”

    皇帝似有触动,道:“确实。”尔后他不等张启再问,叹息说道:“但是彭祖还是死了,寿终而亡。”

    张启点点头道:“陛下,世间本没有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