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追击——第二天(1)
黎明时分，三处桅顶都及时地换上了人。“你们看到了它吗？”亚哈在天色稍微见亮时就喊道。
“什么也没有看到，先生。”“把所有水手都叫上来，加帆疾驶！它游动的速度比我所预料的要快。——上桅帆！——是的，本该通宵达旦张帆向风。不过，不要紧——休息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搏。”
有必要说明一下，像这样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地追捕一条特殊的大鲸，这在南海捕鲸行业中，决非只此一例。因为在南塔开特的船长中，有一些天赋奇才，他们具有巧妙的技能，凭着经历而造就的先见以及坚定的信心，只需从最后一次发现鲸的简单观察中，就能在特定的情况下，相当精确地预测大鲸在看不到的时间内将往哪个方向游去，还能测算出这段时间内大鲸向前游动的大概速度。这种情况下，他倒有点像个领航人，当海岸线就快消失时，他对海岸线的总貌很熟悉，而且不久就自己原路返回，只是靠岸地点有一些远罢了；就像领航人站在指南针旁边，就眼前视力所及能够估计出海角的正确方位，以便更正确地直驶那遥远的、一时看不到但最终却可抵达的海岬。捕鲸人也是这样，他站在指南针旁搜索大鲸。因为经过白天数小时的追击，而且把它的动态都记录在案，那么，即使到了晚上看不到它，但这种东西在黑夜中的动向，对于聪敏的捕鲸人来说，好像可以确定下来。所以，就捕鲸者的这种绝技而言，观察海水中的任何一种东西，比如一种波痕的瞬息变化，这对实现理想意图的效用是坚固可靠的。南塔开特人的情况更是如此，他们能够根据对大鲸游速的观察，计算出深海中海中巨兽的游速；而且还会说出，这只巨兽过了多少个小时可以游二百英里，大约可以到达多少经纬度的地方。不过，要使这种预测起作用，捕鲸人还得求助于风和大海。因为，要是碰上无风停驶，或者逆风而行驶不动的时候，那么行船人哪一种绝技，可以保证能够准确计算出距离海港还有多少路程，比如说九十三又四分之一里格路呢！可以推断，关于追击大鲸一事，还涉及许多间接的微妙的问题。
“裴廓德号”继续疾行，在海水中留下一条深沟。“哎哟，真像用盐擦后又用麻绳搓的感觉！”斯塔布叫着，“甲板这样震颤，直窜双腿，刺痛心口。船和我成了两个勇敢的旅伴！——哈！哈！但愿有人把我高高举起，将我的脊椎骨水平朝下，放到海上行驶——当做有生命的木船用吧！我的脊椎骨就是一根龙骨。哈！哈！我们步伐轻快，背后一尘不扬！”
“喂，它在喷水啦——它在喷啦！——它在喷啦！——就在前头！”桅顶上的人叫喊起来。
“是吧，是吧！”斯塔布大声说道，“我早就看出了这种情况——你插翅难飞——大鲸啊，你继续喷吧，你拼命地喷吧！那个疯狂的恶魔亲自追捕你啦！吹响你的喇叭——鼓起你的肺吧！——亚哈将要堵塞你的血液，就像磨坊主关闭溪流的水闸那样！”
斯塔布嘴里所说的，似乎道出了所有水手的心声。这种如疯如狂的追击，此刻已使他们个个情绪异常激动，仿佛陈年老酒重新发酵起泡。在这以前不管他们当中有些人感到什么样的不明不白的恐惧或预兆，现在这些情况由于对亚哈的敬畏由于遭到包围而作鸟兽散，就像草原上胆怯的野兔，见到一只奔跑的野牛，便四散逃窜。命运之神的手已攫走了他们的灵魂；而且由于头一天惊心动魄的危险，昨天晚上的提心吊胆，加上他们这只发疯的船在全力追击那只速度如飞的目标时坚定不移、无所畏惧、盲目行动、不顾后果的劲头，由于所有这一切，他们的心好像滚滚向前飞奔。
他们已经合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三十个人了。正如这艘装载着他们的船，虽说是用各不相同的东西拼合起来的——橡木、枫木、松木、铁器、沥青以及苎麻——然而，所有这一切相互混合而凝集为一只有形有体的船，由长长的主龙骨平衡指引着而飞速行驶；全体水手的更是如此，各式人等，现在全都连结成一个整体，全都被引向那个可怕的目标——他们惟一的大头目亚哈以及龙骨所指向的目标。
所有索具饱经风浪却还很结实。桅顶像高高的棕榈树顶，四周布满了人手。有的一只手紧紧地扳住一块圆木，另一只手不断地挥舞着想攀到另一根上去；有的手搭凉棚挡住刺目的阳光，坐在晃来晃去的帆桁外端；所有的圆木上全都载满了人，做好一切准备等待着他们命运的结局。唉！为了搜寻那条可能毁灭他们的东西，他们还要做出何等拼争方可驶过那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呀！
“如果你们看到了它，为什么不大声喊？”在第一次呼叫过了几分钟之后，再也没听到叫声，亚哈急着嚷道，“拉我上去，伙计们；你们上当啦；莫比—迪克绝不会那样零散地喷出一次水后就消失不见了。”
情况正是如此。这些人在穷追猛赶的急切心情中，错把大鲸的喷水看成别的其他东西，正如事实本身很快所证实的那样；亚哈还未到达他的瞭望处；那根拉他上去的绳索还没拴在甲板上的螺栓上，他就对他那管弦乐队式的人员，弹出基调式地宣布他的观察结果，声音如同连发枪响使空气震荡不已。莫比—迪克的躯体一涌而现了！三十个鹿皮般的肺部发出一阵凯旋似的呼叫声响彻云霄。它没有位于人们凭想像确定的那个喷水的地方，而是离船十分近，就在不到一英里的正前方。发现白鲸这样近在眼前，不是根据它那平静而漫不经心的喷水，也不是根据它那发白头部的神秘喷泉的安详迸射，而是它蔚为奇观的跳出水面的动作。通常，抹香鲸从很深的海底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水面，这样整个身躯就呈现在碧蓝的空中，冲出水面时会搅起一座大山似的璀璨的浪花，也就标示出它的位置，远在七英里之外即可看到。它震起的碎浪狂涛，看起来就像它身上的鬃毛。通常情况下，这种跳出水面的动作就是表示它在挑战。
“它在跳啦！它在跳啦！”有人喊道，白鲸正以无以匹敌的骁勇，将身躯像鲑鱼般直冲云霄。
“是的，莫比—迪克，你向太阳做出临终一跃吧！”亚哈喊着，“你的死期和你的鱼叉近在咫尺！——下来！你们统统下来，只留一个人在前桅上。小艇！——准备！”
水手们看都不看那些烦人的用左右支索做成的索梯，从单独悬吊的后牵索和扬帆索上像流星般滑到甲板上；亚哈虽然冲下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但是仍然快速地从他的瞭望处落下来。
“放下去，”他一走到他们昨天下午才装好的备用小艇旁边就喊道，“斯达巴克先生，大船归你照看啦——跟小艇保持一段距离，但要在附近的地方。放下去，所有的小艇！”
莫比—迪克这次似乎要给他们一种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恐怖感，它首先发起攻击。一转身，就朝着三只小艇冲过来。亚哈的小艇居中；他对他艇上的水手打气鼓励说，他要跟大鲸作正面搏斗——那就是直线划到它额头前，——此事并非疯狂；因为在一定距离内，采取这样一种举动，就可以从一开始不让大鲸那侧视的眼睛看到。可是，还没有达到那段短兵相接的距离，白鲸就开始一阵翻腾，翻腾的动力转变成一种迅猛的速度，它张开大嘴一下子冲入三只小艇之中，用它那鞭子般的尾巴向四周展开一场令人胆寒的战斗；它无视从每只小艇上投向它的钢铁凶器，一心只想摧毁小艇的每块木板。三只小艇却巧妙地操作，不停地转来转去，像战场上三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终于暂时避开了它的攻击，虽然有时候双方相隔仅有一块木板的距离。而在这段时间内，亚哈始终发出可怕的呐喊声，把其他人的喊叫声全部压了下去，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白鲸在它很难描绘的冲击中穿过来穿过去，用各种方法缠住那三根已缚住它的绳索，使绳索缩短，拖着把三只小艇向它身上插着的鱼叉边靠过去；可是，这条鲸又一时拉开了距离，仿佛要集中力量发动一次规模更大的冲击。亚哈抓住这个时机，先放出更多的绳索，又快速地将放出的绳索用力又拉又推——希望能把一些纠缠在一起的绳索抖散开来——就在这时，看！——出现了一个比城垛似的鲨鱼齿更凶猛的场面！
“什么也没有看到，先生。”“把所有水手都叫上来，加帆疾驶！它游动的速度比我所预料的要快。——上桅帆！——是的，本该通宵达旦张帆向风。不过，不要紧——休息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搏。”
有必要说明一下，像这样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地追捕一条特殊的大鲸，这在南海捕鲸行业中，决非只此一例。因为在南塔开特的船长中，有一些天赋奇才，他们具有巧妙的技能，凭着经历而造就的先见以及坚定的信心，只需从最后一次发现鲸的简单观察中，就能在特定的情况下，相当精确地预测大鲸在看不到的时间内将往哪个方向游去，还能测算出这段时间内大鲸向前游动的大概速度。这种情况下，他倒有点像个领航人，当海岸线就快消失时，他对海岸线的总貌很熟悉，而且不久就自己原路返回，只是靠岸地点有一些远罢了；就像领航人站在指南针旁边，就眼前视力所及能够估计出海角的正确方位，以便更正确地直驶那遥远的、一时看不到但最终却可抵达的海岬。捕鲸人也是这样，他站在指南针旁搜索大鲸。因为经过白天数小时的追击，而且把它的动态都记录在案，那么，即使到了晚上看不到它，但这种东西在黑夜中的动向，对于聪敏的捕鲸人来说，好像可以确定下来。所以，就捕鲸者的这种绝技而言，观察海水中的任何一种东西，比如一种波痕的瞬息变化，这对实现理想意图的效用是坚固可靠的。南塔开特人的情况更是如此，他们能够根据对大鲸游速的观察，计算出深海中海中巨兽的游速；而且还会说出，这只巨兽过了多少个小时可以游二百英里，大约可以到达多少经纬度的地方。不过，要使这种预测起作用，捕鲸人还得求助于风和大海。因为，要是碰上无风停驶，或者逆风而行驶不动的时候，那么行船人哪一种绝技，可以保证能够准确计算出距离海港还有多少路程，比如说九十三又四分之一里格路呢！可以推断，关于追击大鲸一事，还涉及许多间接的微妙的问题。
“裴廓德号”继续疾行，在海水中留下一条深沟。“哎哟，真像用盐擦后又用麻绳搓的感觉！”斯塔布叫着，“甲板这样震颤，直窜双腿，刺痛心口。船和我成了两个勇敢的旅伴！——哈！哈！但愿有人把我高高举起，将我的脊椎骨水平朝下，放到海上行驶——当做有生命的木船用吧！我的脊椎骨就是一根龙骨。哈！哈！我们步伐轻快，背后一尘不扬！”
“喂，它在喷水啦——它在喷啦！——它在喷啦！——就在前头！”桅顶上的人叫喊起来。
“是吧，是吧！”斯塔布大声说道，“我早就看出了这种情况——你插翅难飞——大鲸啊，你继续喷吧，你拼命地喷吧！那个疯狂的恶魔亲自追捕你啦！吹响你的喇叭——鼓起你的肺吧！——亚哈将要堵塞你的血液，就像磨坊主关闭溪流的水闸那样！”
斯塔布嘴里所说的，似乎道出了所有水手的心声。这种如疯如狂的追击，此刻已使他们个个情绪异常激动，仿佛陈年老酒重新发酵起泡。在这以前不管他们当中有些人感到什么样的不明不白的恐惧或预兆，现在这些情况由于对亚哈的敬畏由于遭到包围而作鸟兽散，就像草原上胆怯的野兔，见到一只奔跑的野牛，便四散逃窜。命运之神的手已攫走了他们的灵魂；而且由于头一天惊心动魄的危险，昨天晚上的提心吊胆，加上他们这只发疯的船在全力追击那只速度如飞的目标时坚定不移、无所畏惧、盲目行动、不顾后果的劲头，由于所有这一切，他们的心好像滚滚向前飞奔。
他们已经合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三十个人了。正如这艘装载着他们的船，虽说是用各不相同的东西拼合起来的——橡木、枫木、松木、铁器、沥青以及苎麻——然而，所有这一切相互混合而凝集为一只有形有体的船，由长长的主龙骨平衡指引着而飞速行驶；全体水手的更是如此，各式人等，现在全都连结成一个整体，全都被引向那个可怕的目标——他们惟一的大头目亚哈以及龙骨所指向的目标。
所有索具饱经风浪却还很结实。桅顶像高高的棕榈树顶，四周布满了人手。有的一只手紧紧地扳住一块圆木，另一只手不断地挥舞着想攀到另一根上去；有的手搭凉棚挡住刺目的阳光，坐在晃来晃去的帆桁外端；所有的圆木上全都载满了人，做好一切准备等待着他们命运的结局。唉！为了搜寻那条可能毁灭他们的东西，他们还要做出何等拼争方可驶过那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呀！
“如果你们看到了它，为什么不大声喊？”在第一次呼叫过了几分钟之后，再也没听到叫声，亚哈急着嚷道，“拉我上去，伙计们；你们上当啦；莫比—迪克绝不会那样零散地喷出一次水后就消失不见了。”
情况正是如此。这些人在穷追猛赶的急切心情中，错把大鲸的喷水看成别的其他东西，正如事实本身很快所证实的那样；亚哈还未到达他的瞭望处；那根拉他上去的绳索还没拴在甲板上的螺栓上，他就对他那管弦乐队式的人员，弹出基调式地宣布他的观察结果，声音如同连发枪响使空气震荡不已。莫比—迪克的躯体一涌而现了！三十个鹿皮般的肺部发出一阵凯旋似的呼叫声响彻云霄。它没有位于人们凭想像确定的那个喷水的地方，而是离船十分近，就在不到一英里的正前方。发现白鲸这样近在眼前，不是根据它那平静而漫不经心的喷水，也不是根据它那发白头部的神秘喷泉的安详迸射，而是它蔚为奇观的跳出水面的动作。通常，抹香鲸从很深的海底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水面，这样整个身躯就呈现在碧蓝的空中，冲出水面时会搅起一座大山似的璀璨的浪花，也就标示出它的位置，远在七英里之外即可看到。它震起的碎浪狂涛，看起来就像它身上的鬃毛。通常情况下，这种跳出水面的动作就是表示它在挑战。
“它在跳啦！它在跳啦！”有人喊道，白鲸正以无以匹敌的骁勇，将身躯像鲑鱼般直冲云霄。
“是的，莫比—迪克，你向太阳做出临终一跃吧！”亚哈喊着，“你的死期和你的鱼叉近在咫尺！——下来！你们统统下来，只留一个人在前桅上。小艇！——准备！”
水手们看都不看那些烦人的用左右支索做成的索梯，从单独悬吊的后牵索和扬帆索上像流星般滑到甲板上；亚哈虽然冲下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但是仍然快速地从他的瞭望处落下来。
“放下去，”他一走到他们昨天下午才装好的备用小艇旁边就喊道，“斯达巴克先生，大船归你照看啦——跟小艇保持一段距离，但要在附近的地方。放下去，所有的小艇！”
莫比—迪克这次似乎要给他们一种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恐怖感，它首先发起攻击。一转身，就朝着三只小艇冲过来。亚哈的小艇居中；他对他艇上的水手打气鼓励说，他要跟大鲸作正面搏斗——那就是直线划到它额头前，——此事并非疯狂；因为在一定距离内，采取这样一种举动，就可以从一开始不让大鲸那侧视的眼睛看到。可是，还没有达到那段短兵相接的距离，白鲸就开始一阵翻腾，翻腾的动力转变成一种迅猛的速度，它张开大嘴一下子冲入三只小艇之中，用它那鞭子般的尾巴向四周展开一场令人胆寒的战斗；它无视从每只小艇上投向它的钢铁凶器，一心只想摧毁小艇的每块木板。三只小艇却巧妙地操作，不停地转来转去，像战场上三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终于暂时避开了它的攻击，虽然有时候双方相隔仅有一块木板的距离。而在这段时间内，亚哈始终发出可怕的呐喊声，把其他人的喊叫声全部压了下去，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白鲸在它很难描绘的冲击中穿过来穿过去，用各种方法缠住那三根已缚住它的绳索，使绳索缩短，拖着把三只小艇向它身上插着的鱼叉边靠过去；可是，这条鲸又一时拉开了距离，仿佛要集中力量发动一次规模更大的冲击。亚哈抓住这个时机，先放出更多的绳索，又快速地将放出的绳索用力又拉又推——希望能把一些纠缠在一起的绳索抖散开来——就在这时，看！——出现了一个比城垛似的鲨鱼齿更凶猛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