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喷泉
大家知道，鳍类动物由于长有特别灵巧的鳃，所以在呼吸空气时总是把借以游动的水一起吸进去；所以，一条鲱鱼或者一条鳕鱼有可能有生之年从不把头部冒出水面。但是，大鲸由于有其独特的内部结构，像人类一样长有正常的肺部，只有靠吸进外界大气层中不混有水的空气才能活下来，它必须定期地探望这上面的世界。不过，它决无可能用嘴呼吸，因为抹香鲸的嘴巴深藏在水面下至少八英尺的地方；更何况，它的气管跟嘴巴毫不相通。实际上它依靠那个喷水孔呼吸；而这个喷水孔位于头顶部。
呼吸是动物保持生命力的惟一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功能，它从空气中吸取某种元素，而这种元素随之与血液接触，从而使血液具有激发活力的天然性能，我的这种说法应该是对的；假设情况正是如此，如果通过一次呼吸能够给人体的所有血液供给氧气的话，人类也许可以封住鼻孔，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需要再呼吸一次也可活下去。听起来好像很不正常，但是大鲸正是处于这种情况。它可以间或地在海底活上整整一个多小时而不吸一口气，因为，它没有长鳃。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在肋骨之间和脊椎骨的两侧，长有一种很奇特又很复杂的东西，如同克里特岛上曲折的迷宫一样的通心面条似的血管；当大鲸离开水面下潜时，这些血管因充满有氧气的血液而扩张开来。在一个多钟头中，在几千英尺的海底深处，它携带着所贮存的剩余的生命力，如同穿越干旱沙漠的骆驼在它的四个额外的胃部里贮备有剩余饮水以供未来路途中饮用。而当我考虑到这只海中巨兽在“把喷水动作喷出来”（捕鲸人如是说）所表现出的顽强精神时，我就感到以这一事实为依据的假设，不仅合理正确，而且令人信服。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受骚扰，抹香鲸每次冒出水面后，它在水面上所停留的时间应该是完全一样的。比如说它停留十一分钟，喷水七十次，也就是呼吸七十次；那么任何时候当它再一次冒出水面时，它必定一点也不差地再呼吸七十次。如果它刚呼吸了几次就被你惊动因而潜下水的话，它也总会想法再次冒上水面，以补充应该补足的空气。直到呼吸了足够的次数，它才会心满意足地潜入海底停在那里不动。虽然不同的鲸各有不同的呼吸次数，但在做法上却是一致的。为什么大鲸一定要喷出水来，难道非得把它那气槽加足空气之后才心安理得地潜下去不成？大鲸必须这样冒出水面，就使它易于遭遇追杀的致命危险，这一点显而易见。当这种海中巨兽潜游在几千英尺深的海底时，是决非用钩或网之类的东西能捕捉到的。由此看来，猎手啊！使你一招得手的，并不是你的技巧高明到何等程度，而是由于它那强烈的对空气的需要所使然！
人类总是不停地呼吸着——一次呼吸只能应付两三次脉搏跳动，所以，不管他做任何其他什么事情，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必须呼吸，否则，他就会死。可是，抹香鲸的呼吸次数只有人类的七分之一，它只在自己的礼拜天才呼吸一次。
大鲸是完全靠喷水孔而呼吸的；而且它的喷射总是混合着水，那么如何说明为什么它的嗅觉好像消失了；因为它身上惟一可以称之为鼻子的那个喷水孔充满了空气和水，不可能指望它有嗅觉能力。不过由于它的头部上的喷水还是个谜——到底喷出的是水还是气——对此至今还没有得到绝对肯定的结论。不过，抹香鲸没有正常的嗅觉器官，是确切无疑的。它要嗅觉器官有什么作用呢？
由于气管是他唯一通喷水道的途径，同时由于那条长水道备有两扇水闸似的东西（可开可关），向下可以关住空气，向上可以排水，所以大鲸也不可能发出声音；除非你无礼侮辱它，硬说它有时候会奇怪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它通过鼻子在说话。再说，大鲸能说什么呢？
说到抹香鲸的喷水道，它主要用于传送空气的，长在头部上平面的下方稍微偏向一边的地方，在水平方向上伸展开几英尺；这条奇妙的喷水道，很像一根铺设在城市街道一侧的煤气管道。同一问题又提出来了：这根煤气管道是否也是一根水管道；也就是说，抹香鲸喷出的是否只是呼出来的一阵气，或者呼出的气是否跟嘴里吸进去的水混合在一起之后，通过喷水孔排除出去。嘴部间接地跟喷水道相通，这一点是肯定的；但要通过喷水孔把水排出去，这一说法还无法证实。最大的可能性可能是，它在吃东西时偶尔也会吸水。而抹香鲸的食物深藏在海底，在这种地方即使它想喷水也无此可能。如果你仔细地观察并给它计时，你会发现，在没有骚扰的情况下，它的喷水周期与正常呼吸周期之间有着一种毫无偏差的规律。
人们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说三道四纠缠不休呢？你已经看到过它喷水，那就说说喷水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连水和气都分不清楚吗？亲爱的先生，这个世界上，看来很简单的事情，要讲清楚谈何容易。我一向觉得认为简单的事情却是最不简单。至于大鲸喷水这件事，人们也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捉摸，还是决断不了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喷水的中心部位包裹在周围都是雪白闪亮的雾气里；当你想靠近大鲸足以使你能仔细地看看它喷水的情况时，它往往处于一种惊人的骚动状态中，海水像瀑布似的倾泻在它的四周，你怎么能确定它是在喷水呢？如果你以为真正看到了喷洒中呈滴状的湿气，可你焉知它们不过是水气凝结而成的；又焉知不是海水掉落时那些停浮在延伸到大鲸头部上喷水孔裂纹中的水珠呢？即使当它镇定地游过风平浪静的正午的海面，它那高耸的背峰在太阳底下干晒得就像沙漠中单峰骆驼的背峰一样时；它的头顶上也总是有一小洼海水，就像你在烈日当空的照射下有时会看到岩穴中盛满的雨水一样。
当然，猎手不会好奇到敢于就近去了解大鲸喷水的确切情况。盯着往里看，甚至把脸伸进去，那是绝对不行的。你绝对别想拿着一只大水罐跑到这喷泉边，把水装满后拿走。因为，甚至只要跟喷水孔的外围经常喷射的阵阵雾气稍微接触一下，你的皮肤都会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好像所接触的东西有一种腐蚀作用。我认识一个人，他由于跟喷水孔靠得太近，他的脸上和手臂上的皮肤全都碎裂而掉了下来。在捕鲸人眼中，喷水被视作奇毒无比的东西，总是设法远而避之。还有一种说法，如果喷水正好喷到你的眼睛里，会使你双目失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所以，对于考察的人来说，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将这种可怕的喷水搁在一边为佳。
尽管我们既不能证实也不能得出结论，我们还是可以假设一番。这种喷水实际上就是喷出雾气。而理由主要是出于对抹香鲸本身所固有的赫赫威严和雄伟崇高的气势的种种考虑；我认为它决不是普通的浅薄的动物；无可争辩的事实是，人们发现它既不在深不可及的地方也不在浅水近岸的地方；而其他种类的鲸有时候则不然。
当抹香鲸庄重威严地游过热带那平静的海面时，这只薄雾笼罩的巨兽在我们心中激起何等壮丽的奇思幻想啊！它那巨大而温和的头部上方迷漫着由于它难以言传的沉思默想而产生的一片重重的雾气；而那片雾气，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又被彩虹照耀得光辉四射，仿佛上天已在它的思想上盖上了他那朱红大印似的。谁都知道，晴朗的天空是不会出现彩虹的；只有阳光照射雾气时才会出现。我要感谢上帝。尽管每个人都有许多疑惑不解的思想，而许多人不承认他，但是，疑惑也好、否认也好，处于这种状态而又有直觉的人，却为数不多。把尘世间一切事物的疑惑与直觉两者结合起来，创造出来的既不是宗教信仰者也不是不信仰宗教者，而只能是对两者一视同仁的人。
呼吸是动物保持生命力的惟一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功能，它从空气中吸取某种元素，而这种元素随之与血液接触，从而使血液具有激发活力的天然性能，我的这种说法应该是对的；假设情况正是如此，如果通过一次呼吸能够给人体的所有血液供给氧气的话，人类也许可以封住鼻孔，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需要再呼吸一次也可活下去。听起来好像很不正常，但是大鲸正是处于这种情况。它可以间或地在海底活上整整一个多小时而不吸一口气，因为，它没有长鳃。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在肋骨之间和脊椎骨的两侧，长有一种很奇特又很复杂的东西，如同克里特岛上曲折的迷宫一样的通心面条似的血管；当大鲸离开水面下潜时，这些血管因充满有氧气的血液而扩张开来。在一个多钟头中，在几千英尺的海底深处，它携带着所贮存的剩余的生命力，如同穿越干旱沙漠的骆驼在它的四个额外的胃部里贮备有剩余饮水以供未来路途中饮用。而当我考虑到这只海中巨兽在“把喷水动作喷出来”（捕鲸人如是说）所表现出的顽强精神时，我就感到以这一事实为依据的假设，不仅合理正确，而且令人信服。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受骚扰，抹香鲸每次冒出水面后，它在水面上所停留的时间应该是完全一样的。比如说它停留十一分钟，喷水七十次，也就是呼吸七十次；那么任何时候当它再一次冒出水面时，它必定一点也不差地再呼吸七十次。如果它刚呼吸了几次就被你惊动因而潜下水的话，它也总会想法再次冒上水面，以补充应该补足的空气。直到呼吸了足够的次数，它才会心满意足地潜入海底停在那里不动。虽然不同的鲸各有不同的呼吸次数，但在做法上却是一致的。为什么大鲸一定要喷出水来，难道非得把它那气槽加足空气之后才心安理得地潜下去不成？大鲸必须这样冒出水面，就使它易于遭遇追杀的致命危险，这一点显而易见。当这种海中巨兽潜游在几千英尺深的海底时，是决非用钩或网之类的东西能捕捉到的。由此看来，猎手啊！使你一招得手的，并不是你的技巧高明到何等程度，而是由于它那强烈的对空气的需要所使然！
人类总是不停地呼吸着——一次呼吸只能应付两三次脉搏跳动，所以，不管他做任何其他什么事情，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必须呼吸，否则，他就会死。可是，抹香鲸的呼吸次数只有人类的七分之一，它只在自己的礼拜天才呼吸一次。
大鲸是完全靠喷水孔而呼吸的；而且它的喷射总是混合着水，那么如何说明为什么它的嗅觉好像消失了；因为它身上惟一可以称之为鼻子的那个喷水孔充满了空气和水，不可能指望它有嗅觉能力。不过由于它的头部上的喷水还是个谜——到底喷出的是水还是气——对此至今还没有得到绝对肯定的结论。不过，抹香鲸没有正常的嗅觉器官，是确切无疑的。它要嗅觉器官有什么作用呢？
由于气管是他唯一通喷水道的途径，同时由于那条长水道备有两扇水闸似的东西（可开可关），向下可以关住空气，向上可以排水，所以大鲸也不可能发出声音；除非你无礼侮辱它，硬说它有时候会奇怪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它通过鼻子在说话。再说，大鲸能说什么呢？
说到抹香鲸的喷水道，它主要用于传送空气的，长在头部上平面的下方稍微偏向一边的地方，在水平方向上伸展开几英尺；这条奇妙的喷水道，很像一根铺设在城市街道一侧的煤气管道。同一问题又提出来了：这根煤气管道是否也是一根水管道；也就是说，抹香鲸喷出的是否只是呼出来的一阵气，或者呼出的气是否跟嘴里吸进去的水混合在一起之后，通过喷水孔排除出去。嘴部间接地跟喷水道相通，这一点是肯定的；但要通过喷水孔把水排出去，这一说法还无法证实。最大的可能性可能是，它在吃东西时偶尔也会吸水。而抹香鲸的食物深藏在海底，在这种地方即使它想喷水也无此可能。如果你仔细地观察并给它计时，你会发现，在没有骚扰的情况下，它的喷水周期与正常呼吸周期之间有着一种毫无偏差的规律。
人们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说三道四纠缠不休呢？你已经看到过它喷水，那就说说喷水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连水和气都分不清楚吗？亲爱的先生，这个世界上，看来很简单的事情，要讲清楚谈何容易。我一向觉得认为简单的事情却是最不简单。至于大鲸喷水这件事，人们也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捉摸，还是决断不了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喷水的中心部位包裹在周围都是雪白闪亮的雾气里；当你想靠近大鲸足以使你能仔细地看看它喷水的情况时，它往往处于一种惊人的骚动状态中，海水像瀑布似的倾泻在它的四周，你怎么能确定它是在喷水呢？如果你以为真正看到了喷洒中呈滴状的湿气，可你焉知它们不过是水气凝结而成的；又焉知不是海水掉落时那些停浮在延伸到大鲸头部上喷水孔裂纹中的水珠呢？即使当它镇定地游过风平浪静的正午的海面，它那高耸的背峰在太阳底下干晒得就像沙漠中单峰骆驼的背峰一样时；它的头顶上也总是有一小洼海水，就像你在烈日当空的照射下有时会看到岩穴中盛满的雨水一样。
当然，猎手不会好奇到敢于就近去了解大鲸喷水的确切情况。盯着往里看，甚至把脸伸进去，那是绝对不行的。你绝对别想拿着一只大水罐跑到这喷泉边，把水装满后拿走。因为，甚至只要跟喷水孔的外围经常喷射的阵阵雾气稍微接触一下，你的皮肤都会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好像所接触的东西有一种腐蚀作用。我认识一个人，他由于跟喷水孔靠得太近，他的脸上和手臂上的皮肤全都碎裂而掉了下来。在捕鲸人眼中，喷水被视作奇毒无比的东西，总是设法远而避之。还有一种说法，如果喷水正好喷到你的眼睛里，会使你双目失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所以，对于考察的人来说，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将这种可怕的喷水搁在一边为佳。
尽管我们既不能证实也不能得出结论，我们还是可以假设一番。这种喷水实际上就是喷出雾气。而理由主要是出于对抹香鲸本身所固有的赫赫威严和雄伟崇高的气势的种种考虑；我认为它决不是普通的浅薄的动物；无可争辩的事实是，人们发现它既不在深不可及的地方也不在浅水近岸的地方；而其他种类的鲸有时候则不然。
当抹香鲸庄重威严地游过热带那平静的海面时，这只薄雾笼罩的巨兽在我们心中激起何等壮丽的奇思幻想啊！它那巨大而温和的头部上方迷漫着由于它难以言传的沉思默想而产生的一片重重的雾气；而那片雾气，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又被彩虹照耀得光辉四射，仿佛上天已在它的思想上盖上了他那朱红大印似的。谁都知道，晴朗的天空是不会出现彩虹的；只有阳光照射雾气时才会出现。我要感谢上帝。尽管每个人都有许多疑惑不解的思想，而许多人不承认他，但是，疑惑也好、否认也好，处于这种状态而又有直觉的人，却为数不多。把尘世间一切事物的疑惑与直觉两者结合起来，创造出来的既不是宗教信仰者也不是不信仰宗教者，而只能是对两者一视同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