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亚哈登场、斯塔布紧随其后
几天之后，冰块和冰山完全消失不见了，“裴廓德号”一路飞驶着穿越基多。在海上，春天似乎总是把守着热带的八月天那永恒的门槛。冷暖适中、天色晴好、流光溢彩、永无尽头的白昼，就像盛满冰果汁的波斯水晶杯子。繁星点点、宁静肃穆的夜晚就像身着缀满珠宝的天鹅绒盛装的贵妇。你任何时候睡去都会遗憾自己错失了迷人的景致。这魅力无穷、永无衰竭的天气把魔力和神威同样施展于人的心灵，尤其在静谧温柔的夜晚，人们的记忆也凝成了剔透的水晶。这些微妙的力量，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亚哈的心灵。
上了年纪的人的觉得总是很少。亚哈也离开睡铺去夜幕笼罩下的甲板上走走。是这样，不过，与其说他常从舱里到甲板上来看看，倒不如说他常从甲板上回舱里看看。“像我这样上了年龄的船长，这狭窄的舱口倒像是坟墓的大门似的。”他时常这样喃喃地自言自语。
每天晚上，在甲板上值夜班的人员都要巡视一番舱里睡觉的人，要是必须把一根绳索拉上船头楼，水手们不会像白天一样重重地摔下去，而是小心地把它放下去，以免惊扰了熟睡中的船友们；当四周变得寂静无声的时候，一言不发的舵手就会习惯性地凝视着舱口，不用太久，老头就会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他是个很慈爱、很体贴的人，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去后甲板巡视；因为他那几位疲惫不堪的副手，此时正在那里熟睡，对他们来说，亚哈踱步时船板发出断裂声音和鲸骨踏地的声音，就像是鲨鱼磨牙的格格声。但有一次，亚哈的心情太沉重，顾不得那么体贴入微，他重重的、滚动木头似的步子在船尾栏杆和主桅之间回响。斯塔布，那个性子急躁的二副，从舱里上来，用一种内心慌乱的、祈求似的幽默口气说，要是亚哈喜欢在甲板上来回地走，那么谁也不会说个“不”字，不过能否使声音小点；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暗示，能否弄一团丝线，把它塞进牙踵缝里。
“斯塔布，你当我是一发炮弹，”亚哈爆发了，“可以听任你装进炮膛里去吗？不过你走吧，我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了。去你那夜间墓穴吧，钻进你的兜尸布，总有一天你就不用再出来了。滚回你的狗窝去吧！”
这位怒气勃发的老人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斯塔布吃惊之余，竟一时语塞起来；随后又动情地说：“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对我说话，先生，你要客气点，我还能接受，先生。”
“别说了！”亚哈咬牙切齿地说，愤然而去，好像极力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不，先生，我还要说，”斯塔布硬着头皮说，“我不会像你一样骂一通狗东西的，先生。”
“那我就骂你十句驴子、骡子、蠢驴，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亚哈说着，甚至怒不可遏地扑了过来，斯塔布不得不退缩了。
“以前要是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我非狠揍他一顿不可，”斯塔布朝舱口走去，嘴里还在嘟哝，“真是怪事。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揍他一顿，还是跪下来为他祈祷、咒他早死？我生平第一次祈祷居然是为这样的恶念。他也不可思议：这老头从头到脚都是我斯塔布航海以来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老东西。你瞧他怒火中烧的样子！他一定是有心事，一天中他最多睡三小时，而且这三小时他也不能熟睡。那个管炊的小子汤团告诉过我，老头的吊床总是一团乱，枕头烫得可怕，像一块刚烧过的砖。一个躁火正旺的老头！我想他一定是患了岸上人所说的心病了。我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病，但愿神明保佑，我不要染上此病。他这人简直是个谜团；我真不明白他每天晚上都到后舱去干什么，我也想弄个究竟。是和谁有约？这也说不通或者他是去打一会儿盹？这事想来够蹊跷的。不过，这是违反我的原则的。不动脑筋，这是我的第十一诫；能睡就睡则是我的第十二诫——绕个圈又回到了这里。他还骂我狗东西？真见鬼！他还骂了好多句蠢驴！他不如踢我几脚更痛快哩。或许他真的踢了我，只是我自己不觉得，不知怎的我当时真被他凶相毕露的样子吓懵了。好像有一根枯骨在我面前挥动了一下。我居然站都站不稳了。惹火了那个老头，真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天呐，我是不是在做梦，可是——还是躲起来为妙。我还是回吊床去吧，等天亮了，我再琢磨一下这件倒霉的烦心事，该怎么了结。”
上了年纪的人的觉得总是很少。亚哈也离开睡铺去夜幕笼罩下的甲板上走走。是这样，不过，与其说他常从舱里到甲板上来看看，倒不如说他常从甲板上回舱里看看。“像我这样上了年龄的船长，这狭窄的舱口倒像是坟墓的大门似的。”他时常这样喃喃地自言自语。
每天晚上，在甲板上值夜班的人员都要巡视一番舱里睡觉的人，要是必须把一根绳索拉上船头楼，水手们不会像白天一样重重地摔下去，而是小心地把它放下去，以免惊扰了熟睡中的船友们；当四周变得寂静无声的时候，一言不发的舵手就会习惯性地凝视着舱口，不用太久，老头就会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他是个很慈爱、很体贴的人，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去后甲板巡视；因为他那几位疲惫不堪的副手，此时正在那里熟睡，对他们来说，亚哈踱步时船板发出断裂声音和鲸骨踏地的声音，就像是鲨鱼磨牙的格格声。但有一次，亚哈的心情太沉重，顾不得那么体贴入微，他重重的、滚动木头似的步子在船尾栏杆和主桅之间回响。斯塔布，那个性子急躁的二副，从舱里上来，用一种内心慌乱的、祈求似的幽默口气说，要是亚哈喜欢在甲板上来回地走，那么谁也不会说个“不”字，不过能否使声音小点；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暗示，能否弄一团丝线，把它塞进牙踵缝里。
“斯塔布，你当我是一发炮弹，”亚哈爆发了，“可以听任你装进炮膛里去吗？不过你走吧，我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了。去你那夜间墓穴吧，钻进你的兜尸布，总有一天你就不用再出来了。滚回你的狗窝去吧！”
这位怒气勃发的老人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斯塔布吃惊之余，竟一时语塞起来；随后又动情地说：“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对我说话，先生，你要客气点，我还能接受，先生。”
“别说了！”亚哈咬牙切齿地说，愤然而去，好像极力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不，先生，我还要说，”斯塔布硬着头皮说，“我不会像你一样骂一通狗东西的，先生。”
“那我就骂你十句驴子、骡子、蠢驴，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亚哈说着，甚至怒不可遏地扑了过来，斯塔布不得不退缩了。
“以前要是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我非狠揍他一顿不可，”斯塔布朝舱口走去，嘴里还在嘟哝，“真是怪事。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揍他一顿，还是跪下来为他祈祷、咒他早死？我生平第一次祈祷居然是为这样的恶念。他也不可思议：这老头从头到脚都是我斯塔布航海以来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老东西。你瞧他怒火中烧的样子！他一定是有心事，一天中他最多睡三小时，而且这三小时他也不能熟睡。那个管炊的小子汤团告诉过我，老头的吊床总是一团乱，枕头烫得可怕，像一块刚烧过的砖。一个躁火正旺的老头！我想他一定是患了岸上人所说的心病了。我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病，但愿神明保佑，我不要染上此病。他这人简直是个谜团；我真不明白他每天晚上都到后舱去干什么，我也想弄个究竟。是和谁有约？这也说不通或者他是去打一会儿盹？这事想来够蹊跷的。不过，这是违反我的原则的。不动脑筋，这是我的第十一诫；能睡就睡则是我的第十二诫——绕个圈又回到了这里。他还骂我狗东西？真见鬼！他还骂了好多句蠢驴！他不如踢我几脚更痛快哩。或许他真的踢了我，只是我自己不觉得，不知怎的我当时真被他凶相毕露的样子吓懵了。好像有一根枯骨在我面前挥动了一下。我居然站都站不稳了。惹火了那个老头，真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天呐，我是不是在做梦，可是——还是躲起来为妙。我还是回吊床去吧，等天亮了，我再琢磨一下这件倒霉的烦心事，该怎么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