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上车
字体: 16 + -

第九六章 册封之夜

    皇后册封大典之后,按照规矩,是如同大婚之夜一样,韩彻今夜是要宿在张静秋宫里。

    张静秋今日正式迁居椒房殿,先皇后薄媪的一应物件全部收到库中,张静秋穿着皇后朝服坐在红烛之下静静等着韩彻到来。

    登基封后,群臣自然要来朝拜庆贺,韩彻在宫中大宴群臣,载歌载舞到了三更时分。群臣见韩彻醉的厉害便纷纷请辞,一场欢宴告终,韩彻被龙辇抬到了椒房殿。

    龙凤双烛高燃,张静秋等到红烛都燃了过半也未听到通报说韩彻到了。

    季八喜现下是张静秋的贴身女官,带着几个宫女端了一些酒菜进来,轻声道:“陛下正在大宴群臣,等了这许久,皇后娘娘还是先用些饭食垫垫肚子。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身上的衣饰头冠沉重,奴婢就先为娘娘换上一身轻便的衣饰。”

    季八喜说着示意一旁的宫女将手中的托盘呈给张静秋看,托盘上放着一套几乎透明的红色寝衣和几件简单又精巧的首饰。季八喜的心思不言自明,当真希望今夜张静秋能与韩彻龙凤呈祥。

    张静秋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这套寝衣,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道:“本宫却要将这套寝衣传给谁看呢?”

    季八喜自然见不得张静秋哭泣,让宫女将手上的东西都放下,等到其他宫女都退了出去才摸出手绢为的张静秋拭干了眼泪,劝慰道:“今日可是册封的大喜日子,皇后娘娘怎地胡思乱想起来。陛下等会就要驾临了,皇后娘娘还是吃些东西,好攒些精力侍奉圣驾。”

    “陛下怕是不会来了,本宫今日虽搬进了椒房殿,同搬进冷宫有何区别?”张静秋的性子本不是个爱哭软弱的,只是红烛高燃时又想起洞房花烛夜。不过几年光景,竟然连一丝夫妻情分都没了么?

    “皇后娘娘莫要瞎想。”

    季八喜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间有人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张静秋眸中闪过惊喜,脸庞上犹带着未干的泪。季八喜将张静秋脸上的泪拭干,接着宽慰道:“奴婢伺候娘娘整理下妆容,好迎接圣驾。”

    张静秋微微点头,难得的显出柔弱的一面,让季八喜将自己扶坐到妆台前,对镜检查着自己面上的花黄胭脂是否还妥当。

    “皇上驾到!”小黄门在正殿外又一次通报。

    季八喜扶着张静秋起身迎接圣驾。

    “臣妾(奴婢)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静秋与季八喜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张静秋微微宽怀了一些的心又抽紧,当着难过非常。没有圣命不得起身,季八喜就陪着张静秋跪在那里。

    韩彻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任谁来敬酒,都是来者不拒。有书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韩彻却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忧愁,越喝越思念秦慕铮。皇宫,宝座,还有这个韩姓就像是一重重枷锁,将韩彻紧紧囚禁,没有自由可言。

    脚步虚浮绵软,韩彻甩开搀扶着自己的黄门官,踉跄着往内室走。眼前的世界扭曲晃动,这本来就是个扭曲的世界。

    终于,在撞倒了两把椅子和一张小几之后,韩彻终于摸到了软塌之上。仰天倒下,受不得眼前旋转着的一片鲜红,韩彻缓缓闭上了眼。

    跟着韩彻来的黄门官与宫女见机都退了出去,张静秋与季八喜连韩彻免礼平身的旨意都未得到,便这只能跪着缓缓转了个身,面朝着韩彻的位置接着跪。

    也不知跪了多久,季八喜这个高手都觉得双腿有些酸麻,更不用说张静秋了。季八喜不着痕迹的向前微微挪动了几分,让张静秋能倚靠着自己一点,借些力也不用太辛苦。

    张静秋却轻轻挪开了几分,面沉如水规规矩矩的跪着行礼。头上的凤冠是纯金打造,更是缀了许多东珠宝石,即便用上了掐丝镂空等精湛的技艺,依然有十几斤重。

    顶着十几斤的凤冠一天,张静秋的脖颈早就酸痛非常,却依然强忍着。她的头微微颤抖着,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竟是将花黄都冲开了。

    “噼啪。”燃着的龙凤烛忽然比爆了一个灯花。韩彻似被惊醒,忽然睁开眼,终于道:“平身吧。”

    “谢皇上隆恩。”

    季八喜赶快将张静秋搀扶起来,心中却是稍稍放松了些,不管如何,韩彻终究还是进了椒房殿。

    “臣妾伺候陛下梳洗。”张静秋缓步上前,低着头轻声道。

    “不必了,朕还有一些奏疏要批改,这便回勤政殿了。皇后早些安歇吧。”韩彻的语气依然带着酒意,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客气。

    不等张静秋应声,韩彻便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的往椒房殿外走,随意将殿门甩开便被黄门官搀扶了出去。

    张静秋面色平平静静,缓缓走到洞开的殿门前,看着一院沉重的夜色,比这院子更空洞更沉重的是张静秋的心。

    “皇后娘娘莫要多想,陛下是一代明君,必然勤于政事。”季八喜猜不透张静秋的心思,只能这般劝慰。

    “八喜,本宫很好。这几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天么?服侍本宫更衣安寝吧。”张静秋淡淡道,面色平静如水。

    “是。”季八喜本就不是个多话的,听了张静秋的吩咐,唤了宫人进来,服侍张静秋将头上的凤冠拆下,换下皇后的百鸟朝凤服。

    张静秋沐浴完毕,穿上了季八喜带来的薄纱寝衣,那些简单精巧的首饰也戴在了头上。季八喜还想再劝慰张静秋几句,再宽一宽张静秋的心,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张静秋坐在韩彻刚刚躺过的软塌上,让季八喜和一众宫女都退了出去。

    龙凤双烛燃至短短一节,一室大红在张静秋面上映出一抹娇羞。探手在韩彻躺过的位置抚摸,闭着眼唇角微弯。

    洞房花烛之时,韩彻的温柔与体贴还历历在目。一睁眼却是一室空于酒香微荡,佳人伴着喜烛垂泪到天明。

    长长叹了一口气,张静秋微微怅然。今日是册封皇后的大喜之日,朝臣有奏疏也是贺表,况且韩彻有喝了那么多的酒,走路都踉跄了,如何能处理什么政务。

    张静秋了解韩彻,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便没了滋味,却不如心中明白,哪一日他或者自己想起时,还有一点想头。

    天色渐渐亮了,季八喜估摸着昨夜张静秋睡得晚,今日特意迟了一些来叫张静秋起。带着端着洗漱用品的宫人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始终没听到内里有张静秋起身的动静。今日天启城内有品阶的命妇要来朝拜新皇后张静秋,季八喜终于轻声唤道:“奴婢请皇后娘娘起身。”

    “进来吧。”张静秋淡淡道,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季八喜得了令,领着宫女入内伺候,却见张静秋同昨夜自己退出殿内时一样,竟然这般坐了一整夜,不由心痛道:“娘娘!”

    “今日不是要接受命妇朝拜么,赶快伺候本宫梳洗吧。”张静秋起身轻轻拍了拍季八喜的手背,淡定如斯,平静的梳洗更衣。

    秦慕铮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让锦瑟和琉璃帮着自己打扮收拾妥当。昨日封后大典不去凑那个热闹,今天可是要进宫去见见这个新上任的威风八面的皇后娘娘。

    王妃的朝服也极为气派,除了头上那个快压断脖子的冠帽,秦慕铮对镜子里自己的打扮还是挺满意的。

    今时不同往日,秦慕铮要带着锦瑟、琉璃、鹰七与鹰九一同进宫,更要带上一众鹰眼与王府的护卫,摆开阵势,好好会一会皇后娘娘。

    秦慕铮可是养足了精神,进宫的途中也不能闲着,粗粗看了看天机门这几日的收支明细。果然,消息是有市无价的商品,天机门的未来一片光明。既然都摆到了明面上了,秦慕铮已经没什么顾忌了,那么雅宝阁也应该在大周境内四处开花,未来要开到天下各国去,要刊印出不同语言版本的画本,还要搞几次大规模的促销。

    将想法简单的交代给了鹰九,终于到了宫门外。

    韩彻当真勤勉,昨日才行过册封皇后的打理,按理应该大赦天下并停朝三日,举国庆祝。韩彻以先皇停灵,身有重孝不能大肆庆祝为由,否了停朝的奏疏。

    宫门处,秦慕铮被锦瑟搀扶着带着一众人等就要进宫,正撞见散朝回府的韩轩。

    “妾身参见王爷,王爷万安。”秦慕铮端正的向韩轩行礼,毕竟是公开场合,自然要做足样子。

    “王妃免礼,身子可好?王妃才刚好些,有些个场面不应酬也罢。”韩轩有些讶然,完全没有料到秦慕铮竟然回来朝见张静秋。

    “都是妯娌亲戚,妾身与皇后娘娘可是情同姐妹,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过往种种,秦慕铮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然要同皇后娘娘好生掰扯掰扯。

    “这是皇兄赐给的令牌,见令如陛下亲临,王妃可以自由出入宫禁。”韩轩到底有些不放心,将韩彻赐予的金牌随手给了秦慕铮。

    秦慕铮本是有先皇后薄媪赐予的信物,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后的东西却不知在现皇后面前还管用,现在皇帝的东西却必然好用。这么一想,秦慕铮便痛快的接了过来,回府之后再还给韩轩就是,道:“那妾身就谢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