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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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绝胜处

    看着越野车驶近,陈雅欣和姜黎都举起了手。

    小天放慢了车速。

    “小天,不要带她们!”杨灿首先表示反对。

    苏木看了看她们,也有一忽儿的犹豫。

    “这山高路险的,她们又是女的……”小天心头不忍。

    “那你说她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杨灿的同情心没那么泛滥。

    “肯定也是搭顺风车呀!不是还有很多女的去穷游西藏吗?”

    “那就继续穷游,不要来搭我们的车!最烦看到这两个鸟人!”杨灿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小天回头看着苏木:“姐,二哥说对姜黎要顺其自然。”

    不就是搭个车吗?况且又是认识的人。苏木放下了犹豫:“让她们上来吧。”

    2:1,杨灿无话可说。

    小天把车开到她们面前,按下车窗按钮。陈雅欣和姜黎跑上来,探头一看是他们,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消落下去。

    “要上来吗?”小天其实也不喜欢她们,问得很不厚道。

    陈雅欣转过身去,姜黎迟疑不决。

    “上来吧,大家都是熟人。”苏木要真诚得多。

    姜黎拉了一下陈雅欣,两人上了车,坐进最后排的座位。

    “谢谢啊!”姜黎礼貌致意,带了一点欢喜。

    陈雅欣什么都没说。

    “你们要去哪儿?”苏木问。

    “去云门崖。”也许是因为张力的缘故,姜黎对苏木别有一番意味, “我们没有车,一直走到这儿的。”

    “开车去云门崖都要40分钟,到那儿以后还要爬一个小时的山,你们怎么走去?”小天觉得这两人也是够疯的。

    “就是想搭个车呀!没想到走这条路的车很少,去云门崖的更是没有。诶,你们去哪儿?”因为之前的种种,姜黎对小天很热络。

    苏木笑说:“好巧,我们也去那儿。”

    “谢谢,那我们有伴了。”姜黎的语气中含着明显的讨好。

    据陆常山说,去云门崖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顺着坪川河直接进山,但是要往坪川县城那边绕。另一条就是他们现在走的,从仙岩出来,车子踩着弯曲的碎石泥路一直下到两山夹峙的谷底。今天是个阴天,天空云层厚实,谷中清幽寂寂,翠峰耸立,山岚环伺,茂密的树林深处,没有一户人家。他们要爬上右边的山,云门崖在大半个山的另一面,崖下就是白水滚滚的坪川河,山水相依,一静一动,两看不厌。

    稍作休整后,他们开始爬山。苏木和杨灿浑身上下除了两瓶水什么都没有,小天见姜黎和陈雅欣下了车都还背着两大包,不禁说道:“我们上去一会儿就下来了,你们的东西也可以放在车里。”

    姜黎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中午没怎么吃饭就出来的,包里是一些干粮,还有我的画板。”

    小天踌蹰了一下,向她伸出了手:“把包给我吧。”

    姜黎很爽快地给了他。小天再看陈雅欣,后者阴郁的脸终于带了一点暖色:“谢谢,我自己就可以。”

    上山是一条羊肠小道,杨灿和苏木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爬上了一块路边的大石头,回头等着后面三人上来。只见姜黎紧紧跟着小天,时不时地还和他说两句话,陈雅欣则远远地落在后面,举着手机自拍杆噘嘴,瞪眼,微笑,比剪刀手。

    “切!”杨灿喝下一口水,朝着陈雅欣乜斜起眼,鄙夷道,“最烦这种,在后面磨磨叽叽,各种拍拍拍。要看风景你就看风景,要拍你那张脸你就别跑这儿来装那啥。”

    苏木淡淡看一眼,只笑笑,就去看对面山上像白云一样盘着不动的雾霭。没有风,但空气舒爽清凉。她从肚腹深处提起一口气,缓缓地把它哈出来,再吸入一口凉凉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你们两个动作好快。”姜黎拽一把小天的手,爬上了石头,叉着腰喘气。

    “还好啦。”苏木回应她,不过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杨灿转到一边去,双手笼嘴,放开喉咙“啊——啊——啊——啊——”怪叫,声音抑扬顿挫,还带点凄怨的哭腔,好像一个在阳间遭遇重大冤情的女鬼。空山震荡,山谷间都是女鬼的惨叫,阴气森森。

    姜黎捂着耳朵等那几声过去,再打开背包,取出一包薯片来撕开口子伸向苏木:“嗯!”

    “谢谢,我还不想吃。”苏木摇手,从石头上爬了起来。

    姜黎似乎并没介意,转向小天。小天憨憨笑着,伸手取了一片。

    不久陈雅欣上来了,站在石头边又拍了两张,喝过两口水,嚼过两小包法式面包,才施施然地跟着几人继续往前。

    到了山的三分之二处,转而往右,弯腰穿过一丛灌木的垂枝,眼前山水犹如一幅开阔的画卷扑面而来。所谓云门崖,其实是在河对面,是一块拱形的天然巨型石门,高约100米,宽略80余米,陆常山说当地人也称它为“天门洞”。坪川河如一条玉带从门里自东向西而来,再折而往北,穿过坪川县城,最终进入南州和南江合二为一,再千里迢迢奔赴遥远的大海,投入太平洋的怀抱。

    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一堵突起的巨岩,就像山神吐出的舌头。背靠青山,面朝绿水,山风飒飒,令人心旷神怡。

    苏木和小天侧转身,对着天门洞扯开喉咙高声呼喊:

    “啊——啊——啊——”

    “哟嚯嚯——哟嚯嚯——”

    一声清脆,一声洪亮,高低起伏,相互映衬,传出很远很远。

    杨灿放下手里的相机,也加入了他们,依旧是凄惨的鬼叫。

    小天和苏木习惯了她的搞怪,不以为忤,反觉得好玩,姜黎和陈雅欣听在耳中,却感到心子像被拉面师傅摔打、拉扯般难受。尤其是陈雅欣,刚在上山的路上就被她那一下子弄得心烦意乱,此时憋着的那口气无论如何都要不吐不快,于是冲到杨灿面前去说:“麻烦你要叫就叫好听点,装神弄鬼的算什么?”

    杨灿对她一路磨蹭多出半个小时才爬上山来的事情正不满意,呵!她还有胆自己来撩这把火:“老娘喜欢!关你屁事!”

    陈雅欣一愣,粉脸羞红,没料到杨灿一出口竟是如此粗鲁,又含着浓浓的蔑视,和她在南州军区医院的初次见面大相径庭。

    杨灿见她这样,心头的火更是“噌噌噌”往上冒,翻着眼睛说:“老娘可从来没有觉得这是装神弄鬼,只有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样说。怎么,陈雅欣小姐肚子里装了好大一只鬼吗?”

    陈雅欣气怒攻心,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是鬼,没有你们这些人高尚伟大、道貌岸然!谁知道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对呀!谁知道谁背地里干了什么?!”杨灿一脸嘲讽,轻蔑地走到一边去拍照,再不想理她。

    陈雅欣这几天的心情其实非常糟糕,苏木他们不知道,她都有在晚上跑到陆常山家的老屋去,站在街对面,痴望一阵里面的灯光才离开。她每天和姜黎一起出来,举着自拍杆东拍西拍,不过是自我排遣罢了。杨灿的每一句抢白都仿佛是在剐她的心,她痛苦地掉下了眼泪。

    瞥眼看苏木,和小天在一旁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是粲然又自足的惬意,就像一株迎风乱颤的夏荷,绽放着最美的芳华。

    陈雅欣的眼泪流得更加滂沱。

    对面就是云门崖,崖下流水湍湍,人要是这山山水水、一石一木该多好,没有悲愁,没有欢喜,自然而生,自然而落,直至永恒。

    姜黎一门心思要巴结那三人,拍过几张照片后把她撇在一边,自去和小天、苏木说话,分享她带来的零食。

    苏木拗不过她的热情,拿了一块巧克力意思意思,扭头,见陈雅欣一个人站在悬崖的最边上,双肩一耸一耸,手里提着的自拍杆都在抖动,好像在哭泣,吓了一跳,心想不管什么恩恩怨怨,今天大家一起出了门,至少这一点目标是一致的,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陈雅欣你站过来点。”她几步跑过去,又怕吓到她,不敢大声喊,更不敢靠近她。

    不想陈雅欣不听到她的声音则已,一听到心里更如锥刺般疼痛,她霍然回头,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冲苏木吼道:“我站哪儿是我的事,别在这里假惺惺!”

    苏木刚才和小天离得远,没有听到她和杨灿的拌嘴,对她这一声吼感到莫名其妙:“你过来点,那儿危险。”

    陈雅欣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的委屈和痛楚全部发作了出来:“呵呵呵!你就是这样对待陆常山的对不对?先把他抛在一边,看他难过了又跑回来安慰他,抚恤他,让他感动,让他忘了你抛弃他的事实。你怎么那么伟大呢?你怎么做到那么高尚的呢?”

    苏木皱起眉:“你在说什么?我和他的事情你根本不了解,不要妄自猜测。快过来。”

    “我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可是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不肯给我一点点赎罪的机会?”陈雅欣嘶声喊叫。

    苏木叹气。她背后就是空茫茫的坪川河,该用什么方法让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