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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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陌路人

    苏木看出来了,姜黎肯定认识杨灿,继而肯定以为在右边开着车的是张力。

    车子稍停了一下,杨灿跳下来,对着姜、陈二人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嗨,二位也在这儿呀!看这身打扮,是来旅游吗?这破地儿也有好风景?”

    苏木先不管他们了,跑过去对小天说:“小天,看到前面的房子没有?往旁边的巷子进去,后面有院子可以停车。”

    看小天点点头,她又跑回来,发现姜黎的神情里带了丝失望,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姜黎,也是个执着的人啊!但看她不够纯粹的眼神,就知道这盘菜张力不喜欢。

    “你好,杨助理。”姜黎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朝杨灿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哈哈!好久不见,姜小姐越来越漂亮了。”杨灿神采飞扬,眼睛从姜黎脸上划过,落在陈雅欣身上,“陈小姐是哪天出的院啊?我还以为你要躺到在医院把年过了呢!”

    陈雅欣给她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拉着姜黎说:“听说西街有一个旧时盐商家的四合院,我们过去看看。”

    姜黎对杨灿和苏木点个头,转身和她去了。

    “两位好好玩啊!”杨灿对着她二人的背影一声吆喝,回过身来,已是满脸唾弃,“切!”

    “这个姜黎,你也知道?”苏木刚听姜黎叫她“杨助理”,可见她们认识不在最近。

    杨灿扁扁嘴:“我想想啊……对!应该就是你哥在梓城一高你的那个宿舍里碰到陆常山之后一天,他让我拿了50万现金给这个女人,算作他们的分手费。”

    50万?之前张力也有撒钱给那些女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哥说当年公司拿到香子沟的材料全靠了姜黎她老子,姜黎也是因为这个攀上他的,所以50万不算什么。”杨灿细说道,“呵,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不安分!你哥知道陆常山的事情是她在后面作怪后,肺都气炸了,就把她在梓城弄的那个专门结交社会名流的画廊给端了。”

    “我看她刚才的样子,似乎还想见到我哥。”

    “她没地儿生活了,当然要厚着脸皮去求他。”杨灿很是不屑,“对了,不能让她知道你哥要来。我听小天说,这个女人傍大款很有些手段,万一她一不小心傍上了王明扬,那就麻烦了。”

    “就不知道她们要在这儿待多久。”苏木沉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得让张力晚点过来。可是,姜黎看到杨灿和小天都来了,会不会在这儿等呢?

    两人买了板鸭和其他东西,回到老屋,陆常山在收拾工具,旁边站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他家里有一个高血压导致半身瘫痪的病人,我去看一下。”陆常山回头对苏木说。

    “那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那大叔就说:“家里已经在做饭等着了,陆医生就在我们家吃。”说完,又腼腆地补充道,“我们小户人家粗茶淡饭,陆医生不要嫌弃。”

    “说哪里话呢?”陆常山和蔼地笑笑,又对杨灿和小天说,“除了楼上爷爷奶奶和我父母的房间不能动,其他的楼上楼下随你们挑。”

    二人答应着。苏木送他们出了门,带杨灿和小天选好房间整理好带来的行李,三人再一起做饭吃。

    “这么大的房子!阿木,我看你们俩就在这儿算了,虽然钱不多,可是有住的呀!花钱最多的不就是房子吗?”杨灿感叹。

    “本来有这个想法的,可你也知道他的头……毕竟这里离大医院太远了。”说到这一点,苏木有些神伤。

    杨灿感同身受,不好在说什么。

    菜是小天炒的,三人一起围着火炉吃。好久没有和小天一起吃过饭,苏木想起他对张力的好,心里很感激,就说:“小天,你这么能干,哪个女孩子嫁给你都会很幸福的。”

    小天憨笑,脸都红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每次问你都不说。”杨灿举着一截鸭腿,盯着他。

    小天支支吾吾,耐不住她们的软磨硬泡,终于挠着脑袋说:“还、还在读大学,七月份毕业。”

    “啊?”杨灿手里的鸭腿要拿不住,“你多大了?不会是老牛吃嫩草吧?”

    “27岁,大她5岁,她说刚刚好。”小天笑得很甜很温柔。

    杨灿瞬间无语。看他那么黑,一直以为他该和张力一般大了,原来还比自己小。

    小天不好意思老让她们说自己,脑子一转,把话题转到了张力头上:“听二哥说,距离这里十三公里的山里有一个秘密的军工厂,他正在和有关方面联络要进去看一下,想在那儿试用一下我们新材料的产品。刚才我问陆医生了,还真有,非常神秘,当地老百姓都只能走到山口。”

    “嘘——”苏木赶紧竖起食指挡住嘴唇,“国家的那些东西不是在山里就是在大漠里,这很正常啊,你只说这一次就别再说了啊!我们都是老百姓,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不瞒你说,我到这儿来了这么几天,就从没听人说起过。”

    “我知道。”小天点头,却皱起眉,“刚才不是碰到姜黎了吗?你们有没有问过她,她来这儿干什么?我就怕她突然来个节外生枝。”

    “我们也担心。”苏木说道,“看样子她和陈雅欣是来玩的,但是我想她会不会在这儿等我哥来,或者是先回去,以后再来找他。我哥应该不想再看到她吧?”

    小天说:“陆医生那件事,二哥没有亲自出面,但是他去医院见过陈雅欣,所以姜黎能够猜到是谁在教训她。她来找过二哥,被我挡回去了。”

    “嗨,简单啊!跟张力说,和姜黎躲猫猫。”杨灿觉得这样很好玩。

    小天看她一眼,意思是这种幼稚的游戏张力才不会玩:“我一会儿给二哥打电话,听听他的意见吧。”

    且说陆常山从那户人家出来后,毛毛雨越下越密,他撑起出门时苏木硬塞给他的伞,就着街上人家屋里漏出的灯光往老屋走。雨线朦胧中,隐约可听见人们断续的说话声、电视机里放出的音乐声和角色的对白声。

    他踽踽独行,经过一家旅馆,门口传过来一声“陆常山”,他隔着雨幕望去,竟是陈雅欣,俏生生而立,脸上是似哭似笑的神情,一双眼瞅着他,像是痴了一般。

    任陆常山再会想象,也绝不会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这个人,更何况他压根儿不会去想象,所以他如雨丝落地渺无迹般只一句“你好”,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陈雅欣急走近两步,生怕再也见不到他一样:“可以说两句话吗?”

    陆常山迟疑了一瞬,终是住了脚。

    陈雅欣光着头,密雨如织,洒落她失魂的脸庞,混合而下的是两颗温热的泪滴。

    陆常山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动静,略略侧头瞥她一眼:“雨很大,如果没什么可说的,请回到屋里去吧。”

    “如果这样可以除去我曾经犯下的错,再淋多大的雨都是我该得的。”陈雅欣哽咽着说。

    过去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陆常山只当那是人生的一场历练,当时固然劳心劳力,回首时只犹如鸿雁之爪偶沾雪地留下一抹浅痕。放下方可求全,执着未必责备,经历过很多的事,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这对你的身体不好,请进屋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无喜无怒,陈雅欣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难以确信是该欢欣还是该疑惑:“你、你原谅我了?”

    陆常山心里起了一丝想笑的冲动,又夹杂着若许的悲哀:“无所谓原不原谅,你我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可我曾经、现在仍然在回眸。曾经的回眸是想要留住你的身影,现在的,只是希望我们从此不再是路人。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妄念。因为妄念,所以犯了错;因为妄念,所以害怕得不到。我已经得不到了。那么,可不可以给我一点些许的心安?”陈雅欣的眼泪哗哗而下,她分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为什么?只恨那时太多渴望,太多期盼,也有太多的不明了。一脚踏进去,想要转身,另一只脚已经跟了上去。

    是不是只要有他的哪怕一点点正视就可以获得永久的解脱?她没有答案。

    可陆常山不可能给她想要的眼神,他的头始终只面向长街的尽头,看得很远很远:“那只是因为你我不小心擦碰了一下,仅此而已。”

    吹过一股清寒的风,苏木叮嘱过不许光着头在雨里走,他确乎感觉到头里微微的闷沉,拉过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了头上,重新启动步子往温暖的老屋走去。

    “祝你们幸福……”陈雅欣在后面低低地说,再难抑制来自心底的哭声。

    陆常山头也不会地往前直走,他其实很想知道陈雅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主要的是,他有一种隐隐的担忧:陈雅欣,你还想要做什么?

    他越走越快,想要快点见到苏木,想要跟她说,你不是说过想去海边吗?那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