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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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托你福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婚姻之初,谁都怀着美好的梦想,期待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一辈子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可是为什么总有人事与愿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没有亲历现场,但苏木很能理解苏慧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的确是一忍再忍,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

    “你那表哥就是个烂人!”

    “你别把我搭进去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陆常山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撇清关系。

    “他家暴,又嫖又赌,五毒俱全,还不能协调好家里人和我姐的矛盾,我要是我姐,早就和他拜拜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想起苏慧一路走来的种种,苏木非常痛心,“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我姐忍;为了心里还存留的对他的那点爱,我姐忍。可他呢?除了伤害还是伤害!我姐为什么要买房子?就是想从他那个鸡飞狗跳的家里搬出去得个清净,哼!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自己不检点,敢怀疑我姐!你说我姐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就该受他折磨?”

    “她再优秀,也有她的软肋。一个巴掌拍不响。矛盾本身就是两方面的共同作用,单凭一方是不会发生的,更不会发展得异常激烈。”陆常山摆出他冷静客观的腔调。

    苏木知道他说得有理,可是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总要为苏慧鸣不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们一家欺负。这下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把我姐逼走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像她那样温柔贤淑的媳妇儿!有的人就是那么贱,一定要失去以后才懂得她的好。”

    “他清楚得很,你看他都跪下了。”

    “这叫什么?伤了她又来求她原谅?然后下一次又是这样,永远没个了结。我看啦,他根本记不住我姐的好,而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名声在外了,不可能再讨到老婆了。哼,这样的人就该成为孤家寡人!”

    车进仙岩,这里竟然又是雨丝纷纷,冷得人直哆嗦。苏木给苏慧打过电话,苏慧说她已经从那个家里搬出来了,正着手在新区按揭一套房子,“别的我都能忍受,就不能忍受他们一家子对我的侮辱。我跟我们经理说几句话怎么了?正大光明,清清白白。他妈妈就是没事找事,因为她一直不满意我出来工作,整天唠叨要我在家待着——我又不是他们家请的保姆!”

    “两个孩子怎么办,都商量好了吗?”

    “他不签字,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

    也许是心情已经平复,苏慧说得很淡定。苏木想着这事还真得他们夫妻自个儿解决,旁人不好参与,因此只有把这事先撇在一边。他们要在这儿等着杨灿和家里还在招聘的中医师的到来。陆常山和父亲商量过,找个中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来都行,可以把爷爷的东西交给他。总之这个药行要承继下去,他将来退休以后要和苏木回到这儿来。

    苏木才知道,这地方虽然偏僻,却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乡场。今天是乡场上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潮熙来攘往,提前置办年货的乡民,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轻人,放寒假后在街上来玩的大小学生……空气里都是喧嚷热闹的气息。

    几天没开门,药行里人比平时多,陆常山和苏木一人开单一人抓药,还得抽空迎接打过电话后来铺货的医药公司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到下午散场时分,店里还坐着两三个要陆常山给他们针灸推拿的病患,大家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邻近新闻和闲话,时间就在一派祥和中悄然行走。

    杨灿来过电话说晚饭前就和小天一起过来,苏木正好抽个空去周记板鸭店买只板鸭,那是杨灿爱吃的。她掀开挡风门帘,正房的门口竟然站着陈雅欣和那个姜黎,两人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正在读门上的那副对联,姜黎还举着一个单反相机各个角度地拍。

    呵,居然还能在这个乡旮旯碰到如许两个大美女!苏木不得不再次感叹世界之奇妙。

    这个陈雅欣,陆母还心怀歉疚地要给她找工作呢,看她这身装扮,心情好得很,哪里有半分着急的样子?

    姜黎手中的相机转过来,看到了她。不过她大概并不记得这是在哪儿见过的谁,又转了过去。

    陈雅欣慢一步看过来,脸上神情立刻变了。

    “你们好!”苏木浅浅一笑,大方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陈雅欣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

    “这里是常山的老家,他在屋里忙着呢,要进去喝杯茶吗?”

    陈雅欣的眼神亮了一秒又暗了下去:“你们不是在南州吗?”

    苏木扫了姜黎一眼:“托某些人的福,他借爷爷仙逝的机会在这儿休假呢!那天我们是去南州领结婚证。”

    “你们……结婚了?”陈雅欣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变得很白。

    “是啊!那天忘了对你说。对了,那个朱阿姨也没讲吗?啊,你在这儿,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看她这样,莫非还想着能和陆常山有转寰的余地?那我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姜黎一双眼像她手里的相机镜头,把她从头到脚、各个方位地扫描了个遍,最后瞪大了眼:“你就是苏木?我们见过!”

    “是啊!”苏木挑挑眉,“姜小姐记忆力真好。我是南江集团迅风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力的妹妹。听说姜小姐和我哥认识,真是荣幸啊!”

    姜黎好像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身子一晃,相机脱了手,幸亏有肩带套在她脖子上,否则得摔落在地。她那张美丽的脸比陈雅欣的精彩,除了白,还有红,眼神涣散,下巴好像筛糠一样颤抖,苏木甚至听到了她牙齿的磕巴声。

    很明显,事情出来之后,哥哥铁定让她吃了些苦头——可恶的女人!

    陈雅欣也没想到苏木还有这重身份,印象里这就是一个打扮随性,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修饰的乡下丫头,哪里有她们这些城里姑娘精致?但是,自从上次单独见过面后,她才知道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从容、冷静又淡雅的气质根本不是穿一身名牌,用一堆名贵的化妆品就能够堆砌出来的。

    原来,她不是用不起名牌,而是不屑于用名牌;她不是不会精致,而是懒得精致。

    不过,陈雅欣有自己的信念。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看着普普通通,却在哪一方面都站了先。这个女人不就是有一个那样的哥吗?没有那个哥,她会假装低调?怎么,现在把那个哥抬出来炫耀了?要说虚伪,谁又比谁更加虚伪呢?

    “我是让陆常山受了些苦,但是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哥,你会和陆常山结婚?这世上就没有像你这么又虚伪又残忍的女人,把人家像扔破抹布一样地扔下他,又假装多宽容似的来捡起他。呵,也只有陆常山能接受你了!”

    “我才提到我哥,她就撕下在南州时尚且还戴着的柔弱可怜的假面了。”要不是顾及到陆常山在屋里给人针灸不能分神,苏木差点笑出声来。她走近陈雅欣,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你是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宽宏大量的人,没想到竟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恶妇。曾经我以为你有多爱陆常山,还把大好的机会让给你,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就凭你刚才很不恰当的比喻句,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他。”

    她退开两步,又说:“陈雅欣,再给我一百年时间,我都不会想到你会愚蠢到那种地步;再给你一百年时间,你也不会想到该用什么方式去爱一个人。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没有你,我还没有勇气来抓紧本来就属于我的幸福。”

    陈雅欣的脸这下和姜黎的一样好看,怔怔地看着苏木,再说不出一个字。

    “这房子虽然算不上文物,不过也有几十年了,二位慢慢欣赏吧!”苏木抬头看了看老房子的翘角飞檐,从她们面前绕了过去。

    走了好几米,姜黎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等一下”,有些低声下气。

    苏木很给面子地停住脚,等着她的后文。

    那两人跟上来,姜黎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你在这儿,你哥哥会来吗?”

    对张力的事情,苏木一向很谨慎,她不想给张力带来额外的麻烦,因而她说:“他为什么要来呢?”

    姜黎垂下头去。

    苏木不明白,都已经那样了,难道她还有什么话要对张力说?关键是,张力还愿意听她说吗?

    “嗨,阿木!我们来了!”耳边骤然响起杨灿的欢呼声。

    三人一起回头,十米外,杨灿坐在一辆路虎越野车里,开着车窗朝苏木挥手。

    姜黎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有些闪躲,又有些期待的意味。而陈雅欣,厌恶地撇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