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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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喝茶去

    苏木昨天傍晚被人问过很多遍同样的问题,不明白这些中年妇女为什么动不动就问人家干什么工作,难道工作除了给人安身立命的资本,还真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象征?那我没工作就不能好好活了?

    陆常山淡淡地说:“曹老师好,我是学医的。”

    “医生好工作啊!”曹老师笑成了一朵金秋九月的菊花——因为脸上皱纹较多,“哎,苏木现在在哪高就啊?”

    苏木心想我工作还不知道在哪呢,“高就”就惭愧了:“不敢,我……”

    “吴谦,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冬梅突然出声打断了苏木的话。

    吴谦脸上的笑立刻僵硬不动,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陆常山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雷打不动的冷脸,此时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眼里的光还是暗了一瞬。

    苏木呼吸着空气中的紧张因子,一边干笑一边心里哀叹:“蠢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不存在!”

    曹老师转向冬梅,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笑容里多了些别样的探究:“对呀,我和吴谦是同事。这位是?”

    “哦,她是……”吴谦慌忙开口。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冬梅声音清亮地说:“我是吴谦的老婆!曹老师你看,我们的孩子都七个月大了!”

    她这话就是强震的巨大冲击波,苏木手心冒汗,看见吴谦的脸色“唰”地煞白,身体难以克制地晃了一下。陆常山也朝冬梅瞟了一眼,嘴角肌肉抽了抽,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大厅里人来人往,这一方空间却似超脱于红尘之外,一丝儿杂音都没有,唯一可见的只有冬梅脸上无知无畏的笑和曹老师眼中惊诧的光。

    “吴谦,你、你和覃婉兮离婚了?难怪我们都说覃婉兮多好的老师啊,怎么就辞职了呢?那她现在哪儿上班啊?”

    吴谦笑得比哭还难看:“呃,对!我和婉兮……”

    陆常山醇厚的嗓音如剑刃般横插进去,阻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要带她上楼去检查吗?一直在这儿站着被挤来挤去的对她的身体不好,还是快从那边电梯上去吧。”

    吴谦如梦初醒,忙拉过冬梅的手臂,对几人点个头,穿过人群拐到右边去了。

    “苏木,吴谦和覃婉兮真的离婚了?”曹老师难以置信地转向苏木,那眼神似乎要穿过她的头皮,把她脑子里装的关于此事的信息全部挖出来。

    “我好几个月不在梓城,和您一样也是今天才碰到他们,具体情况不太清楚。”苏木讪笑道,也想快点离开这里了,可要找个什么借口呢?

    “哦……”曹老师的刀眼依旧火辣,“你和覃婉兮同时间离开我们学校,一个突然结了婚,一个突然离了婚,嗨!真是让人想不到!”

    陆常山听她意思还要继续攀谈、深挖,以期拿到独家新闻报道权,心里陡生厌烦。他只要一烦,才不会去找什么特别的借口,手一动攥上苏木,礼貌而疏离地说:“曹老师您忙,我们先行一步。”

    两人疾步出了大厅,苏木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曹老师早不见了踪影,心想,那个冬梅多半一直闹着要吴谦和覃婉兮离婚,不然也不会逮着一个机会就急于表明她其实还没有成为事实的的身份。覃婉兮也真有耐心熬到现在,她一定想的是,任你怎么闹,反正只要我在,你就进不了我的家门。只是这样的方式拖累的不止是她自己啊!覃婉兮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一再纵容而不选择放弃?渣男就是渣男,何必要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搭进去?

    “别管人家的事了。”陆常山捏捏她的手指让她回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样的,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罢,旁观者都没有评判的资格。要我说,连热闹都不要去看,过好自己才是关键。”

    “是不关我事,只是我和覃婉兮毕竟那么多年的交往,她一直当我是朋友,我总要在心里关心一下嘛!”苏木辩驳道。

    今天也真是奇怪,苏木没看黄历,不清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运气,提到覃婉兮,前面一棵香樟树下急匆匆走过的不正是她?

    “喂,你说覃婉兮刚才是不是也在那个地方出现了?”

    陆常山静静地看着覃婉兮手里握着电话边走边打,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有可能。”

    “要不,我们跟上去瞧瞧?”苏木好奇心一起收都收不回来。

    “无聊!”陆常山一口拒绝,“走,我们去看电影。”

    “不去!这段时间没什么电影好看的。走啦,就陪我做一回无聊的事嘛,反正我们要下午才回仙岩。”

    覃婉兮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苏木拖着陆常山也上了后面的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第一次做这种事,苏木很兴奋。陆常山只当是陪她玩,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这样跟踪偷窥别人真的好吗?

    覃婉兮坐的车一直往前,直到清江河边的一处茶楼才停下来。她下了车,钻进了茶楼。

    “到此为止吧,看起来就是有人请她喝茶,我们跟进去算什么?”走到这一步,陆常山觉得已经足够了。今天梓城好不容易出了一回太阳,这么好的天气,和心爱的人在河边走走,或者去河对面的游乐场玩,都比在这儿跟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做莫名奇妙的事强。

    “咱们也去喝茶呀!”苏木兴致盎然,推着他下了车。

    这家茶楼通体中式风格,装修典雅厚重,褚红色的柱子门窗,雕花的窗棂,门口两个青花瓷大花钵里,有几个小小的红色山茶花骨朵,左右两副对联道是:“半盏清茶,观浮沉人生;一颗静心,看清凉世界。”

    两人双脚一踏进去就愣住不动了。

    几米处,覃婉兮、张力、杨灿,还有一个苏木曾在杨灿给她发过来的照片上看到过的男人——zm技术部总经理王明扬——全都站在那儿,神色各异。

    杨灿首先奔了过来,笑容古怪:“你们怎么来了?”

    “你说呢?”陆常山反问她,那意思是到茶楼来肯定是喝茶啰,你这就是废话。

    杨灿白他一眼,低声对苏木说:“我和你哥也是才到的,一来就碰到王明扬,然后是覃婉兮,好奇怪啊!”

    苏木的关注点却不在那儿,看她神采奕奕,似乎昨日的气已经消了,悄问她:“你们合好了?”

    杨灿偷瞄张力,正对上他深幽的眼睛,心跳忽然就停止了三秒,忙别过头来,假装镇定道:“没什么。”

    原来昨天她一觉醒来,那人已经走了,空调的温度刚刚好,被窝温暖舒适,锅里还热着给她做的饭菜,她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土崩瓦解,傻笑着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然后私戳了他的微信:“你做的菜很好吃。”

    他没有回复。

    她把几个空盘子给他发过去:“全部吃光光了。”

    “把碗洗了。”那人吝啬得没有多回一个字。

    但昨晚杨灿还是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一个男人,明明身边有人照顾饮食起居,可他却甘愿挽起袖子为她洗手做羹汤,而且不止一次,再加上彼此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其中的意味,杨灿不是傻子感觉不到。

    今天她正等着他的示下是去仙岩还是回香子沟还是原地待命,他就一个电话把她召到这里来了,而目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看来他们在逐渐靠拢了。”苏木欣喜地想着,就见王明扬那双金丝边眼镜后的犀利眸子在她和陆常山的周身逡巡一转,再盯向张力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美女就是张总的妹妹了,那这位是……”

    “妹夫,陆常山。”张力答得简洁随意。

    王明扬立刻伸出手来,脸上笑容展开,像浮在水面的一片纸:“你好,我王明扬。”

    陆常山心想,看这人目光阴鸷,一张脸皮笑肉不笑,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微微颔首,伸出去的手只碰了一下对方的指尖就收回来了。

    覃婉兮也是一副笑脸,殷红的嘴唇里吐出悦耳的音:“呀,今天怎么这么巧?苏木,你们也有闲心来喝茶吗?啊对,这儿很适合新婚夫妇。”

    苏木细瞧去,她这笑恰如她刷在脸上的粉底胭脂和眼影口红,想要极力掩饰她神色间的焦虑不安却终究是枉然,心里顿起疑惑,不知她这是为的哪般。

    “请吧王总,进屋去坐坐。”张力意态闲闲,侧身让王明扬走在前面。

    那王明扬倒没推辞,抬手整顿了一下大衣衣袖,高昂着头跟着服务生往楼上包房而去。

    覃婉兮踩着高跟皮靴,紧走两步和张力并了肩。

    苏木心下一动,赶紧扭头去看杨灿,果然见她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她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腰,就听陆常山在耳边吱吱:“呵呵!想我一介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川大神,跟着你就从高高的九重天上落到了凡间,做了一名吃瓜群众。”

    呃,凡间的瓜很好吃,茶更好喝,您慢慢享用吧,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