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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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醉冬风

    犹记得初见时,他就是这样微微上扬的桃花眼,这样迷醉人的笑,这样的风流无匹样。

    杨灿眼前一晃,仿佛如烟雨幕中,一树芳华伫立在前,花瓣随风飞扬洒落,朵朵耀了她的眼目。

    年年岁岁,今夕何夕?不知如斯美景醉倒了多少春风。

    不过,在这夜色如墨的山间,哪有醉人的春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的只有冬风而已。

    杨灿脑中划过一线清明,继而夸张地一通爆笑:“哈哈哈哈!你说,那什么姜黎呀、覃婉兮呀、我还不认识的某某某呀就是这样被你勾搭成奸的吧?情场老手就是不一样,一个眼神、一个笑分分钟碾压女人心。”

    张力的两边嘴角都溢出笑来,但那笑不再是迷人心魄,而是讥嘲得让人尴尬:“我所谓的‘心思’无非就是希望你不要受王明扬的影响,好好工作,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看来你还是回到王明扬那儿去算了,就你这智商,真不适合做我们南江的助理。还有,笑声像乌鸦叫,真难听!”

    杨灿故意把笑声整得更大声更张扬,边笑边说:“原来你不只是放荡,你还这样无耻。我说的‘勾搭成奸’是指你那眼神你那笑,可跟你的‘心思’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吗?你不就是想要我对你有你说的那个心思吗?”

    “切,我想要你对我有什么心思?老娘对你的心思不感兴趣,老娘也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心思。”

    “你想多了,我从没有想过要给爹娘都还没死就自称老娘的人她想要的心思。”

    “老娘……我从没有说过需要你的心思!我需要的心思你也给不了!”

    “你的确想多了,我真没想过要给你我给不了的你需要的心思。”

    两人并肩往后面的小院走,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正屋门前的花坛边,把这“心思”二字拉扯成了碎渣才作罢。张力心头的气闷就在这些碎渣中消失殆尽,现在是无比畅快。

    杨灿停住脚,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见他再没有话说,突然觉得好可笑,“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你很搞笑诶!”

    “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搞起笑?这份功劳有你的一半。”

    “喂,你该不是专门跑来和我斗嘴的吧?”

    “都说了,这儿是我的地盘,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至于斗嘴,你不找我斗嘴我怎么可能和你斗嘴?我从来话都很少的,就是被你带偏了。”

    杨灿满头黑线,长长地哈出一口白气,撇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来呀!真矫情!”

    张力抿笑。为什么要来?因为和她在一起很放松很愉快,就是这样。

    杨灿见他不说话,侧身站着的身姿自有一种清贵卓然的美感,尤其是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干净、清透,和之前那种蛊惑人心的笑很不一样,忍不住感叹:“你说像你这样的高富帅,要是再深情一点、专情一点就跟言情小说中的男主一样完美了,唉。可惜呀!”

    深情,专情吗?再深情、再专情又能怎么样?“情”字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写成的。谁都渴望两情相悦,谁又刚好在天时地利人和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时候得到了“两情相悦”?有的人注定是错过,有的情注定是残缺。

    张力本来已经酣畅的情绪又开始烦躁起来,嘴角的笑瞬间隐去,换上了一脸的冷漠:“花花世界,不过是来过一遭而已,金钱、美女随我有,有什么可惜的?深情、专情就好吗?自古深情留不住,没听说过吗?”

    杨灿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屋檐下的灯光说道:“其实呢,根据我的了解,很多男人流连花丛有以下原因:第一是本性如此,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兽性太多,人性太少;第二是他还没长大,对女人的看法还处在那啥的阶段,还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怎样的女人;第三是他曾经或者现在深爱着一个人,可是由于命运捉弄得不到她,于是只好在万花中买醉咯。第三种男人最悲情,因为他首先专情、深情。”

    第三种男人?

    张力心有所动,面上却一声冷笑:“你是恋爱专家吗?是不是要准备出一本书,指导一下男人们怎么流连花丛或者不流连花丛?”

    “哪有?一时感慨而已。不过,”杨灿转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我有点好奇,你是属于哪一种?”

    张力扭开头,声音冷淡:“看来你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

    “永远不要走进一个人的内心,那样你会很痛苦。”

    杨灿琢磨着这句话,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某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心底有一种叫做“怜悯”的情愫缓缓上升。片刻后她轻轻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张力移动脚步,就要往前走。

    杨灿在他身后继续说道:“我说我明白你是哪一种了。”

    张力停住脚,转身看着她,眼眸深黑得看不见底:“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同样的,世界上也不只有你所说的三种男人。我就是我,没有可比性。”

    “我知道啊!”杨灿的眼里倒映着屋里的灯光,像两个清晰的亮点,她笑了,“不就是大同小异吗?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话说我才懒得走进你那像大萝卜一样花的心呢!”

    这个女人,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还是说,他还不够了解她?

    “原来你是这样聪明的女人,还真让我大吃一惊。不过,如果你还要嫁人的话,我劝你不要太聪明,因为男人都不大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哈,领导,你这观点已经out了!”杨灿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挺可爱的。不,是可怜又可爱!“现在可是男女平等的时代,我蠢笨也好,聪明也好,评判的标准从来都不在男人手里。我不需要依附男人,所以也不需要去取悦男人。你是不一样的你,我也一样,是不一样的我。”

    她说得严肃而认真,张力深黑的眸子里绽放出光来,点头笑道:“好,受教了。其实我说的话后面还有一句,男人尊重并欣赏能和他比肩的女人。”

    “意思是我算一个咯?”杨灿的眼里冒出星星来,心想:且不管他心里装的是谁,现在最要紧的是要站在他身边,然后找机会实现我的人生梦想。啊啊,为什么总没有机会把他那啥呀?

    张力转过身去:“你不算。”

    “我怎么不算了?你优秀,我也不差呀!”

    “因为我是花心大萝卜,能和我比肩的只有烂白菜。”

    “小气!”杨灿对着他的背影暗叫。回顾刚才的话,她又后悔又失落:杨灿啊杨灿,你说你把你的刺立起来干什么?你最该做的是装笨、装傻、装痴,像那些擅长取悦男人的女人一样,像这样下去,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尊大神推倒然后有一个像他那样好看的宝宝啊?

    张力站在门边回头看她鼓起了腮帮子,一副恨不得要把他撕成两半的模样,心情如雨后晴空般大好,对屋内的小天说:“小天,你煮了几个人的饭?我把杨助理带回来了,看样子她还没有吃。”

    杨灿确实还没有吃晚饭。王明扬来找她的时候,硬要拉她去他们的驻地吃,她没答应,刚刚一直和这人斗嘴,没有觉得饿,这会儿一歇下来,才发现腹中早已空空。吃饭可是大事,杨灿从不和自己的肚子生气,所以她也不去计较这场嘴仗打下来是她赢了还是她输了,二话不说,推开房门就去洗手吃饭。

    小天是个细心人,在张力来过电话后就知道要煮几个人的饭,炉子上的火锅也是杨灿最喜欢的清汤,蘸水弄得特别香。

    杨灿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紧身毛衣和铅笔裤。白色毛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尤其是胸前一对玉峰高耸,曲线优美。

    张力看了一眼,眼神就黑了下来。他们最最最上次在一起是苏木生日前一天,他偶然间提起要回县城的家,偶然间问她要不要去,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最最上次在一起是在食堂吃的工作餐,最上次在一起还是在食堂,其余时间由于他都是两头跑,虽然有跟她见面,但都没来得及一起吃饭。算起来,小天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过他。她是不是一回屋子就当着小天的面穿成这样?

    “我建议你穿件外套,万一溅到油了就麻烦了。”

    杨灿低头一看,白色毛衣是得注意点哦,于是进到里屋去披了件蓝色的工装出来。

    “以后记得都要穿件衣服。这屋里虽然看似暖和,其实还是有风,你常感冒,只穿毛衣扛不住。”张力又说。

    “哦。可是我自从上次好了以后就没生病了。”杨灿说。

    “所以你更要注意,刚刚好很容易反复。”

    小天眼观鼻鼻观心,只顾弄锅里的菜,像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