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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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叫花子

    这种死后都该鞭尸的人渣,不知道宁思妍妈妈当初跟了他花着他的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花骨朵般的女儿会遭遇如此的摧残,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们是来给宁思妍办退学的。”孙燕说,“她该读高一了,听说小学的时候转过一次校就留了一级,到这儿来也是留级。她来的那天浓妆艳抹的,还穿个吊带,插班考试的成绩一般般,学校是不要的,她妈妈哭着求,她自己也保证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才留下了。”

    “你说她妈妈把她弄到这儿来,是不是就是要分开她和那个男人啊?”苏木疑惑地问。

    “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可分得了吗?还不是把肚子都搞大了。”

    “那个男人是在犯罪吧,什么什么**罪,该从重处罚的。”一想到那男人的那双眼睛,苏木就觉得恶心。

    孙燕露出悲悯的神情来:“是又怎么样?宁思妍会去告吗?她妈妈会去告吗?她们自己都不叫唤两声,谁去给他判罪?”

    苏木沉默了。有些人是心甘情愿地做寄生虫的,啃老、拼爹、拼男人,外表光鲜,内里腐朽。他们在出卖自己的时候,还会高昂着头在不出卖自己的人面前嘚瑟:“看,我有钱,有豪车,有豪宅,你有吗?别摆出你那清高样和不屑样,你所有的表现都在说明你仇富!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典型的道德绑架,典型的道德婊!”

    她想起张力身边那些女人来,一个个打扮入时,穿名牌,用名牌,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街上的叫花子。难道她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叫花子吗?往往那个时候,苏木就静静地看着她们的眼睛,直到她们再不敢和她对视。

    那是张力刚回梓城的时候,第一次告诉她他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被她拒绝了。他把她叫去,当着她的面对某个女人又亲又抱,然后大把大把的钱撒给她。女人笑,张力笑,苏木也笑,说:“哥,你真幼稚!”

    从那以后,张力变本加厉,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酒喝了一瓶又一瓶。苏木再不笑了,只说:“好,你可以作贱自己!从此以后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

    她真的不理了他两个月,直到过年的时候,张力低声下气地求她:“我不闹了,你回来。”

    她不是不心痛,不是不感动,在某个女人挎着张力给她买的爱马仕包包既怜悯又娇嗔地对他说“力哥,你那么有钱,怎么还让妹妹去做老师啊?我家有个亲戚就是老师,人家都说他们有假期,其实很辛苦的,有时还被拖欠工资”,而张力用隐藏着鄙夷的宠溺眼神回答她“我的妹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我还拦着”的时候,她在同情之余,更有深重的罪恶感。那些女人,也有对张力是真心实意的,可他只能给她钱,给不了他的心。她很清楚,如果她点了头,就没有那些女人什么事,但是,她就是跨不出那一步。她害怕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给他更深的伤害,哪怕他愿意承受那伤害。

    她和他重归于好,但张力只是不当着她的面而已,背地里还是有女人不断地贴上去,而他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她还能怎么样?只有叮嘱小天照顾好他的身体。

    他们就这样纠缠了这么些年。

    现在他已经知道有陆常山的存在了,她也离开了,但愿他能放下,也但愿有女人不再只盯着他的钱包和银行卡还四处炫耀。

    再来说宁思妍,过早地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过早地出卖自己还不自知,该是谁之过?社会?家庭?学校?

    “这孩子以后还不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真让人心疼。唉……要是她妈妈能从中得到些教训或者醒悟就好了。还有那个不是东西的人渣,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看过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吗?那个女主?有的人成佛,有的人成魔,有的人成妖,而更多的人还是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或许,对宁思妍来说,成长本身就是要经历磨难的。现在不经历,成人以后,社会就会以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回馈给她。只是,到那时候,她承不承受得住,就是两说了。

    真心希望每一个孩子的人生轨道能在偏离之后再正过来,而不是继续残下去。但是,谁能给她矫正的动力和时机呢?有的人自觉地忽略阴暗,自觉地站在阳光下;有的人身在阳光下,却活在黑暗中;有的人永远都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阳光。

    “我以后要是结了婚,又不小心离了婚的话,一定要自己把孩子抚养大,教育好,绝不再结婚,太可怕了!”

    孙燕听她又在散发悲观主义的言论,一手指戳在她的额头处,笑道:“亲爱的苏老师,您这样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都还没结婚呢,就想着离婚!”

    苏木讪笑:“总要打点预防针嘛!当然喽,像我这么高大上的女人,遇到渣男的机会基本上是不存在滴!要是一个不小心遇到了,哼!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孙燕又狠狠地戳她:“啧啧啧,这么自恋,要脸不?”

    苏木“啪”一下拍开她的手,正色道:“我觉得吧,你是怎样的人,你就会遇到怎样的人;你遇到怎样的人,你就会成为怎样的人。朋友,婚姻,然后,对孩子的教育,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孙燕一听,脑子立刻转到了某人身上,挨近苏木有些暧昧地说道:“哎,像你这样的人,和小刚可是最合适的。怎么样,从了他吧?”

    苏木推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们讨论的是宁思妍,怎么扯到小刚去了?你脑筋急转弯太快,抱歉,我跟不上!”

    孙燕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得了吧!你这叫做欲擒故纵。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和小刚好上了,我以他嫂子的名义担保,你这一生都不会碰到宁思妍这样的事。”

    苏木叹气:“第一,我没有欲擒故纵。第二,你以这种不够严肃的语气说一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很不妥当呢,亲爱的孙老师?”

    孙燕被她抢白得有些难受:“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把那一家三口叫过来教育一番?找律师告发那个恶魔?向媒体爆料?把这件事发到网上去?你很圣母婊诶,苏老师!”

    “不,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从中学到了一点:我,我将来的孩子,没有钱没有关系,生活清贫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千万千万不要做向人伸手的叫花子!”

    “所以我才说小刚很好啊!他虽然钱不多,但是一直都很上进、勤奋,对父母又孝顺。你别看他是男的,在家里照样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他可是满满的正能量呢!这样的三观不是和你很合吗?”

    苏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伸手要钱的是叫花子,伸手要感情的呢?

    一股可怕的罪恶感从她的心底窜上来,她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开。

    啊,怎么能这么想呢?

    她面向孙燕,认真地说:“燕子,我说再多的理由你都能反驳,那我就只说一点吧:我现在,只说工作,不谈感情。时间可以证明一切的。”

    孙燕笑了:“当然,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苏木转身回房,对所谓“叫花子”的想法翻来覆去想了一遍,感伤、愧疚之后,是茫然和空虚。

    宁思妍走后,郝帅把座位微调了一下,教室里不再有她的影子,但是苏木面向学生的时候,总要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看一下。那儿坐着个胖墩墩的男孩,迎接到了苏木的目光,立马端正坐姿,腰背笔直,脸上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狡黠和纯真。

    每个班都有来自父母离婚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有的面相纯良,有的歪瓜裂枣。父母给了他什么,他就是什么,学校教育给予他提升,给予他修正。苏木乐观地这样想,但宁思妍给她的震撼,还是好久都不能释怀。

    小刚果真如他所说,有空就往这边跑。苏木的原则是有礼有节,尽量不给他更多幻想,也不给别人猜想。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拒绝和孙燕他们去玩,拒绝小刚的一切邀约。

    然而,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