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林小刚（1）
星期六，傍晚时分。
苏木在学校食堂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来医院了。罗康自从手术醒过来能起身后就书不离手，这孩子不想耽误功课。大家都说休学一年没关系，他不同意，说还要参加期末考试，下学期继续跟班上学，万一以后中考不理想的话，他再选择复读。众人拗不过他，同学、老师来看他的时候就给他解答疑难。苏木这会儿就给他讲了一些语法。
她有时候感叹，还真是各人各命，宁思妍如今不知散落到了何处，而罗康只要一息尚存，就在为他的理想奋斗。
苏木见他有些疲惫，就说：“咱就到这儿吧。你把这些弄懂，复习一下，下次老师再来给你讲新的。”
罗康很开心：“老师，我之前看的时候半懂不懂，现在听你一说就都懂了！您继续讲！”
“那不行！知识是要慢慢消化的，一嘴吃个大胖子多难看啊！”
他大姑在旁边也说：“是啊，看天儿都黑了，苏老师来了这一久，该休息了。”
罗康意犹未尽，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看了看窗外，确实已是万家灯火了，就说：“嗯，老师，您是该回去了。您明天有空吗？再来给我讲后面的好不好？”
“好，我明天下午来。”
她再多坐了几分钟，和罗康说了些趣事，就起身离开了。
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她拐出来，迎面撞上了十几个戴着军帽、穿着军装的医生。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虽然他们是文职军人，但那身挺括的军装穿在身上，就是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南州军区医院已经更多的是为民服务了，所以很少看见那里的医生穿军装，要看就去看橱窗或者出诊门口的牌子。
苏木感觉到他们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再不敢仰视，低下头侧身避过。
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的背影。
不对！夹在他们中间的一个背影，怎么那么像某人呢？
大厅里灯光明亮，那群绿军装赫然在目。
那个背影，他走路的姿势……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侧过脸来，但立刻被后面的人挡住了，苏木没有看清楚。
他们往右转进了一个通道，那个背影消失了。
她哑然失笑。我是真的太想他了吗？看到个背影都失神成这样！
下了阶梯，穿过楼前的广场，她看了下时间，八点过，这一带她已经比较熟悉了，很想走路回去。但是因为早上有课，她还穿着学校发的制服，西装、西裤、白衬衣，为了搭配，她穿了一双高跟鞋。算了，还是打个车。
“苏老师！”
她循声望去，左前方走过来好久不见的小丽。灯光下，她的打扮“正常”了很多，头发扎成了一束马尾，没有化妆，简简单单的格子衬衣，宽松针织衫和牛仔裤。她还是适合这样素净而青春的装扮。
“你怎么来这里了？”苏木迎上前去。
小丽的表情有些奇怪的不自然：“我是来找你的。学校的人说你在这儿。”
找我？和小刚有关？
一想到小刚，苏木就头痛。他倒是锲而不舍，苏木下班，苏木周末，都能在教师公寓楼下或者她和孙燕同住的屋子里看见他，这会儿回去，说不定他还在那儿。之前大概是在观察苏木的喜好，他一直都是空着手来的。这两周不一样了，他变着法地往她们阳台上搬花，都放不下了。然后就是隔三差五的一大束玫瑰，孙燕眉开眼笑，很认真地数过，说有99朵。
“老实说，我不喜欢玫瑰，熏得难受！”苏木仰靠在门上，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花朵，生无可恋。
好了，这两天没有玫瑰了。
听说之前小刚也常来学校的，但是，尽管苏木以为只要自己不和他单独在一起，不参与有他的活动，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揣测，学校的老师还是开始意味深长、挤眉弄眼了。
“你男朋友来了，在楼下等你呢！”蒋毅看到她就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苏木赶紧声明。
蒋毅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一副“你怎么这么奇怪”的表情：“呵呵！小苏啊，你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还记着呢！不用藏着掖着，我们对教职员工没有不允许谈恋爱的规定。你看，我自己都在谈。生活嘛，总有幸福等着你去发掘、抓取。”
苏木满眼冒圈圈，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话？
“苏老师，”小丽见她看着自己发呆，以为是等着她主动说话，“小刚他……”
果然！苏木皱起眉，尽量不把心底冒出的厌烦表露出来：“他怎么了？”
小丽咬咬嘴唇，支支吾吾：“小刚哥他生病了，想要你去看看他。”
“生病了应该去看医生，而我不是医生。”苏木想着这小刚还真是够折腾，“而且，不该你去看他吗？”
这个反问不说倒好，一说小丽就脸带哭相，灯光在远处，苏木看不清楚她眼里的东西。可能眼眶发红了吧，她想。
“他有胃病，痛的时候很难受。自从你来以后，他一心一意都在你身上，都不怎么搭理我，这次是何宽哥告诉我的。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不要我去看他，也不要我们送他去医院。我想来想去，只有来找你了。苏老师，我……我很担心他！”
这样。苏木记得她刚来没多久，有一次出去玩，小刚想多吃点东西就被孙燕说“你有胃病少吃点，注意保养”。
何宽苏木认识，是小刚厂里的同事，好哥们，她被孙燕拉去一同出去玩的时候，有时候他也在的。那是个壮小伙，圆眼塌鼻，面相总体看起来比较忠厚，只是苏木偶然一次瞅到他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藏了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可是……
“小丽你看哈，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要不，我打电话去给他说，让何宽去把他接过来怎么样？”
“他接过我的电话就关机了。他烦我。”小丽低下头去。
“是吗？”苏木总觉得怪怪的。
“我见过他胃痛的情况，根本不想接电话。不过，也有可能他又开机了呢，你试一下。”
苏木当真拿出手机来拨打小刚的电话，确实是关了机。
“苏老师，你去看看他吧！我真的很担心！”
苏木很犹豫，这么晚了，而且她很怕小刚又来节外生枝。
“他身边没有药吗？”
“你不知道，小刚哥他很倔的，只要不痛了，他就把药扔了。跟他说过好几次都不听。”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不过，再怎么样，小刚也是朋友啊！这朋友生病了……
“就我们俩去？”
小丽见她终于有松动的意思，笑了，指着广场外的一辆面包车说：“何宽哥带我们过去，然后如果严重的话，再一起带他来医院。”
苏木心想有他们俩在，一起过去看看也无妨，只是这小刚真是古怪，生个病还这么傲娇啊！你先来医院住着，我会不来看你吗？
两人走到面包车那儿，苏木看那车就是小刚平时开的那辆。何宽已经下了车，绕过来给她们开车门，嘴里很是感激：“谢谢你啊苏老师！小刚他一发病就顺便把神经也发了，我说让他来医院他不来，小丽说都没用。”
“你和他在一起的？”
“是啊！晚饭时候我们喝了点啤酒，他就喊胃痛，我拖他来医院他硬犟着，还说什么痛死算了，反正活着没意思。你也知道他近段时间……”
苏木还不懂他的意思吗？只得讪笑着和小丽上了车。
面包车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开去。苏木听小刚说过他是住在厂里的，厂子在城西近郊工业园区里。
“你们厂那么远，这过去得多久啊？”苏木后悔上了车才想到这个问题。
小丽就说：“苏老师，小刚哥上星期在红星街租了个房子，他没对你说吗？”
“没有。”
说什么？自从他表白以后，苏木理都不大理他，和他说上三句话就算对得起他了。苏木觉得自己的心够冷酷的，对他，对张力。
红星街在老城，到处都是曲径通幽的巷子，苏木和办公室老师去逛过，进去了不注意还钻不出来。
当车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苏木看了下时间，都九点了。
苏木在学校食堂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来医院了。罗康自从手术醒过来能起身后就书不离手，这孩子不想耽误功课。大家都说休学一年没关系，他不同意，说还要参加期末考试，下学期继续跟班上学，万一以后中考不理想的话，他再选择复读。众人拗不过他，同学、老师来看他的时候就给他解答疑难。苏木这会儿就给他讲了一些语法。
她有时候感叹，还真是各人各命，宁思妍如今不知散落到了何处，而罗康只要一息尚存，就在为他的理想奋斗。
苏木见他有些疲惫，就说：“咱就到这儿吧。你把这些弄懂，复习一下，下次老师再来给你讲新的。”
罗康很开心：“老师，我之前看的时候半懂不懂，现在听你一说就都懂了！您继续讲！”
“那不行！知识是要慢慢消化的，一嘴吃个大胖子多难看啊！”
他大姑在旁边也说：“是啊，看天儿都黑了，苏老师来了这一久，该休息了。”
罗康意犹未尽，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看了看窗外，确实已是万家灯火了，就说：“嗯，老师，您是该回去了。您明天有空吗？再来给我讲后面的好不好？”
“好，我明天下午来。”
她再多坐了几分钟，和罗康说了些趣事，就起身离开了。
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她拐出来，迎面撞上了十几个戴着军帽、穿着军装的医生。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虽然他们是文职军人，但那身挺括的军装穿在身上，就是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南州军区医院已经更多的是为民服务了，所以很少看见那里的医生穿军装，要看就去看橱窗或者出诊门口的牌子。
苏木感觉到他们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再不敢仰视，低下头侧身避过。
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的背影。
不对！夹在他们中间的一个背影，怎么那么像某人呢？
大厅里灯光明亮，那群绿军装赫然在目。
那个背影，他走路的姿势……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侧过脸来，但立刻被后面的人挡住了，苏木没有看清楚。
他们往右转进了一个通道，那个背影消失了。
她哑然失笑。我是真的太想他了吗？看到个背影都失神成这样！
下了阶梯，穿过楼前的广场，她看了下时间，八点过，这一带她已经比较熟悉了，很想走路回去。但是因为早上有课，她还穿着学校发的制服，西装、西裤、白衬衣，为了搭配，她穿了一双高跟鞋。算了，还是打个车。
“苏老师！”
她循声望去，左前方走过来好久不见的小丽。灯光下，她的打扮“正常”了很多，头发扎成了一束马尾，没有化妆，简简单单的格子衬衣，宽松针织衫和牛仔裤。她还是适合这样素净而青春的装扮。
“你怎么来这里了？”苏木迎上前去。
小丽的表情有些奇怪的不自然：“我是来找你的。学校的人说你在这儿。”
找我？和小刚有关？
一想到小刚，苏木就头痛。他倒是锲而不舍，苏木下班，苏木周末，都能在教师公寓楼下或者她和孙燕同住的屋子里看见他，这会儿回去，说不定他还在那儿。之前大概是在观察苏木的喜好，他一直都是空着手来的。这两周不一样了，他变着法地往她们阳台上搬花，都放不下了。然后就是隔三差五的一大束玫瑰，孙燕眉开眼笑，很认真地数过，说有99朵。
“老实说，我不喜欢玫瑰，熏得难受！”苏木仰靠在门上，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花朵，生无可恋。
好了，这两天没有玫瑰了。
听说之前小刚也常来学校的，但是，尽管苏木以为只要自己不和他单独在一起，不参与有他的活动，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揣测，学校的老师还是开始意味深长、挤眉弄眼了。
“你男朋友来了，在楼下等你呢！”蒋毅看到她就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苏木赶紧声明。
蒋毅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一副“你怎么这么奇怪”的表情：“呵呵！小苏啊，你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还记着呢！不用藏着掖着，我们对教职员工没有不允许谈恋爱的规定。你看，我自己都在谈。生活嘛，总有幸福等着你去发掘、抓取。”
苏木满眼冒圈圈，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话？
“苏老师，”小丽见她看着自己发呆，以为是等着她主动说话，“小刚他……”
果然！苏木皱起眉，尽量不把心底冒出的厌烦表露出来：“他怎么了？”
小丽咬咬嘴唇，支支吾吾：“小刚哥他生病了，想要你去看看他。”
“生病了应该去看医生，而我不是医生。”苏木想着这小刚还真是够折腾，“而且，不该你去看他吗？”
这个反问不说倒好，一说小丽就脸带哭相，灯光在远处，苏木看不清楚她眼里的东西。可能眼眶发红了吧，她想。
“他有胃病，痛的时候很难受。自从你来以后，他一心一意都在你身上，都不怎么搭理我，这次是何宽哥告诉我的。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不要我去看他，也不要我们送他去医院。我想来想去，只有来找你了。苏老师，我……我很担心他！”
这样。苏木记得她刚来没多久，有一次出去玩，小刚想多吃点东西就被孙燕说“你有胃病少吃点，注意保养”。
何宽苏木认识，是小刚厂里的同事，好哥们，她被孙燕拉去一同出去玩的时候，有时候他也在的。那是个壮小伙，圆眼塌鼻，面相总体看起来比较忠厚，只是苏木偶然一次瞅到他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藏了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可是……
“小丽你看哈，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要不，我打电话去给他说，让何宽去把他接过来怎么样？”
“他接过我的电话就关机了。他烦我。”小丽低下头去。
“是吗？”苏木总觉得怪怪的。
“我见过他胃痛的情况，根本不想接电话。不过，也有可能他又开机了呢，你试一下。”
苏木当真拿出手机来拨打小刚的电话，确实是关了机。
“苏老师，你去看看他吧！我真的很担心！”
苏木很犹豫，这么晚了，而且她很怕小刚又来节外生枝。
“他身边没有药吗？”
“你不知道，小刚哥他很倔的，只要不痛了，他就把药扔了。跟他说过好几次都不听。”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不过，再怎么样，小刚也是朋友啊！这朋友生病了……
“就我们俩去？”
小丽见她终于有松动的意思，笑了，指着广场外的一辆面包车说：“何宽哥带我们过去，然后如果严重的话，再一起带他来医院。”
苏木心想有他们俩在，一起过去看看也无妨，只是这小刚真是古怪，生个病还这么傲娇啊！你先来医院住着，我会不来看你吗？
两人走到面包车那儿，苏木看那车就是小刚平时开的那辆。何宽已经下了车，绕过来给她们开车门，嘴里很是感激：“谢谢你啊苏老师！小刚他一发病就顺便把神经也发了，我说让他来医院他不来，小丽说都没用。”
“你和他在一起的？”
“是啊！晚饭时候我们喝了点啤酒，他就喊胃痛，我拖他来医院他硬犟着，还说什么痛死算了，反正活着没意思。你也知道他近段时间……”
苏木还不懂他的意思吗？只得讪笑着和小丽上了车。
面包车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开去。苏木听小刚说过他是住在厂里的，厂子在城西近郊工业园区里。
“你们厂那么远，这过去得多久啊？”苏木后悔上了车才想到这个问题。
小丽就说：“苏老师，小刚哥上星期在红星街租了个房子，他没对你说吗？”
“没有。”
说什么？自从他表白以后，苏木理都不大理他，和他说上三句话就算对得起他了。苏木觉得自己的心够冷酷的，对他，对张力。
红星街在老城，到处都是曲径通幽的巷子，苏木和办公室老师去逛过，进去了不注意还钻不出来。
当车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苏木看了下时间，都九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