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宁思妍（2）
说着，宁妈妈从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检验报告来，抖索着递到苏木面前：“她丢在家里的，被我发现了。”
苏木僵住，心想怪不得宁思妍这段时间不对劲，碰到了这样的事……
宁思妍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夺过那张单子就开撕，仰着头冲她妈妈大声吼道：“对呀！我怀孕了！丢你的脸了……”
苏木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傻孩子，快别说了！”
宁思妍嘴里“呜呜”叫着，两手攀着她的胳膊一阵乱扭。
宁妈妈气怒，“腾”地站起身，刚刚歇下去的火眼见得又要爆发出来。苏木立正了身子，对她说：“您是来给她请假的吧？郝老师一二节都有课，您可以直接去教导处，这边我替您给郝老师说一声。”
宁妈妈看了看她，又狠狠地瞪了宁思妍一眼，说道：“你去宿舍收拾东西，在那儿等我。”
宁思妍还在挣扎，妄图甩脱苏木的钳制。
“宁思妍！”苏木暴喝。
宁思妍愣住，这是苏木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老师的威严，此前苏老师都是温柔和蔼的，哪怕她上课走神，有几次不写作业不背书。她看着苏木的眼睛，安静了下来。
那边一楼教导处门口已经有老师在往这边张望，见三人都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就没有过来。
苏木看着他对宁妈妈说：“那儿，门口那个，是我们教导处主任，您去找他就可以了。”
宁妈妈把她拉到一边，眼露请求：“苏老师，妍妍她脾气倔，但是她从小就听老师的，您能不能把她送到宿舍去？我怕她躲起来我难得找，到时候惊动更多的人就不好了。”
“行，您去吧！”苏木答应着，走过去揽住宁思妍的肩，说道，“宁思妍，老师陪你回宿舍可以吗？”
宁思妍没有拒绝，扭头就走。
走过拐弯处，苏木回头见宁妈妈正向教导处走去，纤长的背影在秋日早晨的阳光中是那样的孤单落寞，她想起某位作家说过的话“孩子犯错带来的痛苦在母亲那里是双倍的”。她看得出，宁妈妈心里是很痛的，只是用错了表达的方式。但愿母女俩回去以后能理智处理这件事。
还记得高二体检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被医生发现怀孕了，那女同学就悄悄地退了学。后来苏木被几个同学拉去看了一下她。女同学打掉了孩子，和她的男友租住在县城老街一处阁楼上，穿着打扮再没有学生的清纯朴素模样，已经完全社会化了。她那男友其实是个东晃一头西打一锤的无业青年，可是同行的一个同学却说只要有真爱，怕什么？当然其他女孩子有不同的看法，于是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还讨论了一番。
那时的苏木心气很高，自然是不认同那个女同学的人生选择的，后来谈了恋爱，她都防备着怕受伤，还好陆常山一直把她当宝贝一样珍惜。也许正是这样，她才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吧。
再看宁思妍，嘴角边还挂着和她这个年龄不符的冷笑。苏木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以及她妈妈的斥骂心里难过，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宁思妍高昂着头，一副永不服输的表情：“她要我去把孩子打掉，我才不！我要把ta生下来！”
苏木脑袋瞬间迟钝，眼前发黑，好像遭遇到世界末日般的崩塌：“你，你说什么？你，你你多少岁？”
宁思妍撇撇嘴，很无所谓地说：“15岁。要是在古代，我都可以结婚了，那些古代言情小说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苏木困难地抬头望天，忽然非常后悔掺和这样的事。真的，她宁愿躲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过单纯的日子：教教书，种种花，听听音乐，假期出去走一走……
“那是古代！你还这么小，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宁思妍恢复了正常的笑，少女的表情相当轻松：“我就是在为前途着想啊！反正我继父有的是钱，他可以养我。等我生了这个孩子，他会对我更好。”
苏木这才明白，怪不得她妈妈那样骂她，这是怎样奇葩的狗血的事件！她看到过类似的社会新闻，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妈妈把你抚养这么大不容易，你不为她想想吗？”说这样的话，苏木自己都感觉很苍白很矫情。
果然，宁思妍又撇撇嘴越加轻蔑无畏：“我是为她想啊！她都老了，继父还没和她拿结婚证呢！等我和他结了婚，我当然会好好养她，一点都不会亏她！”
苏木好想一巴掌抽死她——这都什么三观啊？
她抓起她的左手，把衣袖捋上去，质问她：“你真是好孩子啊，算计得那么好！那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烦什么？”
宁思妍看一眼那些纹路，表情有一丝松动，但立刻恢复原样，把手从苏木手里脱出去，翻着白眼说：“你这样子很讨厌诶，苏老师！管事管得宽，真烦！”
苏木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学生，说教是没用的，扁一顿可以吗？
那宁思妍头抬得比天还高，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仰视她：“你读了那么多书，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一个月才赚几千块钱啊？告诉你，我继父身边随时都是上万的现金，还有各种卡，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你不就教个书吗？教得这么老了还嫁不出去，还操那么多心，我都为你心累！”
苏木瞪着这张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脸，被拔过的眉毛，眼睛里闪烁着的刻意的不屑的光，脸蛋上的圆圆的婴儿肥，粉嫩的薄唇，突然就笑了：“苏老师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自己赚钱自己花，哪怕只有一分钱我都用得开心、放心、舒心，不用看人家脸色，不用担心哪天人家不给我。好了，你还小，不懂！”
宁思妍对她的笑表示茫然，确实没懂。苏木心里叹着气，再不和她说一个字，把她送到宿舍交给宿管老师就走了。
中午她和孙燕说起这件事，孙燕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淡淡地说：“永远不要以为你的学生还小还单纯，他们懂的经历的可比我们多多了！”
“我觉得他们还是单纯，所以才被教扭曲了。”
“这是家长的问题，但归根结底是社会的问题。他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什么优良道德，一面对社会的诱惑就会不堪一击。学校教育其实很渺小很脆弱。就比如我们教学生在会场上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打手机，可是你看，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提醒了请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或振动状态，永远都有家长的手机铃声响起，永远都有家长在老师和学生讲话的时候接电话。他无所谓，他的孩子就无所谓。”
苏木想想是这个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宁思妍生活的环境，宁思妍的妈妈，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宁思妍。
“这么小的孩子，真为她可惜！”
“得了吧！宁思妍有一点说得对，你就是个教书的，上好你的课，别想着去普度众生，你也普度不了。”
“可是我一想到她甜甜的笑容，还有手臂上的纹路，就很揪心。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自己？”
“因为她从小就没人珍惜，根本就没尝过被人珍惜的滋味。你没当班主任，没见过的多了，我这几年还见过更糟糕的。唉！最可怜的是孩子，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过了两天，宁思妍的妈妈和一个中年男人来了。苏木看到他们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经过苏木面前的时候，宁妈妈礼貌地和苏木打了声招呼，那面容又僵硬又憔悴。
苏木再看那男人，也不过一般样子，头顶的头发都在稀疏了，右手腕处戴着一块亮闪闪的金表，一双三角眼游移不定，神情猥琐阴鸷，看苏木的时候往她脖子以下瞄。苏木赶紧侧过身去。
苏木僵住，心想怪不得宁思妍这段时间不对劲，碰到了这样的事……
宁思妍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夺过那张单子就开撕，仰着头冲她妈妈大声吼道：“对呀！我怀孕了！丢你的脸了……”
苏木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傻孩子，快别说了！”
宁思妍嘴里“呜呜”叫着，两手攀着她的胳膊一阵乱扭。
宁妈妈气怒，“腾”地站起身，刚刚歇下去的火眼见得又要爆发出来。苏木立正了身子，对她说：“您是来给她请假的吧？郝老师一二节都有课，您可以直接去教导处，这边我替您给郝老师说一声。”
宁妈妈看了看她，又狠狠地瞪了宁思妍一眼，说道：“你去宿舍收拾东西，在那儿等我。”
宁思妍还在挣扎，妄图甩脱苏木的钳制。
“宁思妍！”苏木暴喝。
宁思妍愣住，这是苏木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老师的威严，此前苏老师都是温柔和蔼的，哪怕她上课走神，有几次不写作业不背书。她看着苏木的眼睛，安静了下来。
那边一楼教导处门口已经有老师在往这边张望，见三人都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就没有过来。
苏木看着他对宁妈妈说：“那儿，门口那个，是我们教导处主任，您去找他就可以了。”
宁妈妈把她拉到一边，眼露请求：“苏老师，妍妍她脾气倔，但是她从小就听老师的，您能不能把她送到宿舍去？我怕她躲起来我难得找，到时候惊动更多的人就不好了。”
“行，您去吧！”苏木答应着，走过去揽住宁思妍的肩，说道，“宁思妍，老师陪你回宿舍可以吗？”
宁思妍没有拒绝，扭头就走。
走过拐弯处，苏木回头见宁妈妈正向教导处走去，纤长的背影在秋日早晨的阳光中是那样的孤单落寞，她想起某位作家说过的话“孩子犯错带来的痛苦在母亲那里是双倍的”。她看得出，宁妈妈心里是很痛的，只是用错了表达的方式。但愿母女俩回去以后能理智处理这件事。
还记得高二体检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被医生发现怀孕了，那女同学就悄悄地退了学。后来苏木被几个同学拉去看了一下她。女同学打掉了孩子，和她的男友租住在县城老街一处阁楼上，穿着打扮再没有学生的清纯朴素模样，已经完全社会化了。她那男友其实是个东晃一头西打一锤的无业青年，可是同行的一个同学却说只要有真爱，怕什么？当然其他女孩子有不同的看法，于是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还讨论了一番。
那时的苏木心气很高，自然是不认同那个女同学的人生选择的，后来谈了恋爱，她都防备着怕受伤，还好陆常山一直把她当宝贝一样珍惜。也许正是这样，她才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吧。
再看宁思妍，嘴角边还挂着和她这个年龄不符的冷笑。苏木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以及她妈妈的斥骂心里难过，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宁思妍高昂着头，一副永不服输的表情：“她要我去把孩子打掉，我才不！我要把ta生下来！”
苏木脑袋瞬间迟钝，眼前发黑，好像遭遇到世界末日般的崩塌：“你，你说什么？你，你你多少岁？”
宁思妍撇撇嘴，很无所谓地说：“15岁。要是在古代，我都可以结婚了，那些古代言情小说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苏木困难地抬头望天，忽然非常后悔掺和这样的事。真的，她宁愿躲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过单纯的日子：教教书，种种花，听听音乐，假期出去走一走……
“那是古代！你还这么小，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宁思妍恢复了正常的笑，少女的表情相当轻松：“我就是在为前途着想啊！反正我继父有的是钱，他可以养我。等我生了这个孩子，他会对我更好。”
苏木这才明白，怪不得她妈妈那样骂她，这是怎样奇葩的狗血的事件！她看到过类似的社会新闻，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妈妈把你抚养这么大不容易，你不为她想想吗？”说这样的话，苏木自己都感觉很苍白很矫情。
果然，宁思妍又撇撇嘴越加轻蔑无畏：“我是为她想啊！她都老了，继父还没和她拿结婚证呢！等我和他结了婚，我当然会好好养她，一点都不会亏她！”
苏木好想一巴掌抽死她——这都什么三观啊？
她抓起她的左手，把衣袖捋上去，质问她：“你真是好孩子啊，算计得那么好！那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烦什么？”
宁思妍看一眼那些纹路，表情有一丝松动，但立刻恢复原样，把手从苏木手里脱出去，翻着白眼说：“你这样子很讨厌诶，苏老师！管事管得宽，真烦！”
苏木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学生，说教是没用的，扁一顿可以吗？
那宁思妍头抬得比天还高，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仰视她：“你读了那么多书，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一个月才赚几千块钱啊？告诉你，我继父身边随时都是上万的现金，还有各种卡，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你不就教个书吗？教得这么老了还嫁不出去，还操那么多心，我都为你心累！”
苏木瞪着这张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脸，被拔过的眉毛，眼睛里闪烁着的刻意的不屑的光，脸蛋上的圆圆的婴儿肥，粉嫩的薄唇，突然就笑了：“苏老师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自己赚钱自己花，哪怕只有一分钱我都用得开心、放心、舒心，不用看人家脸色，不用担心哪天人家不给我。好了，你还小，不懂！”
宁思妍对她的笑表示茫然，确实没懂。苏木心里叹着气，再不和她说一个字，把她送到宿舍交给宿管老师就走了。
中午她和孙燕说起这件事，孙燕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淡淡地说：“永远不要以为你的学生还小还单纯，他们懂的经历的可比我们多多了！”
“我觉得他们还是单纯，所以才被教扭曲了。”
“这是家长的问题，但归根结底是社会的问题。他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什么优良道德，一面对社会的诱惑就会不堪一击。学校教育其实很渺小很脆弱。就比如我们教学生在会场上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打手机，可是你看，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提醒了请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或振动状态，永远都有家长的手机铃声响起，永远都有家长在老师和学生讲话的时候接电话。他无所谓，他的孩子就无所谓。”
苏木想想是这个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宁思妍生活的环境，宁思妍的妈妈，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宁思妍。
“这么小的孩子，真为她可惜！”
“得了吧！宁思妍有一点说得对，你就是个教书的，上好你的课，别想着去普度众生，你也普度不了。”
“可是我一想到她甜甜的笑容，还有手臂上的纹路，就很揪心。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自己？”
“因为她从小就没人珍惜，根本就没尝过被人珍惜的滋味。你没当班主任，没见过的多了，我这几年还见过更糟糕的。唉！最可怜的是孩子，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过了两天，宁思妍的妈妈和一个中年男人来了。苏木看到他们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经过苏木面前的时候，宁妈妈礼貌地和苏木打了声招呼，那面容又僵硬又憔悴。
苏木再看那男人，也不过一般样子，头顶的头发都在稀疏了，右手腕处戴着一块亮闪闪的金表，一双三角眼游移不定，神情猥琐阴鸷，看苏木的时候往她脖子以下瞄。苏木赶紧侧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