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宁思妍（1）
“苏木，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你去上你的课，我等你。”
“我在火车站等你。”
“我会在家里等着你。”
“为什么？我等了你一个寒假，你跟我说这句话，为什么？”
“我要见到你才走！”
“苏木，我等了你六年，快等不下去了！”
……
“小刚，你爱我什么？”
“因、因为，因为你很漂亮，特别是你笑的时候很好看。还有，你很善良。”
“常山，你爱我什么？”
“傻瓜，当然是你这个人！一个又哭又笑又爱闹，又温柔又蛮横，有时善解人意有时蛮不讲理，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个性独立有思想却软弱冲动缺乏自信，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却总想着要依赖我的女人！”
“你胡说！你才了解我多少啊？就说出这一堆来！”
“你就是一本书，我读了还想读，想要读一辈子的书！还有，我爱的女人必须是一棵和我根须相连、枝叶互生、相互守望的树。你，就是那棵树！”
……
楼梯间的灯熄了，苏木再次把它拍亮，回头对小刚说：“小刚，不要为一个注定了的结局浪费时间，不值得。”
“没有什么注定了的结局，人都是在变的。”今晚的小刚，再不是初见时那个有些腼腆，有些憨厚的大男孩，他的眼神很热烈，他的神情很专注，然而，苏木的心却在他视线之外的远方，就像夸父逐日，心诚可感，仅此而已。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苏木再不看他，自己先抬脚上了楼梯台阶。
“明天我再来看你。”小刚盯着她的背影，还有很多的话，他要等着慢慢地说。
苏木不回应他，径直上楼进屋。
不要等。有的人有的事也许会变，而有的人有的事是不会变的，就好比跑马拉松，中间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状况，但是终点就在那儿。规则在那儿，它不会变。
她翻开影集，摩挲着陆常山的头发、帽子、眼睛、鼻子、嘴唇、每一缕表情以及每一种装扮，回忆了千万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眉梢眼角渐渐地泛出了笑意。
等不下去了就不要等。等的结局只有一种，不等的结局千千万；等的结局是痛苦，不等的结局是重生。“早知如此绊人心，莫如当初不相识。”既然相识，就当是人生的一场历练，历练总要结束。今天心被绊住了，明天会有人来把它解开。解开了，就自由了。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打电话去问问陆常山是不是还在等她。手机就在身边，她拿起来按了那11个再也熟悉不过的数字，却在绿色的通话键那儿顿住了。
问了又如何呢？你这不是很作吗，苏木？
她扔了手机，把影集丢进书桌抽屉里，倒头蒙上了被子。
第二天她有早读课，虽然有课代表组织学生读书，但科任老师是要到场的。她在一片朗朗书声中走进二班教室，顺着过道往教室后面逡巡，在靠窗边的倒数第二个位置处发现了一个空位。那儿坐的是……宁思妍！一个个子高高，长相甜美，黑眼睛里有一抹倔强之气的女孩。
这女孩是这学期才从邻近城市中学转过来的，学习成绩中等，书写娟秀干净，在老师面前永远是一个甜甜的笑容。但是，苏木注意到她的眉毛有被拔过，只是学校绝不允许化妆，所以她那眉毛就细细地突兀在脸上。她穿了耳洞，而且还不止一个，指甲上也有残留的红色指甲油的痕迹。大概是新生的缘故，她有些不合群，总是孤零零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合欢树发呆，有同学来和她搭讪她也不够热情。
更让苏木吃惊的是，就在上周，她在这个女孩无意间露出来的手臂上看见了刀划的新鲜纹路。女孩当时给她一个无所谓的笑，淡定地把校服衣袖放了下来。下课以后，她把女孩叫到楼下花坛边，正要开口，女孩却先把衣袖撸了起来，炫耀般地向她展示那些血红的痕迹，面无表情地说：“苏老师，你是要问我这个吗？我告诉你好了，我心里烦！就这样。别以为你是老师你就什么都来管！”说完，她朝苏木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搞得苏木很无语很挫败。
她想了想，还是给班主任说了这事。郝帅一番轻描淡写，说这个女孩来自单亲家庭，叛逆起来自然有些不同。
她回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了和宁思妍同宿舍的女孩。她忙走过去弯腰低声问她：“宁思妍呢？去哪儿了？”
女孩说：“去厕所了。”
她就没再问。可是，直到早读结束，宁思妍都没有进教室，她想也许是女孩蹲大的还没出来吧。
她今天的课在下午，早上有时间去操场跑两圈。她换上跑鞋，和另一个老师一起下楼去操场，经过花坛，却见宁思妍被一个女人揪着衣服在角落里训斥。
“你先去好吗？那是我班的学生，我去看一下。”她对同行的老师说。
老师也看到了那情景，点点头说道：“最好跟班主任说一下。”
苏木跑过去，那女人扬起手一巴掌给宁思妍甩过去，嘴里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子白养你了！”
苏木赶紧把女人扯住：“您这是干嘛？这是学校！”
这女人三十七八岁模样，竟是一张蛇精脸，高耸的鼻梁，突起的苹果肌，削尖的下巴，处处显示着她整容过的痕迹。她瞪圆一双刷着蓝色眼影的眼睛，把苏木上下打量两眼，放低了口气：“对不起啊，老师！”
“您有事可以去找班主任，可以和宁思妍同学好好沟通，怎么能打她呢？”
“哼！”宁思妍头发散乱，半边脸通红，却倔强地仰着头，小脸上尽是嘲讽，“苏老师，这是我妈，她有权打我。”
苏木再看，这女人确实和宁思妍有些像，黑色风衣里面是花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卷发，打扮时尚精致，可是那脸却是扭曲的，她指着宁思妍又骂：“真不要脸，贱货！”
苏木吓一跳，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毁三观的事，这当妈的……“她是您女儿，再有不是也不该这样说她啊！”
宁思妍却又一声冷笑，好像在她妈妈身上看到了多大的笑话：“我是贱货你是什么呀？”
宁思妍妈妈的脸赤红着扭曲得更难看，提起脚就要给她踢过去。她个子比苏木高，苏木抱不住她，情急之下只好转到她面前去，扑到她身上压住了她的右腿，转头对宁思妍叫道：“宁思妍，她是你妈妈！”
宁思妍只是冷哼，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苏木拉住她妈妈强行把她按在花坛边上，说道：“你们俩都先冷静下来吧！”
宁妈妈喘着气，把风衣前襟重重地向前撩一把，架起了二郎腿。
宁思妍还扭着头，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一副“随你怎么样”的表情。
苏木过去拉她，温言说道：“你也坐下吧。有什么事和老师说说，可以吗？”
宁思妍咬着小嘴，虽然很不情愿，到底还是扭着身子，隔着她妈妈几米远坐下了。
苏木坐在她母女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转向妈妈，问她：“您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的来这一出。还好这会儿在上课，不然的话，多难看啊！宁思妍还得在这儿读书呢！”
宁妈妈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再难看的事她都做出来了，还怕什么！”
苏木扭头看一眼宁思妍，见她背脊挺直，一动不动，好像绝不会和这个世界妥协的模样，心想会有多难看的事呢？就听宁妈妈说：“她怀孕了。”
“你去上你的课，我等你。”
“我在火车站等你。”
“我会在家里等着你。”
“为什么？我等了你一个寒假，你跟我说这句话，为什么？”
“我要见到你才走！”
“苏木，我等了你六年，快等不下去了！”
……
“小刚，你爱我什么？”
“因、因为，因为你很漂亮，特别是你笑的时候很好看。还有，你很善良。”
“常山，你爱我什么？”
“傻瓜，当然是你这个人！一个又哭又笑又爱闹，又温柔又蛮横，有时善解人意有时蛮不讲理，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个性独立有思想却软弱冲动缺乏自信，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却总想着要依赖我的女人！”
“你胡说！你才了解我多少啊？就说出这一堆来！”
“你就是一本书，我读了还想读，想要读一辈子的书！还有，我爱的女人必须是一棵和我根须相连、枝叶互生、相互守望的树。你，就是那棵树！”
……
楼梯间的灯熄了，苏木再次把它拍亮，回头对小刚说：“小刚，不要为一个注定了的结局浪费时间，不值得。”
“没有什么注定了的结局，人都是在变的。”今晚的小刚，再不是初见时那个有些腼腆，有些憨厚的大男孩，他的眼神很热烈，他的神情很专注，然而，苏木的心却在他视线之外的远方，就像夸父逐日，心诚可感，仅此而已。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苏木再不看他，自己先抬脚上了楼梯台阶。
“明天我再来看你。”小刚盯着她的背影，还有很多的话，他要等着慢慢地说。
苏木不回应他，径直上楼进屋。
不要等。有的人有的事也许会变，而有的人有的事是不会变的，就好比跑马拉松，中间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状况，但是终点就在那儿。规则在那儿，它不会变。
她翻开影集，摩挲着陆常山的头发、帽子、眼睛、鼻子、嘴唇、每一缕表情以及每一种装扮，回忆了千万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眉梢眼角渐渐地泛出了笑意。
等不下去了就不要等。等的结局只有一种，不等的结局千千万；等的结局是痛苦，不等的结局是重生。“早知如此绊人心，莫如当初不相识。”既然相识，就当是人生的一场历练，历练总要结束。今天心被绊住了，明天会有人来把它解开。解开了，就自由了。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打电话去问问陆常山是不是还在等她。手机就在身边，她拿起来按了那11个再也熟悉不过的数字，却在绿色的通话键那儿顿住了。
问了又如何呢？你这不是很作吗，苏木？
她扔了手机，把影集丢进书桌抽屉里，倒头蒙上了被子。
第二天她有早读课，虽然有课代表组织学生读书，但科任老师是要到场的。她在一片朗朗书声中走进二班教室，顺着过道往教室后面逡巡，在靠窗边的倒数第二个位置处发现了一个空位。那儿坐的是……宁思妍！一个个子高高，长相甜美，黑眼睛里有一抹倔强之气的女孩。
这女孩是这学期才从邻近城市中学转过来的，学习成绩中等，书写娟秀干净，在老师面前永远是一个甜甜的笑容。但是，苏木注意到她的眉毛有被拔过，只是学校绝不允许化妆，所以她那眉毛就细细地突兀在脸上。她穿了耳洞，而且还不止一个，指甲上也有残留的红色指甲油的痕迹。大概是新生的缘故，她有些不合群，总是孤零零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合欢树发呆，有同学来和她搭讪她也不够热情。
更让苏木吃惊的是，就在上周，她在这个女孩无意间露出来的手臂上看见了刀划的新鲜纹路。女孩当时给她一个无所谓的笑，淡定地把校服衣袖放了下来。下课以后，她把女孩叫到楼下花坛边，正要开口，女孩却先把衣袖撸了起来，炫耀般地向她展示那些血红的痕迹，面无表情地说：“苏老师，你是要问我这个吗？我告诉你好了，我心里烦！就这样。别以为你是老师你就什么都来管！”说完，她朝苏木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搞得苏木很无语很挫败。
她想了想，还是给班主任说了这事。郝帅一番轻描淡写，说这个女孩来自单亲家庭，叛逆起来自然有些不同。
她回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了和宁思妍同宿舍的女孩。她忙走过去弯腰低声问她：“宁思妍呢？去哪儿了？”
女孩说：“去厕所了。”
她就没再问。可是，直到早读结束，宁思妍都没有进教室，她想也许是女孩蹲大的还没出来吧。
她今天的课在下午，早上有时间去操场跑两圈。她换上跑鞋，和另一个老师一起下楼去操场，经过花坛，却见宁思妍被一个女人揪着衣服在角落里训斥。
“你先去好吗？那是我班的学生，我去看一下。”她对同行的老师说。
老师也看到了那情景，点点头说道：“最好跟班主任说一下。”
苏木跑过去，那女人扬起手一巴掌给宁思妍甩过去，嘴里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子白养你了！”
苏木赶紧把女人扯住：“您这是干嘛？这是学校！”
这女人三十七八岁模样，竟是一张蛇精脸，高耸的鼻梁，突起的苹果肌，削尖的下巴，处处显示着她整容过的痕迹。她瞪圆一双刷着蓝色眼影的眼睛，把苏木上下打量两眼，放低了口气：“对不起啊，老师！”
“您有事可以去找班主任，可以和宁思妍同学好好沟通，怎么能打她呢？”
“哼！”宁思妍头发散乱，半边脸通红，却倔强地仰着头，小脸上尽是嘲讽，“苏老师，这是我妈，她有权打我。”
苏木再看，这女人确实和宁思妍有些像，黑色风衣里面是花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卷发，打扮时尚精致，可是那脸却是扭曲的，她指着宁思妍又骂：“真不要脸，贱货！”
苏木吓一跳，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毁三观的事，这当妈的……“她是您女儿，再有不是也不该这样说她啊！”
宁思妍却又一声冷笑，好像在她妈妈身上看到了多大的笑话：“我是贱货你是什么呀？”
宁思妍妈妈的脸赤红着扭曲得更难看，提起脚就要给她踢过去。她个子比苏木高，苏木抱不住她，情急之下只好转到她面前去，扑到她身上压住了她的右腿，转头对宁思妍叫道：“宁思妍，她是你妈妈！”
宁思妍只是冷哼，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苏木拉住她妈妈强行把她按在花坛边上，说道：“你们俩都先冷静下来吧！”
宁妈妈喘着气，把风衣前襟重重地向前撩一把，架起了二郎腿。
宁思妍还扭着头，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一副“随你怎么样”的表情。
苏木过去拉她，温言说道：“你也坐下吧。有什么事和老师说说，可以吗？”
宁思妍咬着小嘴，虽然很不情愿，到底还是扭着身子，隔着她妈妈几米远坐下了。
苏木坐在她母女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转向妈妈，问她：“您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早的来这一出。还好这会儿在上课，不然的话，多难看啊！宁思妍还得在这儿读书呢！”
宁妈妈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再难看的事她都做出来了，还怕什么！”
苏木扭头看一眼宁思妍，见她背脊挺直，一动不动，好像绝不会和这个世界妥协的模样，心想会有多难看的事呢？就听宁妈妈说：“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