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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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情难诉

    陆常山站在门口,一身运动短打装扮,头发尖上都是汗珠,笑容温润:“你醒了。我熬了粥,咱们洗漱好就可以吃了。”

    “谢谢。我想先去医院,妈妈今天要做手术。”

    她的态度客气、疏离,跟昨晚判若两人。天知道她昨晚那眉目含春、娇羞怯怯的小模样,t裇下面凸起的两点,光溜溜的两条腿给了他多大的煎熬。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他心爱的姑娘,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融合为一体,直到天长地久!可是他现在还不能,他还得等,等到她愿意和他敞开心扉的时候。

    他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笑容依旧温暖如春:“手术一般要9点进场,现在7点钟,还有两个小时。你昨晚喝了酒,很有必要喝点粥暖暖肠胃。我专门为你熬的,你要不吃的话,我一个人吃不完就得浪费。你们老师不是教育过学生要节约粮食吗?”

    不管怎样,他的情是真的,他的爱是在的,贪得一点便得一点,不要奢求命运不曾施舍的东西。

    记得席慕蓉的一首诗里说过: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出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我们相爱,便已足够。

    苏木低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厨房很宽敞,兼做餐厅。电饭锅里熬的白粥已经粘稠,餐桌上放着一袋他买回来的馒头,旁边的餐盘里有两个煮好的鸡蛋。苏木打开冰箱,看到有两个短而椭圆的本地黄瓜,拿出来切好凉拌了,刚好等到他从卫生间出来。

    “你平时怎么吃?”苏木问他,感觉这样太过清淡了,恐怕他熬不过一个早上吧。

    “差不多。一般都去医院食堂解决。我吃不惯西式早餐,要喝牛奶也在晚上喝。”

    “你粥熬得真好。”苏木由衷赞叹,她是历来习惯吃清淡的早餐的,面条、米粉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从来不沾。

    “小时候被我妈教出来的。”陆常山浅笑,心里却想的是:你要是没离开我,这碗粥早就喝上了。好在,为时不算晚!

    吃过早餐,苏木主动把碗洗了。陆常山说:“我今晚值夜班,你叔叔要没走的话,你还过来休息好不好?杨灿那里太远了。”

    苏木迟疑着,还是决定跟他说明自己的打算:“我……我可能会回梓城。”

    昨天她已经和叔叔商量过,叔叔同意她先回去,由他在这儿陪护母亲。如果今天母亲的手术顺利的话,最迟晚上她就带上妹妹跟随张力和覃婉兮夫妇一起回梓城。

    陆常山沉下脸:“为什么?”

    “我假期在补习学校有兼职,那边催我回去上课。”她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当然这理由是存在的,只不过提前了几天而已。

    陆常山什么都没说,陪着苏木步行去医院。

    从楼里出来,苏木才注意到他所在的小区其实很大,院子后面还有间隔了一段又一段距离的房子,而小坡下

    面就是军区医院附近的主街,地理位置相当好。

    “你上班很近啊,走路10分钟吧?”

    “嗯,我都是走路,车子出远门才用。”

    两人离得很近,走着走着,陆常山牵起她的手,十指交缠。苏木僵了三秒,心里闪过即将离别的凄哀念头,于是随他牵着,就像若干年前那样。只是,形式没变,内容却已大不相同;爱情还在,心境却已沧海桑田。

    “苏木,是不是因为考虑到我们分居两地,所以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突然问。

    苏木一怔,心想他想到的这个理由未必不是一个恰当的借口,就回答道:“对!那时我要毕业了,妈妈希望我回梓城工作,离她近点;而你,要么去野战医院,要么进军区医院,还有可能去西藏。不管在哪儿,我们都得两地分居,我妈妈她担心我因此受苦。”

    “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

    本以为他该相信了,没想到还会有追问,苏木下意识地抬高了语调,说得斩钉截铁:“还能有什么?我姨妈和姨父就是因为两地分居痛苦了20年。现在这个时代,人心那么浮躁,感情那么脆弱,天天在一起的夫妻都有可能离婚,更何况分居两地的!”

    “南州到梓城不过两个半小时而已。”

    “那是正常情况下,如果遇到堵车呢?而且,难道能天天两头跑吗?时间长了,会很累,会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这世间的事,最难的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年复一年的坚守。换谁都是一样。”

    陆常山目光沉沉,转过头来盯着苏木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苏木努力回看过去,尽管心里打着鼓,面上、眼神中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他收回了目光,迈步往前走。

    苏木松了口气,却听他又说:“我们不是临时起意,我们的感情并不脆弱!”

    “……”

    呵,情比金坚又如何?

    眼前就是军区医院的大门了,陆常山放了手,说道:“你进去吧。”

    苏木想再跟他说点什么,或者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

    但是在走出很远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在一个拐角处悄悄回头。

    向来处,人踪已杳杳。

    ……

    回到病房,苏木刚把换下的衣服洗好正晾着,杨灿给她送包包过来了。

    母亲在护士站抽血,张叔叔和妹妹陪着她,房间里静悄悄的。

    “喂!你们有没有那啥呀?”杨灿靠近她,笑得很**。

    苏木红着脸拿衣架在她手臂上敲了一记,白眼道:“我们是柏拉图的精神恋爱,清白的男女关系。”

    杨灿扁起嘴:“啧啧啧,都男女关系了,还清白!”

    苏木脸色暗淡,有些怔忪:“灿,说不定我和他真的就这样了。今晚我回梓城,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那你昨晚就更应该把握机会呀,不留遗憾呀,傻瓜!”

    “我睡着了。”

    “……”

    杨灿气得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才意犹未尽地跑去交她的离职报告去了。

    母亲9点时被推进手术室,听医生说大概要到下午1点才出来,历时4个小时。父女三人在手术外的休息区等待,妹妹捧着苏木的手机玩游戏,苏木则和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时也和别的病人家属扯点闲谈。

    苏木的手机响了,妹妹递给她看,是覃婉兮打来的。算来,苏木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

    “苏木,我要走了。”覃婉兮语声幽幽,透着无尽的疲惫和哀戚。

    “我今天也要回梓城,张力没跟你说吗?我们一起哦!”苏木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有根弦没来由地悄悄绷紧了。

    “苏木,你还记得你刚来我们办公室的样子吗?对谁都很客气,认识不认识你都叫‘老师’;对谁都很疏远,热情不足,防备有余。但是渐渐的,我才发现你才是最值得信赖的那一个。这么多年来,你帮我了很多忙:我批改不完的试卷是你帮我批的,我有事请假是你帮我代的课……太多了,我说不完。谢谢你。苏木,好想知道,你有没有像我对你一样把我当作朋友。”

    苏木越听越不对劲,不由自主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婉兮,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吴老师呢?”

    “你还在等学校通知你申报职称对不对?不用等了,我之前去求了成校长,让他把名额给了我。对不起,苏木。你这么年轻,就能去省里参加优质课大赛,还拿了二等奖。如果你已是中级职称,凭这个条件你都能够申报高级职称了。我虽然得了好几次优秀班主任,可那级别,都是校级,只有一次区级,哪里能和你比?可我比你早两年参加工作呀!所以,对不起!好在,这些我都不需要了,我把它还给你。”

    “你在哪里,婉兮?”

    “苏木,你说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一个人永远地记住你呢?就像你小时候学骑单车摔的那一跤,你撞墙上去了,手臂上蹭出了一个口子,后来伤口愈合了,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但是只要你看到这道疤,你就会自然地想起那一跤。”

    苏木真的慌了,心揪成了一团,找不到该有的出口:“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张叔叔见她神色越来越慌乱,语气越来越急促,也站了起来,关心地问:“谁呀?怎么了?”

    苏木摆摆手,听手机里没了声音,忙喊一声:“婉兮!”

    “我在。”覃婉兮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她在你耳边吹的一口气。

    “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过来陪你。”

    这个答案等了仿佛比她们相处过的六年时间还要长,覃婉兮终究说了一句:“在江边,这里的水真美,风很凉爽。”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苏木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略作思量,转身对张叔叔说:“叔叔,我一个同事好像出了点事,我去去就来,这里拜托你了,妈妈出来前我一定赶回来,可以吗?”

    张叔叔点点头:“没事,你去吧。注意安全啊!”

    苏木摸摸妹妹的头,和他们告别后,匆匆忙忙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