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破茧重生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第四天下午放学，于岑再次被叫到老师的办公室，不过，这次叫他的是他的班主任张老师。这间办公室要比李老师那间大很多，里面放了好几张办公桌，桌子上面都摆放着老师用的教材和相关书籍，有的上面还堆着刚上交的作业本，作业本摆放得相当整齐。偌大的办公室里此时只剩下张老师一人。
“张老师，您找我？”于岑有礼貌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梳着三七分的发型，刚过中年，头上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
“嗯。最近学习方面还顺利吗？”张老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的皮肤挤在一起，形成几道深深的皱纹。
“还行吧。”于岑搔了搔头，嘴里挤出几个字。
“最近上课，你的注意力好像总有点不集中啊？其他老师也向我反映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张老师的微笑从脸上隐去，但语气还是很平静。
于岑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对，张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正在想该如何回答，只听张老师继续说：
“听说前几天你拉着一个外校的女学生满校园乱跑，有这回事吗？”
张老师说话的语气在于岑听来依然很平静，可这平静却让于岑感到有些不适。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那么，就是确有其事了？”张老师顿了顿，继续说，“且不说这件事在学生和老师中间造成多么不良的影响。我根本就没想道到你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平时也不喜欢多说话，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遵守纪律的好学生。我当初让你当体育委员，并不是因为你长着运动员的个子，我的本意是想让你多参加班级的一些活动，多与同学们进行一些交流。我当时就跟你说过类似的话，还记得吗？”
于岑点了点头。
“这次学校负责举办绘画比赛，李老师那里缺人，我就推荐了你。目的也是为了培养和提高你的一些能力，这些都是在课堂上学不到的。后来，李老师也跟我反应说你表现得很好，很能干，我很欣慰。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于岑摇了摇头。
“我在想，我考虑得是不是有点过了，根本就不该让你参与到这次绘画比赛中来，还是，我当初就对你看得不够全面？”
于岑心里一惊，不明白张老师这话何意。
“那个女学生是来参加比赛的？”张老师话题一转。
于岑点了点头。
“你跟她发展到哪一步了？”
“刚认识不久。”
“刚认识？刚认识就拉手？！”
于岑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老师也不是老古板，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多少都有点情窦初开，这很正常，也能理解。但是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不到大半年的时间就要升高中了，这个时候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张老师又顿了一下，继续说，“对女同学心生爱慕之情，我承认，这是一种正常的感情。感情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需要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但有时候，则需要克制。这个时候就需要你有一颗冷静的头脑和良好的判断能力，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选择。你的学习成绩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耽误自己的前程。就这样，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老师说的话。”
餐厅里还剩下零星的几个人，于岑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稀饭。平时感觉很美味的包子，今天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老师说的那些话。他确实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上课时很少主动回答问题，就算老师提的问题只有他一个人会，他也不会举手，除非老师叫他的名字。下课的时候，有些喜欢学习的同学会偶尔过来问他一两个问题，但解释清楚之后便不再多说。那些学习不太好的同学更对他敬而远之。所以当李老师问他愿不愿意参加他的绘画辅导班时，他很犹豫，他对除了学习看书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在学校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周末回家后大多数时间也是他一个人，上小学的两个妹妹住在爷爷奶奶家，母亲一个人在外地打工挣钱，至于父亲，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和同龄人相比，他似乎更早一些开始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他习惯买一大堆的土豆堆在厨房里，因为土豆便宜，关键是存放时间长，平时吃得最多的就是土豆，有时候切成条状，有时候切成片状，别人做菜都是抄，而他是煮，在锅里倒点油，再把切好的土豆倒进去，加点盐，随便翻炒两下，再往里加水，盖上锅盖就可以了。加的水多少不一定，加得少的时候，能闻到糊味，加得多的时候还能有点汤。也许是因为过早的独立生活的原因，让他比一般同龄人显得成熟一些，独立一些，表现在大人眼里则是听话，懂事，因此他母亲总是很放心地一次把半年的生活费都交给他，而他也从不乱花。他的个头在这些比较中也为他增加了一些筹码。所以当李兰蕊误以为他是高中生时，他也只是假装生气地逗她。
可是，他竟然会逗女生了！最近他时常跟同桌张欢欢斗嘴，而且他发现对方似乎很喜欢自己跟她斗嘴。就像今天傍晚。于岑吃过晚饭回到教室上自习，他发现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到底是谁告的密呢？他首先想到的是李老师，不过那天颁奖典礼进行得很顺利，他觉得李老师也不太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不久前他还邀请他参加他的绘画辅导班呢。随后于岑把怀疑重点放在同桌张欢欢身上，她总是偷瞄自己一眼，然后很快把头转回去，这种情况发生了两三次，非常可疑。
“张欢欢，打扰你一下。”于岑一本正经地盯着她。
“干什么？”张欢欢转过头来也直视着他。
但于岑并不立即表明用意，而是继续盯着她。张欢欢很快感到不自在，脸也变得红了起来，把头转了过去。
“干什么这样看人家？”
“做贼心虚了吧？”于岑冷笑。
“做贼心虚？我做什么贼了？你把话说明白点！”张欢欢转过头来怒目以视。
“是你向班主任打我的小报告吧？”
“神经病，无理取闹，冤枉好人！”张欢欢把头转过去，极度委屈似地。
被张欢欢这么一顿数落，于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神经过敏了。
就这样，于岑暗暗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这在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连跟女生说话都很少，更别提耍贫嘴了。他开始变得活跃，爱说，爱笑，甚至上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他发现这一切变化都是在他见了一个人之后，而那个人就是李兰蕊。李兰蕊的出现，仿佛让他宛如一团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生活荡起了一丝涟漪，撕开了那层他努力用来包裹自己的外衣，就像撕开蚕的茧，露出里面的蛹。
她让我重获新生！当于岑再一次站在宣传栏前，凝神注视李兰蕊获奖的那幅画时，他这样想。
《雨荷》——好美的名字，正如名字一样，这幅画所描绘的正是雨中的荷花。雨并不大，仿佛江南的细雨，静静地下着，落在荷花的花瓣上，落在荷叶上，落在池塘里。荷花只开了一半，那还未开放的花瓣仿佛就要冒着雨滴绽放开来，随之而来的仿佛还有一股清新的味道，那一定是自然界最美好的气味。荷叶上面积攒了一些雨水，汇聚成了一条微型的小河，把荷叶都压弯了，仿佛要从上面流下来。看着一株株荷叶，让他想起了在课外阅读的朱自清的一篇散文《荷塘月色》中对荷叶的描述——“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他认为这是对荷叶最美的描述，世上无出其右。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在池塘的水面下，还有几只身形较长的小鱼，这些小鱼的身体仿佛是透明的，就像是水做的，这些小鱼的眼睛似乎都是在盯着水面上的荷花，它们一定是在惊叹荷花为何会这么美丽。是啊！为什么会这么美呢？他突然好羡慕水下面的那几条小鱼，至少它们能天天见到那么美丽的荷花。
在他心中，李兰蕊就是那朵美丽的荷花。可是，如果不能见到她，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见到她，努力学习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见到她，还要什么美好前程？到底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才是“美好前程”？努力学习就是“有意义”？考上重点高中就是“美好前程”？那考上重点高中之后呢？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会留下遗憾。他突然想起了张老师说的话——“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选择”。可问题在于，还没有选择摆在他面前供他选择，至少那个选择的选项还不够清晰。
“张老师，您找我？”于岑有礼貌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梳着三七分的发型，刚过中年，头上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
“嗯。最近学习方面还顺利吗？”张老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的皮肤挤在一起，形成几道深深的皱纹。
“还行吧。”于岑搔了搔头，嘴里挤出几个字。
“最近上课，你的注意力好像总有点不集中啊？其他老师也向我反映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张老师的微笑从脸上隐去，但语气还是很平静。
于岑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对，张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正在想该如何回答，只听张老师继续说：
“听说前几天你拉着一个外校的女学生满校园乱跑，有这回事吗？”
张老师说话的语气在于岑听来依然很平静，可这平静却让于岑感到有些不适。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那么，就是确有其事了？”张老师顿了顿，继续说，“且不说这件事在学生和老师中间造成多么不良的影响。我根本就没想道到你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平时也不喜欢多说话，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遵守纪律的好学生。我当初让你当体育委员，并不是因为你长着运动员的个子，我的本意是想让你多参加班级的一些活动，多与同学们进行一些交流。我当时就跟你说过类似的话，还记得吗？”
于岑点了点头。
“这次学校负责举办绘画比赛，李老师那里缺人，我就推荐了你。目的也是为了培养和提高你的一些能力，这些都是在课堂上学不到的。后来，李老师也跟我反应说你表现得很好，很能干，我很欣慰。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于岑摇了摇头。
“我在想，我考虑得是不是有点过了，根本就不该让你参与到这次绘画比赛中来，还是，我当初就对你看得不够全面？”
于岑心里一惊，不明白张老师这话何意。
“那个女学生是来参加比赛的？”张老师话题一转。
于岑点了点头。
“你跟她发展到哪一步了？”
“刚认识不久。”
“刚认识？刚认识就拉手？！”
于岑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老师也不是老古板，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多少都有点情窦初开，这很正常，也能理解。但是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不到大半年的时间就要升高中了，这个时候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张老师又顿了一下，继续说，“对女同学心生爱慕之情，我承认，这是一种正常的感情。感情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需要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但有时候，则需要克制。这个时候就需要你有一颗冷静的头脑和良好的判断能力，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选择。你的学习成绩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耽误自己的前程。就这样，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老师说的话。”
餐厅里还剩下零星的几个人，于岑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稀饭。平时感觉很美味的包子，今天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老师说的那些话。他确实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上课时很少主动回答问题，就算老师提的问题只有他一个人会，他也不会举手，除非老师叫他的名字。下课的时候，有些喜欢学习的同学会偶尔过来问他一两个问题，但解释清楚之后便不再多说。那些学习不太好的同学更对他敬而远之。所以当李老师问他愿不愿意参加他的绘画辅导班时，他很犹豫，他对除了学习看书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在学校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周末回家后大多数时间也是他一个人，上小学的两个妹妹住在爷爷奶奶家，母亲一个人在外地打工挣钱，至于父亲，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和同龄人相比，他似乎更早一些开始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他习惯买一大堆的土豆堆在厨房里，因为土豆便宜，关键是存放时间长，平时吃得最多的就是土豆，有时候切成条状，有时候切成片状，别人做菜都是抄，而他是煮，在锅里倒点油，再把切好的土豆倒进去，加点盐，随便翻炒两下，再往里加水，盖上锅盖就可以了。加的水多少不一定，加得少的时候，能闻到糊味，加得多的时候还能有点汤。也许是因为过早的独立生活的原因，让他比一般同龄人显得成熟一些，独立一些，表现在大人眼里则是听话，懂事，因此他母亲总是很放心地一次把半年的生活费都交给他，而他也从不乱花。他的个头在这些比较中也为他增加了一些筹码。所以当李兰蕊误以为他是高中生时，他也只是假装生气地逗她。
可是，他竟然会逗女生了！最近他时常跟同桌张欢欢斗嘴，而且他发现对方似乎很喜欢自己跟她斗嘴。就像今天傍晚。于岑吃过晚饭回到教室上自习，他发现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到底是谁告的密呢？他首先想到的是李老师，不过那天颁奖典礼进行得很顺利，他觉得李老师也不太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不久前他还邀请他参加他的绘画辅导班呢。随后于岑把怀疑重点放在同桌张欢欢身上，她总是偷瞄自己一眼，然后很快把头转回去，这种情况发生了两三次，非常可疑。
“张欢欢，打扰你一下。”于岑一本正经地盯着她。
“干什么？”张欢欢转过头来也直视着他。
但于岑并不立即表明用意，而是继续盯着她。张欢欢很快感到不自在，脸也变得红了起来，把头转了过去。
“干什么这样看人家？”
“做贼心虚了吧？”于岑冷笑。
“做贼心虚？我做什么贼了？你把话说明白点！”张欢欢转过头来怒目以视。
“是你向班主任打我的小报告吧？”
“神经病，无理取闹，冤枉好人！”张欢欢把头转过去，极度委屈似地。
被张欢欢这么一顿数落，于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神经过敏了。
就这样，于岑暗暗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这在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连跟女生说话都很少，更别提耍贫嘴了。他开始变得活跃，爱说，爱笑，甚至上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他发现这一切变化都是在他见了一个人之后，而那个人就是李兰蕊。李兰蕊的出现，仿佛让他宛如一团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生活荡起了一丝涟漪，撕开了那层他努力用来包裹自己的外衣，就像撕开蚕的茧，露出里面的蛹。
她让我重获新生！当于岑再一次站在宣传栏前，凝神注视李兰蕊获奖的那幅画时，他这样想。
《雨荷》——好美的名字，正如名字一样，这幅画所描绘的正是雨中的荷花。雨并不大，仿佛江南的细雨，静静地下着，落在荷花的花瓣上，落在荷叶上，落在池塘里。荷花只开了一半，那还未开放的花瓣仿佛就要冒着雨滴绽放开来，随之而来的仿佛还有一股清新的味道，那一定是自然界最美好的气味。荷叶上面积攒了一些雨水，汇聚成了一条微型的小河，把荷叶都压弯了，仿佛要从上面流下来。看着一株株荷叶，让他想起了在课外阅读的朱自清的一篇散文《荷塘月色》中对荷叶的描述——“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他认为这是对荷叶最美的描述，世上无出其右。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在池塘的水面下，还有几只身形较长的小鱼，这些小鱼的身体仿佛是透明的，就像是水做的，这些小鱼的眼睛似乎都是在盯着水面上的荷花，它们一定是在惊叹荷花为何会这么美丽。是啊！为什么会这么美呢？他突然好羡慕水下面的那几条小鱼，至少它们能天天见到那么美丽的荷花。
在他心中，李兰蕊就是那朵美丽的荷花。可是，如果不能见到她，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见到她，努力学习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见到她，还要什么美好前程？到底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才是“美好前程”？努力学习就是“有意义”？考上重点高中就是“美好前程”？那考上重点高中之后呢？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会留下遗憾。他突然想起了张老师说的话——“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选择”。可问题在于，还没有选择摆在他面前供他选择，至少那个选择的选项还不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