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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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帽子

    sun mar 29 17:45:55 cst 2015

    子夜时分,是老鼠与夜行人的世界。

    离开南禅街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有条挺宽的小河。小河的南侧河岸荒废很久了,之前是个果园,现在空荡荡一片,剩下十几株枯树残根。泥土地上只有三顶帐篷支着,几头骆驼被拴在半截树身上,黑夜里跪着打盹。

    北侧对岸地势略高,坡道经过改造,草坪平整,树木还未种上,路灯也没安装。清晨总有散步老人和慢跑者光顾此地,只是晚上静悄悄空无一人。道路边停着一排车。其中一辆里,却有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对岸的驼队。

    我脱了鞋子盘腿坐在驾驶位上,举着双筒夜视仪,像个石头人;凌骁没那么好耐心,歪在后排打鼾睡觉;古全真精神非常不错,虽然看不清对岸,隔三差五的询问我。

    他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此时此刻, 我就像一个埋伏蹲点几天的警探,搭档是白是黑,是人是鬼已经不再重要,会说话就好。

    “有没有情况?”

    “说了一万遍了,没有!你真啰嗦!”

    “叫你喝酒你不喝,结果我俩喝多了,一个睡觉一个烦你,活该!”

    “大哥,我要开车啊。就算不开车,坐在这里喝酒也不行。”

    “就你懂?那你说说看,这帮家伙,为啥这里草地上不支帐篷,去对岸脏地上住着?”

    “对岸三不管地区,方便呗。”

    “歪理,现在有没有情况?”

    “...... 我服了你。没有啊!”

    凌骁响起一阵嗯嗯哈哈的声音,转个身继续打呼噜。

    “你朋友睡的跟猪似得,又能吃又能喝。 ”

    “他没心没肺的,把妹泡妞,活的潇洒。”

    “我看你就没女人缘,穿的太土,人又神经质。”

    “您总算说对了,所以我喜欢宠物。”

    “变-态!那是病,得治!有没有情况?”

    “我去!没有!”

    我低低嘶吼着。古全真一笑,从兜里掏什么东西,一边掏一边在车里前排翻着。

    “你车里有没有点烟器?”

    “没有,你别吸烟!”

    “就你这破车,还这么小气!”

    “你想多了,一点烟,会有光点,容易被人发现。”

    “嘿!还真有你的。”

    “有没有情况?”

    “啊,怎么问我?”

    “我反骚扰,过过瘾。”

    “靠......”

    正在贫嘴斗口,忽然我手里一紧,眉头锁起。

    “有情况了?”

    “说对了,有人走出帐篷。”

    “几个人?”

    “都出来了,戴帽子的空着手,其他两个扛着什么,铁锹?”

    “哦?挖老鼠?”

    “还打地鼠呢,老鼠能挖么?那戴帽子的蹲下了.....”

    “然后呢?”

    “把帽子脱了,在地上找什么?”

    “找什么?”

    “我哪知道,看不清,他们几个都在走...那拿帽子的在头前走,另两个跟着走。”

    “我越听越糊涂!”

    我懒得解释,盯着对岸三人看,约有十五分钟的样子,那人走到很远处,又把帽子戴上。两个扛着铁器的家伙,像是听他指挥在挖掘什么。帽子哥打开一个手电,帮着照明。

    “不会在挖坑埋尸吧,我的天。”古全真听我说完,有点吃惊。

    我看得头晕眼花,把夜视仪交给古全真,他端起来看了会,那几人似乎挖个不停。

    我打个哈欠:“说不定是考古队。”

    我只是开玩笑,却启发了身边的古老板。半响后他沉沉的说了句:“崇洋,今天你只有这句话说对了!我看八成是挖宝。”

    “现在啥情况?”

    “好像挖到点什么东西,三个人在手里交换的看,都进帐篷了。”

    又等了片刻,帐篷里灯都灭了。

    我一看好戏结束,穿上鞋发动汽车,准备打道回府。

    古全真叼着烟还在摸打火机,身上没有就去翻凌骁的口袋。

    凌骁终于被他摸醒,睡眼惺忪的张口就问:

    “有没有情况?”

    真是令我崩溃的一晚。

    那晚回家,我做了个噩梦——我仰面躺在坑里,帽子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另两人不断挥着铁锹,往我脸上洒下泥土。我竭力挣扎却无法动弹,视线渐渐模糊。直至最后一刻,帽子哥冷笑着摘下那顶宽沿高帽,向我拋来。帽子在空中旋出美妙曲线,掉下来覆盖住我铁青的面庞,泥土向雨点般洒落,我被埋葬在果园荒地中。

    第二天下午,我在楼上昏昏欲睡。

    先是手机一震,有人发来照片,照片上两个方孔圆钱,青迹斑驳,凹凸不平的样子。我完全看不懂,再看看发送人的电话号码,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古全真。

    之后又是一条手机短信传来,古全真写了句:“大元通宝两个,两千五收了,考古队长在我这里。”

    我打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睡意全无。果然是挖宝的。

    我回了条短信:“你想找他合作?”

    大概问得正中下怀,这个精明古老板回复的很快:“我带他过来,借你茶室用用。”

    我泡了壶茶虚位以待。没多久古全真笑呵呵的领着帽子哥上了楼。

    两人刚坐下,帽子哥忽然发现布噜噜在不远处磨着爪子,慌着说道:“怎么有猫?”说着按着帽子就要走。

    古全真一手拉住他,赶紧示意我赶紧抱着猫走。我被搞得莫名其妙,把布噜噜抱下楼交给表妹。

    等我上楼来,帽子哥恢复镇定。大概是之前显得唐突失礼,他对我尴尬的说道:“哥们,不好意思,我怕猫。”

    我回以微笑,没想到古全真调侃道:“ 我看不是你怕猫吧,是你帽子里的东西怕猫。”

    这句话刚出口,帽子哥一板脸就要发作。

    古全真何等机灵,又道:“朋友,出门都是求财。我收了你的货,你让我见识见识帽子里的宝贝,开开眼如何?”

    那人还是僵着脸不说话,我倒杯茶,打圆场说道:“算了古老板,别人藏着压箱底宝贝,别勉强了。”

    古全真果然是做生意的料,远胜于我。还是笑哈哈的,掏出两枚古币,往那人面前一递。帽子哥一愣,古全真说道:“兄弟,交个朋友,原物奉还,就当我花钱买个眼界开开。”

    那人有些被说动,看着古币。不料古全真又说出一句:“听说你要母耗子,我已经安排人去乡下收了。一会喝完茶就送来,免费给你带走。”

    你妹啊,我心里高叫一声,对古全真佩服的五体投地。绝对是南禅街的胡雪岩,古董界的李嘉诚。

    这回真的说动佛心。帽子哥暖茶下肚,收回古币,被古全真好言好语慰着,终于咳嗽一声表态道:“唉,好吧,看兄弟真是爽快人,我就给你们开开眼。”

    说完摘下帽子。

    事后表妹告诉我,那一刻,她在楼下听见上面传来“啊”一声叫声,夹杂点惊慌失措。

    那正是我的叫声。

    但古全真没出声,只是眯着眼打量,表情像只捉耗子的老猫,一切尽在他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