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时代的亡灵（下）
“大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和人类相互争斗呢？”
“这是我们的本性，莉莉丝。”
你终于实现愿望了，莉莉丝。
从脑海里闪过曾经的对话回到危机关头的现实，雪山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边溢出的血迹，将半边脸颊都擦拭得微红。
面前的莉莉丝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矮小虚弱的模样，不再是那个躲在她身后怯弱的血族少女，看来年岁的变化也让她成熟了不少。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看我。”莉莉丝收回手，解释了一句。
那种似笑非笑的轻慢眼神，她已经很久未曾看见了，那些曾经能用这种眼神看她的生灵要不是死了，要不就被她踩在脚下，成了仆从。
“我没想到，皇宫里原来不止一位血族。”雪山向后挪了挪，用手拨开屁股边的碎片让自己瘫坐得舒服一些。
他断了一只手，催动的死灵法术也因此被打断，随之而来的反噬正在啃咬他的心脏。
“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来自皇宫？”
“不然呢？你身上有血气，脸上的妆容高贵，在这个城市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使用这样的妆扮。”雪山笑了笑，继续开口，“我没想到血族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要在人类世界求生存了。”
莉莉丝不回答他的话，沉默着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妆很厚，厚得足以盖住她那张天生惨白的脸孔。
她五根手指指甲上皆是赤红的血色，与主人相反，它们并不沉默，而是慢慢沸腾，如同油锅里的油。
她要杀人了。雪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那剩下的路也只有等死，亦或者反抗，然后死去。
“你不去找你的同类么，再不去，他就要被阳光活活烧死了。或者你觉得，先将我杀了，比较要紧？”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走上前，低头俯视着他，眼睛里没有了情绪，“我看到你就觉得很讨厌，常理来说，能让我讨厌的从来只有两种人：曾经权力通天，现在衰落到南面妖精森林的教会中人；还有绞杀了一万次，却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群猎人。”
“我现在不杀你，也不会问你，我会把你变成我的血仆，到时候，你就会对我诚实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雪山手架着身后，蹒跚着从地上爬起，抬头看莉莉丝伸长的獠牙“我可从来没当过谁的仆人。”
“试试，体验一下也不错。”
这时，后巷的动静停止了，安雅木讷的声音飘了进来。
“主人，他逃跑了。”
一秒的沉默，接着雪山大声吼道：“蠢货，快跑！“
他还是慢了一些，莉莉丝的身影从原地消失，紧接着脑后便响起一声拳头陷进肉块里的声响，还有她略有些厌恶的话语。
“死灵生物？真够恶心的。”
有一些东西膨胀了，然后迅速炸开，雪山不想去想安雅的命运，直到莉莉丝提着一颗已经看不清面孔的臃肿头颅重新回到他面前。
安雅还有意识，尽管整张脸上全是往外淌着稀少绿色液体的破洞，那张嘴却还是在蠕动，不知在说什么。
“这是你造的？”
雪山撇开脸，并不回答。
“对了，我说过我不问你问题的。”莉莉丝将脑袋扔到一边，“并不重要，我们开始吧。”
她蹲下身体，与雪山相对，随后慢慢凑近，獠牙刺向雪山的脖子。
很快，她就尝到了血液，这种她赖以生存的甘甜饮品曾经伴随她度过漫长的少女时光，在成年后却成了奢侈品，今天终于尝到了。
雪山的血液味道清淡，并不如从前尝到的那些带有苦味或甜酸味道，更像东方世界里的那一杯杯清茶的味道。
茶是有余味的，莉莉丝很快就尝到了。
那是堕落黑暗的味道，一透入就揭开了埋藏在心底那些狰狞的本能。
黑暗中，这可能是美酒，而在阳光底下，这就是毒药。
雪山闪电般出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不理会自己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颤动的嘴唇残忍地吐露出字句。
“怎么样，你......可开心。”
莉莉丝目光变幻，她正在挣扎，本能如火星，体内血液如秋天末尾长满杂草的荒原，沾上一点，就会沸腾。
他到底是谁？
她的后背渐渐胀起两个小包，黑红的光团透出衣衫，接着，两道巨大的蝠翼撕破了衣衫。
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潜藏的本能与渴望是这般剧烈，好像极地埋藏在水下的冰山，一旦融化，就要让她的意识窒息。
不能再这样了，不然自己这么多年的隐藏就要化作泡影。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全部力量正在复苏，这让她觉察到了耶兰提尔四处闪烁的气息，那是城市里隐藏的强大之人嗅闻到了动静，开始行动了。
她的手掌撑在雪山胸膛，压迫着他的骨头和心脏，同时缓缓将自己的脸从他的脖颈上挪开。
“给！我！停！下！”她嘶哑的声音怒喊道，强行斩断了自己的本能。
一口血吐了出来，尽数喷到了雪山脸上，竟然像有自己的意识，化成一颗颗蠕动的血珠，向底下滑落。
雪山伸出舌头，将它们舔进嘴里。
“你......可开心？”
“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回答，我会给你比这更深十倍的折磨。”莉莉丝拉起如同破布口袋的雪山，向酒馆大门走去。
他的脑袋后垂，涣散的目光里看见安雅那颗脑袋还在开口。
这回栽了啊，不过安雅你个蠢货，到底在说什么啊？
两人走到门口，拉开门，在阳光呈扇形投射进来前消失。
......
“砰！”
一只脚踹开酒馆的门，映出少年剑士头上的金发和脸上的雀斑，然后那张愤怒的面孔立刻皱成一团。
“呕！”他匆匆退出去，扶着墙角呕吐，转过脸对远处不紧不慢的中年人愁声道，”老师，你还要走多慢啊。“
“我已经算快了，李尔，毕竟你老师还年轻。”中年人笑着走近，拍了拍李尔抽搐的肩膀。
“老师，你闻不到臭味么？“
“哦，我封印住了嗅觉。”
“这也太狡猾了！”
“这叫事前准备，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中年人哈哈大笑，走进酒馆时还没忘跟李尔说声谢谢，谢谢他把酒馆大门踢开得这么大。
踩着有些粘稠的血迹走进里面，中年人闭上眼睛，眉心处燃烧起一团青色的火焰。
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高阶血族，至少是亲王级别的，还有......一个亡灵生物，和......这是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除了一股人类气息和血族特有的气息外，还有一些别的，并不是安雅破碎成肉块的身躯里的亡灵味道，那太弱小了。
李尔从怀里摸了张手巾，捂住口鼻走到他身后。
“李尔，你知道么，曾经黑暗世界有四位君主。”
“老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李尔耷拉着眉毛回答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突发奇想。”
果然，自己的老师的思绪一向跳脱。
“哪四位啊，黑暗议会的议长？恶魔教会的牧首？地下熔岩里的恶龙？极地冰原的巨兽？”
“都不是......那四位君主，都是人类。“
“人类！”李尔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仅是人类，而且都曾接受过‘勇者’的称号，只不过，他们后来同时选择了堕落。”
李尔被这消息震惊了，许久后才缓过来。
“后来呢？”
“后来？”
“老师，你都说曾经了，那后来呢？”一旦缓过来，好奇就藏不住了。
“后来......”中年人声音变轻，“他们有些死了，有些神隐了，也许，也是死了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中年人再次感知了一下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堕落气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既然人已经走了，我们就离开吧。”
“老师，你不追查么？”
“我说了，我不过是来看看，看过了，就可以走了。“说完，他当先转身。
“哦。“想到白跑了一趟，李尔心里并不开心，藏在手巾里的嘴瘪着，就要回头。
“对......不起。”角落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李尔停下了脚步。
“这是我们的本性，莉莉丝。”
你终于实现愿望了，莉莉丝。
从脑海里闪过曾经的对话回到危机关头的现实，雪山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边溢出的血迹，将半边脸颊都擦拭得微红。
面前的莉莉丝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矮小虚弱的模样，不再是那个躲在她身后怯弱的血族少女，看来年岁的变化也让她成熟了不少。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看我。”莉莉丝收回手，解释了一句。
那种似笑非笑的轻慢眼神，她已经很久未曾看见了，那些曾经能用这种眼神看她的生灵要不是死了，要不就被她踩在脚下，成了仆从。
“我没想到，皇宫里原来不止一位血族。”雪山向后挪了挪，用手拨开屁股边的碎片让自己瘫坐得舒服一些。
他断了一只手，催动的死灵法术也因此被打断，随之而来的反噬正在啃咬他的心脏。
“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来自皇宫？”
“不然呢？你身上有血气，脸上的妆容高贵，在这个城市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使用这样的妆扮。”雪山笑了笑，继续开口，“我没想到血族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要在人类世界求生存了。”
莉莉丝不回答他的话，沉默着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妆很厚，厚得足以盖住她那张天生惨白的脸孔。
她五根手指指甲上皆是赤红的血色，与主人相反，它们并不沉默，而是慢慢沸腾，如同油锅里的油。
她要杀人了。雪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那剩下的路也只有等死，亦或者反抗，然后死去。
“你不去找你的同类么，再不去，他就要被阳光活活烧死了。或者你觉得，先将我杀了，比较要紧？”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走上前，低头俯视着他，眼睛里没有了情绪，“我看到你就觉得很讨厌，常理来说，能让我讨厌的从来只有两种人：曾经权力通天，现在衰落到南面妖精森林的教会中人；还有绞杀了一万次，却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群猎人。”
“我现在不杀你，也不会问你，我会把你变成我的血仆，到时候，你就会对我诚实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雪山手架着身后，蹒跚着从地上爬起，抬头看莉莉丝伸长的獠牙“我可从来没当过谁的仆人。”
“试试，体验一下也不错。”
这时，后巷的动静停止了，安雅木讷的声音飘了进来。
“主人，他逃跑了。”
一秒的沉默，接着雪山大声吼道：“蠢货，快跑！“
他还是慢了一些，莉莉丝的身影从原地消失，紧接着脑后便响起一声拳头陷进肉块里的声响，还有她略有些厌恶的话语。
“死灵生物？真够恶心的。”
有一些东西膨胀了，然后迅速炸开，雪山不想去想安雅的命运，直到莉莉丝提着一颗已经看不清面孔的臃肿头颅重新回到他面前。
安雅还有意识，尽管整张脸上全是往外淌着稀少绿色液体的破洞，那张嘴却还是在蠕动，不知在说什么。
“这是你造的？”
雪山撇开脸，并不回答。
“对了，我说过我不问你问题的。”莉莉丝将脑袋扔到一边，“并不重要，我们开始吧。”
她蹲下身体，与雪山相对，随后慢慢凑近，獠牙刺向雪山的脖子。
很快，她就尝到了血液，这种她赖以生存的甘甜饮品曾经伴随她度过漫长的少女时光，在成年后却成了奢侈品，今天终于尝到了。
雪山的血液味道清淡，并不如从前尝到的那些带有苦味或甜酸味道，更像东方世界里的那一杯杯清茶的味道。
茶是有余味的，莉莉丝很快就尝到了。
那是堕落黑暗的味道，一透入就揭开了埋藏在心底那些狰狞的本能。
黑暗中，这可能是美酒，而在阳光底下，这就是毒药。
雪山闪电般出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不理会自己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颤动的嘴唇残忍地吐露出字句。
“怎么样，你......可开心。”
莉莉丝目光变幻，她正在挣扎，本能如火星，体内血液如秋天末尾长满杂草的荒原，沾上一点，就会沸腾。
他到底是谁？
她的后背渐渐胀起两个小包，黑红的光团透出衣衫，接着，两道巨大的蝠翼撕破了衣衫。
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潜藏的本能与渴望是这般剧烈，好像极地埋藏在水下的冰山，一旦融化，就要让她的意识窒息。
不能再这样了，不然自己这么多年的隐藏就要化作泡影。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全部力量正在复苏，这让她觉察到了耶兰提尔四处闪烁的气息，那是城市里隐藏的强大之人嗅闻到了动静，开始行动了。
她的手掌撑在雪山胸膛，压迫着他的骨头和心脏，同时缓缓将自己的脸从他的脖颈上挪开。
“给！我！停！下！”她嘶哑的声音怒喊道，强行斩断了自己的本能。
一口血吐了出来，尽数喷到了雪山脸上，竟然像有自己的意识，化成一颗颗蠕动的血珠，向底下滑落。
雪山伸出舌头，将它们舔进嘴里。
“你......可开心？”
“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回答，我会给你比这更深十倍的折磨。”莉莉丝拉起如同破布口袋的雪山，向酒馆大门走去。
他的脑袋后垂，涣散的目光里看见安雅那颗脑袋还在开口。
这回栽了啊，不过安雅你个蠢货，到底在说什么啊？
两人走到门口，拉开门，在阳光呈扇形投射进来前消失。
......
“砰！”
一只脚踹开酒馆的门，映出少年剑士头上的金发和脸上的雀斑，然后那张愤怒的面孔立刻皱成一团。
“呕！”他匆匆退出去，扶着墙角呕吐，转过脸对远处不紧不慢的中年人愁声道，”老师，你还要走多慢啊。“
“我已经算快了，李尔，毕竟你老师还年轻。”中年人笑着走近，拍了拍李尔抽搐的肩膀。
“老师，你闻不到臭味么？“
“哦，我封印住了嗅觉。”
“这也太狡猾了！”
“这叫事前准备，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中年人哈哈大笑，走进酒馆时还没忘跟李尔说声谢谢，谢谢他把酒馆大门踢开得这么大。
踩着有些粘稠的血迹走进里面，中年人闭上眼睛，眉心处燃烧起一团青色的火焰。
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高阶血族，至少是亲王级别的，还有......一个亡灵生物，和......这是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除了一股人类气息和血族特有的气息外，还有一些别的，并不是安雅破碎成肉块的身躯里的亡灵味道，那太弱小了。
李尔从怀里摸了张手巾，捂住口鼻走到他身后。
“李尔，你知道么，曾经黑暗世界有四位君主。”
“老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李尔耷拉着眉毛回答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突发奇想。”
果然，自己的老师的思绪一向跳脱。
“哪四位啊，黑暗议会的议长？恶魔教会的牧首？地下熔岩里的恶龙？极地冰原的巨兽？”
“都不是......那四位君主，都是人类。“
“人类！”李尔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仅是人类，而且都曾接受过‘勇者’的称号，只不过，他们后来同时选择了堕落。”
李尔被这消息震惊了，许久后才缓过来。
“后来呢？”
“后来？”
“老师，你都说曾经了，那后来呢？”一旦缓过来，好奇就藏不住了。
“后来......”中年人声音变轻，“他们有些死了，有些神隐了，也许，也是死了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中年人再次感知了一下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堕落气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既然人已经走了，我们就离开吧。”
“老师，你不追查么？”
“我说了，我不过是来看看，看过了，就可以走了。“说完，他当先转身。
“哦。“想到白跑了一趟，李尔心里并不开心，藏在手巾里的嘴瘪着，就要回头。
“对......不起。”角落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李尔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