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兽
晚饭时间结束后，休斯回到了皇宫。
他戴着面罩，除了两只眼睛外，整张脸上都是暗色的金属，正在烧伤中痊愈的皮肉触碰到冰凉的质地上，稍稍减轻了他脸上的瘙痒。
他刚刚从莉莉丝的房间出来，她的女侍告诉他莉莉丝在后花园，于是他没有停留，匆匆自宫殿处出来，行走到通往后花园的长廊上，前去寻找莉莉丝。
他现在很生气，所以没心情欣赏两边飞舞的萤火，和在月光下更显得瑰丽的花丛。
走到一半，远远看见莉莉丝坐在亭子里，对面一个青年正站着，弓着身子正在开口。
三皇子？休斯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不多久，那青年也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看见了休斯被罩住的脸，露出疑惑的面容。
“王后，莱斯皇子。”休斯走到两人身边，手掌贴着前胸对两人行礼。
“是休斯先生啊！您怎么这么打扮？”莱斯还是认出了他，露出笑容，“我跟王后正在商量在妹妹生日那天要给她一个惊喜呢。”
崔斯蒂么？她快生日了啊，我都忘了。
休斯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瞬，很快隐没。
“莱斯王子。”他脑袋朝后偏了偏，“我跟王后有话要谈。”
他心中并不尊重三皇子，自然不会顾忌三皇子的脸面。
莱斯脸上露出尴尬，可还是憋出了一抹笑容，小声说：“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露出委屈的模样与休斯擦肩而过往宫殿方向走去。走得远了，嘴唇悄不可闻地蠕动。
“杂种，早晚我会把你弄死。“
“要不要提醒他，你听得见他说话？”莉莉丝转过头，盯着休斯的愠怒，轻声开玩笑。
“一个卑贱的，喜欢做戏的短生种而已，我不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休斯不屑道，随后将话题引回正路，“请你告诉我......”
他眯起眼睛，眼神中全是不理解：“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男人？”
“我不是已经抓了他了。”莉莉丝不以为然，“这就足够了，我有话要问他。”
“抓？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休斯再也忍受不住愤怒，声音愈发重了，“光明和黑暗都在寻找我们，我们在人类世界苟延残喘了二十年，要想继续平平安安生存下去，身边就不能存在任何风险。”
“何况，他还抓住了爱德华......还威胁......”
“我记得爱德华在你妹妹被猎人杀了之后他立刻就躲进了人类世界啊，还找了一个人类女子做妻子。”莉莉丝轻声道，“很奇怪啊，居然活得风平浪静，那群讨人厌的家伙没有一人再去找他麻烦，明明他跟你的关系黑暗世界无人不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何必说得这么事不关己，他曾经也是你的仰慕者，议长投票时他的那一票也投给了你。”休斯目光坚定，摘下面罩，露出正在自动蠕动的皮肉。
“他是你最忠诚的仆人。”
“休斯，你还是那么愚蠢。爱德华是那些高贵的王冠下的忠仆，不管王冠戴在谁的头上。”莉莉丝语气低了下去，“五年前，我的力量就没法补充了，只能看着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减少。”
血族的力量源泉，来自自己的棺木，通过与棺木的联系补充体内的力量，而在五年前，莉莉丝就感受不到自己那副巨大的血色棺材了。
“你是说？”休斯身躯僵硬了片刻。
“我那副棺材的所在地，只有你和你的妹妹知道，你猜，爱德华知不知道呢？”
难道，爱德华他，背叛了？
字句如重锤砸进了休斯心里，让他一时间怔住了，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很长时间后，他才稍稍缓过来，暂时先放下了震惊，转回那个被扔进地下监狱的男人身上。
“我会去调查这件事，可即使这样，我也想不出你放过他的理由，那是我们的敌人，就应该下地狱。”
“我说了，我有话要问他，你可以走了。”关于雪山，莉莉丝并不想多说。
他血液那股堕落的味道让她心惊，那种一回想就会勾动本能的黑暗让她恐惧。
“你可知道......”
“你还活着不是么？”莉莉丝露出温柔的眼眸，“看在我去救你的情分上，不要问了好么？”
“行，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果断转身离开。
莉莉丝看着休斯离去的背影，轻轻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声叹息。
休斯原本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的，可刚一走到皇宫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休斯大人。”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被绷带包裹住的脸，唯有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眨眼。
她叫竹，是名叫费兰的宫廷魔法师的贴身侍女。
与休斯不同，她脸上是真的只有一只眼睛，休斯曾经看过竹的全脸，那是一张可怖的面孔，除了一只眼睛外其余的五官都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窟窿。
竹朝他走来，同样缠满绷带的手指拉住了他的手。
“大人找您。”
休斯不想见到费兰，可他拒绝不了。
走出大厅的一扇后门，沿着一条灯路走二十分钟拐进花田，再走十分钟到达一处被刨干净的空地，竹蹲下身，轻轻叩了几下地上的泥土，就见空地中出现一丝裂缝，光华从下方透出。
一条阶梯缓缓显露，休斯跟在竹身后走下，看着前方的她踩实地板，走到一个角落。
“你来了。”费兰的苍老面孔从角落的木板中显露，接着是他的半个身子。
是的，只有半个。自从几年前的一次意外后，费兰的半个身子已经跟这个低下小屋的结构连在一体了。
“找我什么事？”他烦躁地问道。
“今天早上，你跟王妃在耶兰提尔玩得开心么？”
“你也知道了？”
“别看我已经这样了，在王都还是有不少我的朋友的。”
听他这样说，休斯动了杀心，而竹很快就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抬起左手，绷带上渐渐显露符文。
“你没做到保密。”
“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那都是老朋友了。你了解的，我是个守信的人。”费兰笑了笑，扭头对竹开口，“竹子，冷静下来。”
竹很听他的话，闻言放下了手，低头退得远了些。
他说得没错，他和莉莉丝这么多年潜藏在皇宫中依靠的也是费兰的帮助。
“我可以相信你。”休斯只是一时的恼怒，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跟费兰翻脸。休斯看不透这个老人，他内心深处对他更多得是忌惮，即使费兰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次是我冲动了。”他保证道。
“我也可以相信你。”费兰笑容和蔼，就像一个长辈。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警告我，那我收到了。”
“等等。”费兰叫住转身离开的休斯，“你答应我的事，也会守信吧？”
休斯踏上阶梯，并不回头：“还有几年。”
“我想提前了。”费兰理所当然，“你看，这二十年出现了不少意外......”
“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睛，那双破万法之眼，这不难吧？”
休斯停下脚步。
“‘他’的眼睛在妖精森林里。”
“被光明夺走了么？你们两方将‘他’的身体撕碎前怎么没想过拿走重要的部分......”
“住口！”休斯怒喝，“那是我们的王，即使逝去也不是你一个短生种可以......”
“哈哈哈哈。“费兰用尽力气发笑，笑容有些沙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呢？“
“人类......“
“我知道，你要说是因为当时的我乘着你们落难，提了个卑鄙要求吧？哈哈哈哈哈！”
费兰的笑声根本无法停止，休斯压抑着怒火等待着，等他笑完了才吐出一句话离开了。
“我只有手指。”
他戴着面罩，除了两只眼睛外，整张脸上都是暗色的金属，正在烧伤中痊愈的皮肉触碰到冰凉的质地上，稍稍减轻了他脸上的瘙痒。
他刚刚从莉莉丝的房间出来，她的女侍告诉他莉莉丝在后花园，于是他没有停留，匆匆自宫殿处出来，行走到通往后花园的长廊上，前去寻找莉莉丝。
他现在很生气，所以没心情欣赏两边飞舞的萤火，和在月光下更显得瑰丽的花丛。
走到一半，远远看见莉莉丝坐在亭子里，对面一个青年正站着，弓着身子正在开口。
三皇子？休斯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不多久，那青年也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看见了休斯被罩住的脸，露出疑惑的面容。
“王后，莱斯皇子。”休斯走到两人身边，手掌贴着前胸对两人行礼。
“是休斯先生啊！您怎么这么打扮？”莱斯还是认出了他，露出笑容，“我跟王后正在商量在妹妹生日那天要给她一个惊喜呢。”
崔斯蒂么？她快生日了啊，我都忘了。
休斯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瞬，很快隐没。
“莱斯王子。”他脑袋朝后偏了偏，“我跟王后有话要谈。”
他心中并不尊重三皇子，自然不会顾忌三皇子的脸面。
莱斯脸上露出尴尬，可还是憋出了一抹笑容，小声说：“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露出委屈的模样与休斯擦肩而过往宫殿方向走去。走得远了，嘴唇悄不可闻地蠕动。
“杂种，早晚我会把你弄死。“
“要不要提醒他，你听得见他说话？”莉莉丝转过头，盯着休斯的愠怒，轻声开玩笑。
“一个卑贱的，喜欢做戏的短生种而已，我不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休斯不屑道，随后将话题引回正路，“请你告诉我......”
他眯起眼睛，眼神中全是不理解：“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男人？”
“我不是已经抓了他了。”莉莉丝不以为然，“这就足够了，我有话要问他。”
“抓？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休斯再也忍受不住愤怒，声音愈发重了，“光明和黑暗都在寻找我们，我们在人类世界苟延残喘了二十年，要想继续平平安安生存下去，身边就不能存在任何风险。”
“何况，他还抓住了爱德华......还威胁......”
“我记得爱德华在你妹妹被猎人杀了之后他立刻就躲进了人类世界啊，还找了一个人类女子做妻子。”莉莉丝轻声道，“很奇怪啊，居然活得风平浪静，那群讨人厌的家伙没有一人再去找他麻烦，明明他跟你的关系黑暗世界无人不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何必说得这么事不关己，他曾经也是你的仰慕者，议长投票时他的那一票也投给了你。”休斯目光坚定，摘下面罩，露出正在自动蠕动的皮肉。
“他是你最忠诚的仆人。”
“休斯，你还是那么愚蠢。爱德华是那些高贵的王冠下的忠仆，不管王冠戴在谁的头上。”莉莉丝语气低了下去，“五年前，我的力量就没法补充了，只能看着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减少。”
血族的力量源泉，来自自己的棺木，通过与棺木的联系补充体内的力量，而在五年前，莉莉丝就感受不到自己那副巨大的血色棺材了。
“你是说？”休斯身躯僵硬了片刻。
“我那副棺材的所在地，只有你和你的妹妹知道，你猜，爱德华知不知道呢？”
难道，爱德华他，背叛了？
字句如重锤砸进了休斯心里，让他一时间怔住了，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很长时间后，他才稍稍缓过来，暂时先放下了震惊，转回那个被扔进地下监狱的男人身上。
“我会去调查这件事，可即使这样，我也想不出你放过他的理由，那是我们的敌人，就应该下地狱。”
“我说了，我有话要问他，你可以走了。”关于雪山，莉莉丝并不想多说。
他血液那股堕落的味道让她心惊，那种一回想就会勾动本能的黑暗让她恐惧。
“你可知道......”
“你还活着不是么？”莉莉丝露出温柔的眼眸，“看在我去救你的情分上，不要问了好么？”
“行，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果断转身离开。
莉莉丝看着休斯离去的背影，轻轻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声叹息。
休斯原本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的，可刚一走到皇宫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休斯大人。”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被绷带包裹住的脸，唯有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眨眼。
她叫竹，是名叫费兰的宫廷魔法师的贴身侍女。
与休斯不同，她脸上是真的只有一只眼睛，休斯曾经看过竹的全脸，那是一张可怖的面孔，除了一只眼睛外其余的五官都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窟窿。
竹朝他走来，同样缠满绷带的手指拉住了他的手。
“大人找您。”
休斯不想见到费兰，可他拒绝不了。
走出大厅的一扇后门，沿着一条灯路走二十分钟拐进花田，再走十分钟到达一处被刨干净的空地，竹蹲下身，轻轻叩了几下地上的泥土，就见空地中出现一丝裂缝，光华从下方透出。
一条阶梯缓缓显露，休斯跟在竹身后走下，看着前方的她踩实地板，走到一个角落。
“你来了。”费兰的苍老面孔从角落的木板中显露，接着是他的半个身子。
是的，只有半个。自从几年前的一次意外后，费兰的半个身子已经跟这个低下小屋的结构连在一体了。
“找我什么事？”他烦躁地问道。
“今天早上，你跟王妃在耶兰提尔玩得开心么？”
“你也知道了？”
“别看我已经这样了，在王都还是有不少我的朋友的。”
听他这样说，休斯动了杀心，而竹很快就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抬起左手，绷带上渐渐显露符文。
“你没做到保密。”
“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那都是老朋友了。你了解的，我是个守信的人。”费兰笑了笑，扭头对竹开口，“竹子，冷静下来。”
竹很听他的话，闻言放下了手，低头退得远了些。
他说得没错，他和莉莉丝这么多年潜藏在皇宫中依靠的也是费兰的帮助。
“我可以相信你。”休斯只是一时的恼怒，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跟费兰翻脸。休斯看不透这个老人，他内心深处对他更多得是忌惮，即使费兰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次是我冲动了。”他保证道。
“我也可以相信你。”费兰笑容和蔼，就像一个长辈。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警告我，那我收到了。”
“等等。”费兰叫住转身离开的休斯，“你答应我的事，也会守信吧？”
休斯踏上阶梯，并不回头：“还有几年。”
“我想提前了。”费兰理所当然，“你看，这二十年出现了不少意外......”
“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睛，那双破万法之眼，这不难吧？”
休斯停下脚步。
“‘他’的眼睛在妖精森林里。”
“被光明夺走了么？你们两方将‘他’的身体撕碎前怎么没想过拿走重要的部分......”
“住口！”休斯怒喝，“那是我们的王，即使逝去也不是你一个短生种可以......”
“哈哈哈哈。“费兰用尽力气发笑，笑容有些沙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呢？“
“人类......“
“我知道，你要说是因为当时的我乘着你们落难，提了个卑鄙要求吧？哈哈哈哈哈！”
费兰的笑声根本无法停止，休斯压抑着怒火等待着，等他笑完了才吐出一句话离开了。
“我只有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