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军官不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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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月饼

    壹佰零贰:月饼

    借着灯光,修长手指打开信笺,眉眼间不由草长莺飞,桃柳争妍。

    一笑山河明媚,一啼草木含悲。

    苏州。

    将杏笺折好,依着原样别入苏州襟中,张承山勾唇笑了笑,顺手拉过锦被,替他盖好,起身离开了他房中。

    苏州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苏州城下了些细细的雨,散着寒意。

    他从床上坐起,第一件事便是摸向胸前,拽出那玉佩来,微垂着眼看了许久,又迅速收好,穿上鞋出去了。

    抬步入雨里,他微扬起脸,任冰凉的雨簇拥上脸颊,而后滑落。

    今日是中秋,他想,可是落了雨,不会有机会看见那一轮白且大的月。

    在雨中静默了良久,他蓦地想起自己的月饼模子来,乃迈开步取了模子,便去了厨房。

    许是中秋,厨娘告了假,厨房中并无烟火温度。

    他细细洗了手,搜罗了白砂糖玫瑰青丝等食材,囫囵和了面后,又蓦地想起水果的事儿来,乃又冒着雨跑街上去了,兜儿里揣着张承山划给他的零花钱,零零碎碎买了些苹果梨子之类。

    回到厨房,也不知月饼如何来做,只凭着想象,将那馅儿搅匀,包入面团中,往模子里一摁,倒出来,如此往复,很快摆了一案的月饼。

    那时虽已有了煤气,可液化气并没有大规模投入日常生活中,百姓多用的还是煤炉炭球,当然这是在大城市,许多小城镇还处于土灶台时期。

    苏州过去察看了看煤炉,煤炉上架着水壶,可早已熄灭了,苏州倒也伶俐,虽被救炉火时生出的烟呛得眼泪直流,脸也熏成了包公,可炉子硬是教他给生着了。

    如此烫了锅,将油倒上去,也不知是多是少,煎饼子一样将月饼搁了上去,便在旁边守着,翻来覆去地察看,良久,那月饼虽冒出一缕缕青红丝的香味儿,却始终不见熟。

    时间如此过去了,等到那月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苏州又等了等,小心地看着炉火,到底教他等到了月饼熟透那一刻。

    当下很有几分自豪地将月饼拾进碟子,也不嫌烫手,立即奔着张承山的书房去了。

    敲了门进去,里边儿却没有人,苏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下午三时,一边儿思忖着张承山的踪迹,一边儿端了碟子往外走。

    穿过长长回廊,迎面正碰上一个人。

    苏州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余流朱阴翳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几扫,最终定格在他手中端着的碟子上。

    “你这叫花子还敢这么穿?”余流朱轻蔑地道,“银色不适合你,白色也不适合你,这样干净的颜色,怎么能穿在你身上?”她的表情倏忽狰狞起来,“你看看你的脸!脏成什么样!你只配穿着破烂!你这肮脏的花子!肮脏!”

    苏州不说话,冰冷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她额头上的伤,薄凉的唇蓦地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魅惑又狠绝。然而那双眼,依然生冷,宛若结满冰碴。

    注意到他的目光,余流朱立即将刘海往一侧拨了拨,以挡住额上那蜿蜒的伤痕,柳眉一挑,厉声喝道,“叫花子留心些你的眼波!”

    “很好看。”苏州凉凉笑了一声。

    “什么?”余流朱没有反应过来。

    “你额上的伤,”苏州抬眼,“很好看。”

    被他戳中痛处,余流朱当即恼羞成怒,急急向前走几步,一扬手将他手中的碟子打飞了出去,碟子飞出回廊,摔在青石板上,瓷片飞溅,月饼也都倒了一地,在青石板上滚过几圈后,跌入泥水中。

    “叫花子还想吃月饼!我叫你吃!”余流朱骂着,出了回廊,高跟狠命碾压着那些滚落入泥水的月饼。

    苏州唇角仍是挑着薄凉的笑,他的眼蓦地冷到极致,暗沉沉的,犹如冰封的深潭。

    他静静地走到余流朱身后,一个用力,将正在那些月饼上发泄的余流朱狠狠推倒在地。

    余流朱痛呼一声,跌在泥水中捂着脚腕,脸色惨白如纸。

    “叫花子!我要让你死!”她大喊着,想要站起身却半分力也使不上,惊恐地看向脚腕处,那里已经红肿一片,看着甚是吓人。

    “你死。”苏州凉凉笑道。

    “什么?”余流朱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定格在他脸上。

    “我说,”他看着她,“你死。”

    “你要做什么?”余流朱的心中蓦地腾起一阵恐惧,她不敢再盯着那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睛,不敢看那张分明带着薄凉笑意却让她冷彻骨髓的脸,“你休要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苏州看着她,薄唇又紧绷成线,他漠然着脸蹲了下去,捏起一片锋利的碎瓷,微翘的眼眸半眯着,无限柔情,又无限冰冷地盯着它,蓦地,碎瓷抵在了余流朱眼角处。

    余流朱立即惊叫一声,双手撑在泥水中,都忘了抵挡反抗。

    “从这儿下去?”苏州呢喃着,碎瓷开始沿着她的眼翼游走,“这儿?或是这儿?”

    碎瓷在白皙的指间辗转,须臾间,已描摹了她整张脸的轮廓。

    余流朱睁大着眼,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苏州。

    苏州却一直在她脸上比划着。

    除却此时那双狠毒阴冷的眼,他就像雪山深处走出的妖精,纯净,又鬼魅。

    雨大了起来,苏州湿透着衣裳,冰凉的指捏着锋利的碎瓷。

    “苏…苏州……”余流朱眼中进了雨水,涩疼涩疼,她颤着声音开口,“你休要激动……”

    苏州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自顾自游移着手中碎瓷,仿佛下一秒,那碎瓷就会被他刺入她的任何一个地方。

    雨水不住地打在庭中的四季海棠上,鲜红的花瓣终于受不了重击,被狠狠打落在地,很快便铺了一层,称着青石板,分外刺眼。

    苏州蓦地看见了那刺目的红,脑中不受控制地映出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那些零落的海棠,如血如火的颜色。

    那些逝去的,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东西。

    他颤抖着手,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余流朱,“你知不知道,”他说,“我有多想杀了你。”

    “你杀了我?”余流朱虽心有恐惧,到底不愿败给一个孩子,闻此言,不由大笑道,“叫花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江城名门的小姐!是张承山的未婚妻!你一个小小的叫花子就想杀了我?”

    她大笑着,只是笑容却一点一点僵硬,一点一点褪却,直至完全消失在脸上,只留不尽的恐惧。

    苏州正捏着碎瓷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动,鲜血登时流淌而下,他抬起阴冷的眼,声音缥缈宛似索魂无常,“够锋利么?”他问她。

    “疯了!你疯了!”余流朱大叫着,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去,“你这个疯子!离我远一点!”

    “狠毒的坏女人,”苏州静静道,“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余流朱惊恐地看着他,“休要胡说!你一个小孩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毁了我。”苏州的眼中冰花错落,“你毁了我。”

    碎瓷猛然贴在余流朱颧骨处,他静静地道,“你死吧,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曾是如何对我的了,死了我就再也不会在有生理反应时想起那个夜晚,你死了吧,死了吧。”他说着,瓷片开始划过,鲜血瞬间和着雨水,自余流朱脸上淌落。

    余流朱忍着疼痛,又不敢挣扎,生怕再度激怒他,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叫花子停手”的话。

    碎瓷片再度停在她眼角处,苏州道,“是不是每次只要一看见我,你就很闹心?那么……”指尖用力了几分,“就弄瞎你好了。”

    “啊!”余流朱惊叫着,“张承山!张承山救我!”

    苏州蓦然停手,“张承山?”他的声音冰冷,透着厌恶,“你想让张承山救你?别做梦了,谁都救不了你。你只能死。”如此说着,捏着碎瓷,毫不留情地向余流朱喉咙处刺去。

    “苏州!”

    苏州回神去看时,只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凌空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腕处,他闷哼一声,皱着眉去察看,那腕上已紫了一片,肿得不堪直视。

    张承山飞身过来,一把将苏州从地上拽起来,毫不掩饰怒意道,“苏州你疯了!”

    苏州定定地盯着他,“为什么那时你没有出现,为什么你非要这时出现,是你没有保护好我。”他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那些煤烟尽数抹去。

    张承山的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那一刻,他忽地察觉到了什么。

    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

    眼前的苏州,明明只有十岁,却成熟地让他策手无措。

    “承山!”余流朱叫了他一声,“救我……”

    “你知不知道杀了她会有什么后果?”张承山问。

    苏州眼中逐渐有了笑意,“知道,杀了她,我会活得很开心。”

    张承山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他突然觉得他不再认识他了,“苏州。”他沉声叫他。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州蓦然嘶吼,眼泪迅速凝结,和着雨水,汩汩而下,“可为什么你要知道?你不能知道!是你没有保护好我!”他说着,对着张承山拳打脚踢。

    虽然不知他受了何种委屈,可这滔天的委屈怒意,他若不静静承受,谁来承受?

    终归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苏州。”用力将苏州按入怀中,张承山沉声道,“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