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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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阵

    wed apr 22 23:24:01 cst 2015

    人群跟随着躺在担架上的遗体缓慢的移出大院,於翊依旧紧紧地跟在父亲身后。二弟自认为把於虔赶出去老爷子就不会发现,谁知这样做直接正中於虔下怀,二弟若不闹腾,单单凭借於虔自己的能力,别说见到老当家,没被灭口已经算是万幸。可如今二弟把事情闹大,所有人都是到於虔回来,风声就难免不走入老爷子的耳朵里,於父倒不敢说自己能咸鱼翻身回归主家,总之命是可以保住的,还有就是於翊,老爷子是见定了。

    前文中,该说是歪打正着,还是命中注定,於翊猜得一点都没错,自己的父亲於虔正是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於家大少,於阦的大儿子,而於阦,就是最后出面平息混乱的老人,后脑勺被於阦扔出的拐杖打中的闹事者,便是於虔的二弟,於家二少於笃(不是鱼肚..),而於家三少於闻(谁说他是做语文老师的我灭了谁!),正是葬礼的入葬者。

    於虔在心底窃喜,但也不忘四处张望,不一会儿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站住,於翊冷不防的撞在父亲全是骨头的后背上,倒也不是於翊反应慢,只是现在的於翊满脑子都是这个家的事情,也可以说是自己家的事情。

    於父转身低头轻声对於翊说:“快去车上等我!还有千万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在车上!”

    如今的於翊不禁想到,被逐出家门后,按道理来讲,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回来的,但是亲弟弟的葬礼这应该算是特殊情况,就算被逐出家门,血缘关系还是在的。可是就目前的现状来看,不是父亲不敢回来,也不是别人不让父亲回来,而是别人不敢让於父回来,那让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想必是凶多吉少,如果只是恐惧,别人都绕道走那也不怕什么,就怕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候父亲被乱棍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於翊停住脚步后伸手抓住父亲的手臂,於虔因为於翊的力道差点踉跄而到,回头狠瞪了於翊一眼,直接反手挣脱掉於翊的束缚,在於翊耳边轻声说道:“就当是为了我这么不称职的爹,快走吧!”

    於翊从小跟着父亲过日子,自然要比同龄人懂事的多,就算后来於父娶了后妈,对于於翊来说也只是多了张要照顾的嘴,这个后妈还不如不要。久而久之,父亲成了他唯一的依靠,虽然有时候好要替他准备衣食住行,但就於翊家的生活条件来说,於翊觉得父亲待他不薄,至少不会像后妈那样,在父亲前后对於翊简直是两张相差极大的脸。父亲的话不多,但是於翊明白,真正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全部都给了於翊的,是自己的父亲。

    所以於翊想要,就算是为了父亲,也一定要活下去,当然,这是后话。

    於虔目送着於翊离开,本来是想亲自送他到车上的,但是现在的情形由不得於虔这般做,机会难得,於虔也就只好乞求於翊能顺利回到车上并且不被发现。只可惜,目送於翊离开后回眼再去张望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踪影了。

    於虔在心底大喊不妙,但又转念一想,如果真如於虔所料,刚才和自己对视微笑的女子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儿子於翊的话,那想必一切都一目了然并且省事许多。

    於虔之所以瘦的皮包骨头,并不是因为他自身有什么病,於虔对自己的免疫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他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这样一套呱:人这一生能吃九吨饭,谁吃完谁先走。所有於父每顿饭吃的都很少,并且从来不吃晚餐。

    同样,既然对方省去了让自己费尽周折的将於翊引荐给老爷子这一档子麻烦事,必定会有与之一样麻烦的事情找上门来。於虔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伸出食指顺了顺淡淡的眉毛,深吸一口气,转身再次走进大院。

    “二表哥,你不去送三表哥么?”从进门一直跟在於家二少於笃身后的一个胖小伙憨憨的说道。

    “送什么送!死了都好,要是没他当家早就是我的了!死了倒也清净,现在我倒要看看老爷子还有什么办法不把当家之位传给我!我就不信他肯让家族没落!偏偏着这个节骨眼上,那个臭不要脸的回来了,真特么些事儿!”二少於笃把身上的丧服脱下,擦了擦沾满灰尘的皮鞋,扔到地上。

    “就算家族没落,也比落了个坏名声来得强!”大院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匆忙的想要结束这场葬礼,并没有人留意到大院内的即将发生的争吵。

    “这不是大表哥么?这么多年不见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呢,毕竟当初你走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能带走,啧,你瞧我这张嘴,不说别的,回来就好,回来就还。”胖小伙刚想要捡起被二表哥扔掉的丧服,听见前头传来说话声,抬头一看竟然是当初被赶出家的大表哥,连忙上前献殷勤。听老一辈的说,大表哥是族里罕见的天煞孤星,就以前家族里出现的天煞孤星来说,那可都是想叫谁死谁就得死啊!虽然他们这些害人的煞星也没活多久,但是每一次的出现都几乎让於氏家族全灭。二表哥是想家产想疯了,连命都不要去招惹这个煞星,胖小伙既想要钱,还想要命,那就只能两边讨好了。至于有没有用,那结果可想而知了。

    二少於笃上前一把拽住胖小伙的后领往回拉,不了胖小伙太胖没拉动,二弟身边其他的人赶忙把胖小伙拽回来,并指责他干嘛多嘴。

    “名声?你现在竟然敢站在我面前说名声?我们於家的名声就是叫你这颗煞星给毁的!自从秋莲给你生了孩子死了之后,村里的死人断过么?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哪家不在说我们於家是害人的命,我们於家衰落到这般穷酸样你还敢跟我说名声?我这儿还没说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说,你是不是把秋莲的孩子也给弄死了!后来把事情败露,怕我们追究责任,就随便收养了个孩子?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养儿子?你是不是整天逼迫孩子?如今我亲弟弟暴毙,你又突然间回来,怎么?听到现任当家死了想来继承家产?我告诉你!没门!今儿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了,你也别想拿到於家一分钱!”

    看着自己的二弟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於虔打心底觉得惋惜,二弟变成这样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二弟自己,跟怪不得於家上下的任何一个人。要怪,那也只能怪命。

    “怎么?被我说中心口窝了?不敢说话了?心虚了?我告诉你,我这是看得起你,我看在我们以前的情面上我放下身段跟你说几句话,要不然我早找人打死你了。”二弟见於虔低垂眼眸没有讲话,依旧变本加厉,不依不饶的说着难听的话。

    “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回到这个家的资格,可你现在变成这样,用这样的口气说着这般不堪入耳的话,你对得起咱妈么?”一直低垂着眼眸的於虔一声不吭,突然间憋出这么一句话,於笃听了愣了愣,脸色变得难堪之后是更加疯狂的愤怒。

    “咱妈?”於笃伸手狠狠地推了於虔一下,后者踉跄几下没有倒地,“这里只有你妈我妈没有咱妈,她晚节不保自毁名声你认他当妈,我不认她。”

    “你不认她?你以为妈是为了谁才落得那个下场,你就整天知道要钱!不给你钱你就骗,外面的人花你的钱对你说几句好话就是你的亲人了,可你真正的亲人你管过么?你对外面的人掏心掏肺,对家里人十句话里面有几句真话?妈当初为了你做了多大的牺牲?妈死后爸责怪过你一句么?从秋莲死后我又被逐出家门,你就惦记着你的下任当家,看着三弟做了当家眼馋,不服气么?就算没有我,就算你是於家的长子,也轮不到你做当家!”於虔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二弟於笃,咬牙切齿的步步紧逼,等到於虔说完,两人已经快走到正房前。

    “对啊!没有你该有多好!从小就你爱出风头,书都没念过,会点木匠活就知道在爹面前显摆,我不管家里的亲人?我小时候他们管过我么?每次我说我想干什么,他们除了给我钱他们还给过什么?钱钱钱,就知道给我钱,我闹你还在爹妈面前说我不懂事,好啊,我听话,我不闹,我只要钱,那可倒好,现在连钱都不给我了。至于那个女人,她自己水性杨花之后事情败露,怕爹所以才找借口把我搭进去!自己死了还要拉我给他做垫背的,有她那么做妈的么!”

    如果说最开始的话只是於笃用来虚张声势的话,那刚才的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也是真正说进於虔心口窝的。於虔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刚给自己生下个儿子就离他而去的秋莲,第二个就是还没尽到孝道就含冤而死的母亲,这第三,就是对从来都不曾承担过做兄长的责任的二弟。

    还是那句话,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命。

    可是於虔因为这个所谓的“命”已经失去太多的东西,压在於虔心底的痛苦实在是太多,他需要宣泄,更需要一些能够使他内心平衡的事。现在的於虔无暇顾及更多,算到时间上於翊应该已经见过老爷子,调整了一下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这个家我不会再来了,另外,下任当家不会是我,更不可能是你!”转身离开。

    二弟重重向后倒去,后背靠到墙上后便跌坐在地上,胖小伙几个在二人争吵的时候没一个敢之声的,现在更是不敢上前,因为他们看得见,低头埋在两壁之间的二弟脚面那滴落下来逐渐扩散的泪水。

    (我是细细长长断断续续的分割线)

    於家三兄弟之间,老二於笃是最聪明的,可就是从小就不懂事,这也不怪他。

    於家虽说是老字号,祖祖辈辈都是木匠,可有些事物总归还是会被淘汰的,但打老二於笃出生之后,於家的生意就多了起来,当时的大当家於阦一直都说老二就是於家的招财星,也从小很宠於笃,同样也是因为於笃找来的财运,让家里人都无暇估计於笃。

    老大於虔也就是於翊的爹,上学那会家里并不是很富裕,於虔只好辍学早早的跟父亲学起了手艺,等到老二於笃上学的时候,於阦和於虔就忙于木活,而於太太就去拉拢顾客,於笃也只好找个保姆暂时照顾着。

    於笃小时候也哭过闹过,那会一直都觉得他是不懂事,但又实在是没时间好好地陪伴他,只好给他钱叫他去买自己想要的。而等到二弟长大后,於阦才发现於笃成了一个什么事都不和家里说只是到要钱的人。

    於阦发觉自己的过错,不再给老二钱,但是於太太心软,抵不过於笃的软磨硬泡,一直都背着丈夫於阦偷偷的给他钱。

    在於笃和於太太的一次交谈中,於笃管於太太开口就要一大笔钱,於太太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但是於笃随便编了个幌子骗过了於太太。给於笃的钱,一直都是於太太自己偷偷攒下来的,所以这笔钱於太太定是不会开口去管丈夫要的,就算不说是和老二有关的事,於阦也是能猜出个拾之捌玖。

    於太太想到了自己笔下还有一个单子没签,而签单的钱再加上自己的能挪用的账本钱,那就差不多。而这张单子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签,是因为於太太看出那家的老板对自己心怀不轨,但是爱子心切,想到在老二於笃小的时候只是到给他钱从来不知道关心他的自己,於太太咬着牙把那张单子签了下来,签单当晚她没有回家,而次日回到家也是卧床不起,从不见人。

    於太太竭尽全力想补偿的二儿子,拿到钱后连一句“谢谢”和一句“你怎么了”都没有就立马走人,於太太那一瞬的心凉透了,想着“这便是报应”。

    於太太那晚被玩坏了一晚上,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於太太想到的只有死,但是却被於阦发现送往医院。事情败露后於太太并没有说出於笃的事,只是说自己不守妇道,在被於阦打到流产后,於笃又来要钱,事到如今於太太真的是没钱了,只好劝说老二老是听听於阦的话。听到这些后的於笃开始泄愤,“叫我听他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我小时候想要放风筝,你们就给我钱说,去买一个最大最漂亮的风筝,不管我想要干什么,你们就知道给我钱钱钱,好啊,我现在不跟你们说我想干什么了,我就管你们要钱,你们倒好,现在连钱都不给我了,什么都不给我还生我干嘛,当初怎么不趁我还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弄死我啊!”於笃说完这些话就跑开,没有人去管母亲,当母亲再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尸体了。

    全家上下都为母亲的葬礼哭丧,可二弟竟然不知去向,最后竟然是在赌坊里找到二弟,事后才明白,母亲宁可晚节不保甚至丧命而去为二弟找的钱,竟然是二弟赌博输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