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脑海有条鱼（3）
一周前，红雨当天。
上午的天阴着，一副郁沉沉要下雨的样子，可一直憋着，给初春空气，增添了些许沉闷。
公交车左摇右摆，跌跌撞撞。小镇的路向来不那么讲究，修一段补一段，沥青路面坑洼不平。
肖旭飞在车内站着，一手拉着横亘的扶杆，另一只手拿这个文件袋。他只要下午1点前赶到市内就行了，现在才11点。人生的第一次面试，他想着提前到，一定可以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车内放着2009年的流行歌《小酒窝》。肖旭飞倒是没酒窝，但他爱听这种轻快的曲调，头不自觉的晃晃，空闲的眼睛看向车窗外。
车窗上有一点雾气，濛濛的遮挡住一部分，像是给外头滑过的风景，裱上晕开的画框。早春的小镇，在阴暗中，没那么光鲜，路过的幢幢矮楼前，零星走着几个行人。
公交穿过了分界碑，停在了市郊区的站头。肖旭飞跳下车，整理自己的牛仔外套，捋平内衬的白色卫衣上的褶皱，紧紧抓着手里的文件袋。站头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只能看着泛旧的路牌，一点点摸索去。
“我是来面试的。”
肖旭飞到了，那设计公司就在一层，一入门口就瞧见一个气质出众的女生在前台整理资料。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问完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就呆呆的站着。
“你好，那你带作品了吗？”
肖旭飞细微的回道“有”，然后递出手里的文近袋。那回应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
“我拿进去给经理，你先把这张表格填了吧，待会儿会叫你。”
这女生没有穿职业装，淡黄色的连衣长裙，上层镂空花纹设计。女生的头发盘起发髻，散落一些发丝，看上去特别有设计感。
女生把空白的简历表交到肖旭飞手上，向他指了指等候房间的位置。肖旭飞想着，即将能与这样和善美丽的人共事，该是多么幸运。但这个想法，很快烟消云散。
他没想到这个薪水微薄的室内设计助理的岗位，会有那么多人竞争。等候间里头，已经有五六个人在等，女生只有一个。
有的西装笔挺，局促不安；有的一身轻松惬意的穿搭，甚至在听随身听。另外一些打扮随意，他们也在填写表格。想想自己只是高职毕业的，心凉了半截。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收简历，外面站前台的女生也不见了踪影，几个面试的人都说刚进去的人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大家都没指望了。肖旭飞顿时觉得失落难过，干脆就在简历背面涂涂画画起来。反正也没什么希望了，没想到第一次面试，会如此结束，他如此想着。
前台刚刚的那女生推门进来，说是面试官已经决定招前面那位，后面的不用等了。
大家离开理所当然的起身离座，女生去收拾桌面，看见了背面画着卡通形象的简历，翻过正面来，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肖旭飞？”
“在。”肖旭飞一惊。
“有点私事想拜托你。”
“私事？”他条件反射地想了一件最可能的私事，帮她打扫卫生。在老家，自己的表兄妹们就是这么拜托他的。
“我的朋友，需要个内封插画，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当是个兼职怎么样？”
“好，当然可以。”急需工作和钱的肖旭飞来说，这是极好的机会，而且插画也正是他心头好。
“但可能需要你先画一幅，给他瞧瞧。”
“可以可以。”
“这是他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和地址，你跟他说是于蓝介绍的，他知道怎么做。”
“谢谢。”
肖旭飞接过名片，兴奋不已。原画工作室，李行，虽然没听说过，但机会难得。
“这个真的很可爱，我收藏咯？”于蓝收起那副简历背页的软萌卡通熊。
“你，你也很可爱。”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回夸女生，干脆就复述她的用词。
“哈哈，再联系。”
“好，谢谢，谢谢。”
肖旭飞走出门口，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天气不好，他也觉得神清气爽。有人认可是一回事儿，即将有一份工作，哪怕是兼职，才是大事。他急需向家里人证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不至于会被叫回家照看小卖铺，然后找个姑娘，结婚生子，了却一生。
开心之余，他再次确认了名片地址，离这儿不远，于是决定先打个电话。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后，他立刻去那儿，给他们试着画了幅图，没想到李行对软萌形象极其中意，决定用，而且给的报酬不低，这也让肖旭飞心情大好。
“于蓝这个小家伙，眼光还是独到。图和书的反差感，很有趣。”李行夸赞着，他至少有40多了，深蓝羊毛衫、笔直西装裤，金丝框眼镜，怎么看也觉得极有修养：“哎，于蓝怎么找到你的？”
肖旭飞把面试的经历和见到于蓝的感受，统统说了一遍，没想到李行大笑起来：“装文静呢，那孩子其实爱玩得很，居然跑去做前台了哈哈哈。我把工作要求写给你，嗯，这些画纸你也拿回去，三个星期怎么样，所有图都能出来吗？”
肖旭飞答应着，拿着封存在塑料文件袋的稿纸和工作要求，离开了这间专为新书出版设计内封的工作室。
他现在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畅想着回到出租屋，就立刻给家人打个电话。即便是市区回到小镇，还有约三小时的车程，他也没觉得烦躁。等工作安定了，就搬到市区来，离新公司近一些。失神间，一声狗叫打破了他的思绪。
遛狗的大叔大叫一声：“喂！”
肖旭飞一个没站稳，碰到了路边的电线柱，这一不小心的碰撞，感觉全身都震散了。
那狗继续汪汪了两声，结果遛狗的大叔并未致歉，反而责怪肖旭飞不看路。
“你这人不看路啊？”
“我没挡着你啊……”
“挡狗啦！道歉吧！”
肖旭飞有点生气：“是你的狗吓到我了，该你道歉吧！”
“我？你脑子进水啦，明明是你不看路，把我家狗都吓尿了。”
狗现在确实在撒尿，对着那个无辜的电线杆柱子。
大叔理直气壮：“你看看你看看，还想理论吗？”
肖旭飞实在是无语，正想反驳，天突然就下雨了。
沉默了一上午的天，大发雷霆，大雨说下就下，直接浇泼到人身上。
大叔也不再废话，赶紧拉着还没尿完的狗跑远躲雨去了。肖旭飞双手护着稿纸，跑到最近的屋檐下。
在他为文件袋拂去雨水时，低头看见自己的白色卫衣居然染上了淡粉色水渍，而翻手瞧自己手上，雨居然是红色的！？
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撞击电线石杆破了头，赶紧摸摸脑袋，却没发现痛处。再次低头看衣服时，粉色水渍不见了，手上的红雨水，也不见了踪影。外面的阵雨，在那瞬间，立即停了。
“可能是太紧张了，眼花了吧。”他想着。之后，一路上没再下雨。
肖旭飞拿着一摞稿纸，回到出租屋，17平还不算小，有个小阳台，天气一般没有晒几件衣服，一居室，除了衣柜、床、书桌，就只剩些锅碗瓢盆，洗手间都是标配，热水器、水池、盥洗镜、洗漱用具什么的。
粗略的吃完饭，肖旭飞开起灯，按着要求准备画画，刚拿起笔，就听到水声。那种一阵阵，如同小石子打水漂的声音。他起身去看看洗手间，书龙头关着，抽水马桶依然臭臭的脏脏的，热水器还是坏着没有动静。再看看外面，也没下雨。可是每当周围安静下来，总能听到异样的声音，拍水声不断。
肖旭飞决定清理下耳朵，结果刚掏一会儿，一个水声居然越来越大，仿如翻江倒海。他定了定，水声也恢复到轻微拍水声。
肖旭飞咽下口水，害怕是自己开心过头，产生幻觉。他摇摇头赶紧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面对着盥洗镜，检查耳朵有没有伤处，本以为清醒了，结果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开口说话了。
“嗨～”
上午的天阴着，一副郁沉沉要下雨的样子，可一直憋着，给初春空气，增添了些许沉闷。
公交车左摇右摆，跌跌撞撞。小镇的路向来不那么讲究，修一段补一段，沥青路面坑洼不平。
肖旭飞在车内站着，一手拉着横亘的扶杆，另一只手拿这个文件袋。他只要下午1点前赶到市内就行了，现在才11点。人生的第一次面试，他想着提前到，一定可以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车内放着2009年的流行歌《小酒窝》。肖旭飞倒是没酒窝，但他爱听这种轻快的曲调，头不自觉的晃晃，空闲的眼睛看向车窗外。
车窗上有一点雾气，濛濛的遮挡住一部分，像是给外头滑过的风景，裱上晕开的画框。早春的小镇，在阴暗中，没那么光鲜，路过的幢幢矮楼前，零星走着几个行人。
公交穿过了分界碑，停在了市郊区的站头。肖旭飞跳下车，整理自己的牛仔外套，捋平内衬的白色卫衣上的褶皱，紧紧抓着手里的文件袋。站头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只能看着泛旧的路牌，一点点摸索去。
“我是来面试的。”
肖旭飞到了，那设计公司就在一层，一入门口就瞧见一个气质出众的女生在前台整理资料。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问完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就呆呆的站着。
“你好，那你带作品了吗？”
肖旭飞细微的回道“有”，然后递出手里的文近袋。那回应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
“我拿进去给经理，你先把这张表格填了吧，待会儿会叫你。”
这女生没有穿职业装，淡黄色的连衣长裙，上层镂空花纹设计。女生的头发盘起发髻，散落一些发丝，看上去特别有设计感。
女生把空白的简历表交到肖旭飞手上，向他指了指等候房间的位置。肖旭飞想着，即将能与这样和善美丽的人共事，该是多么幸运。但这个想法，很快烟消云散。
他没想到这个薪水微薄的室内设计助理的岗位，会有那么多人竞争。等候间里头，已经有五六个人在等，女生只有一个。
有的西装笔挺，局促不安；有的一身轻松惬意的穿搭，甚至在听随身听。另外一些打扮随意，他们也在填写表格。想想自己只是高职毕业的，心凉了半截。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收简历，外面站前台的女生也不见了踪影，几个面试的人都说刚进去的人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大家都没指望了。肖旭飞顿时觉得失落难过，干脆就在简历背面涂涂画画起来。反正也没什么希望了，没想到第一次面试，会如此结束，他如此想着。
前台刚刚的那女生推门进来，说是面试官已经决定招前面那位，后面的不用等了。
大家离开理所当然的起身离座，女生去收拾桌面，看见了背面画着卡通形象的简历，翻过正面来，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肖旭飞？”
“在。”肖旭飞一惊。
“有点私事想拜托你。”
“私事？”他条件反射地想了一件最可能的私事，帮她打扫卫生。在老家，自己的表兄妹们就是这么拜托他的。
“我的朋友，需要个内封插画，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当是个兼职怎么样？”
“好，当然可以。”急需工作和钱的肖旭飞来说，这是极好的机会，而且插画也正是他心头好。
“但可能需要你先画一幅，给他瞧瞧。”
“可以可以。”
“这是他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和地址，你跟他说是于蓝介绍的，他知道怎么做。”
“谢谢。”
肖旭飞接过名片，兴奋不已。原画工作室，李行，虽然没听说过，但机会难得。
“这个真的很可爱，我收藏咯？”于蓝收起那副简历背页的软萌卡通熊。
“你，你也很可爱。”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回夸女生，干脆就复述她的用词。
“哈哈，再联系。”
“好，谢谢，谢谢。”
肖旭飞走出门口，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天气不好，他也觉得神清气爽。有人认可是一回事儿，即将有一份工作，哪怕是兼职，才是大事。他急需向家里人证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不至于会被叫回家照看小卖铺，然后找个姑娘，结婚生子，了却一生。
开心之余，他再次确认了名片地址，离这儿不远，于是决定先打个电话。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后，他立刻去那儿，给他们试着画了幅图，没想到李行对软萌形象极其中意，决定用，而且给的报酬不低，这也让肖旭飞心情大好。
“于蓝这个小家伙，眼光还是独到。图和书的反差感，很有趣。”李行夸赞着，他至少有40多了，深蓝羊毛衫、笔直西装裤，金丝框眼镜，怎么看也觉得极有修养：“哎，于蓝怎么找到你的？”
肖旭飞把面试的经历和见到于蓝的感受，统统说了一遍，没想到李行大笑起来：“装文静呢，那孩子其实爱玩得很，居然跑去做前台了哈哈哈。我把工作要求写给你，嗯，这些画纸你也拿回去，三个星期怎么样，所有图都能出来吗？”
肖旭飞答应着，拿着封存在塑料文件袋的稿纸和工作要求，离开了这间专为新书出版设计内封的工作室。
他现在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畅想着回到出租屋，就立刻给家人打个电话。即便是市区回到小镇，还有约三小时的车程，他也没觉得烦躁。等工作安定了，就搬到市区来，离新公司近一些。失神间，一声狗叫打破了他的思绪。
遛狗的大叔大叫一声：“喂！”
肖旭飞一个没站稳，碰到了路边的电线柱，这一不小心的碰撞，感觉全身都震散了。
那狗继续汪汪了两声，结果遛狗的大叔并未致歉，反而责怪肖旭飞不看路。
“你这人不看路啊？”
“我没挡着你啊……”
“挡狗啦！道歉吧！”
肖旭飞有点生气：“是你的狗吓到我了，该你道歉吧！”
“我？你脑子进水啦，明明是你不看路，把我家狗都吓尿了。”
狗现在确实在撒尿，对着那个无辜的电线杆柱子。
大叔理直气壮：“你看看你看看，还想理论吗？”
肖旭飞实在是无语，正想反驳，天突然就下雨了。
沉默了一上午的天，大发雷霆，大雨说下就下，直接浇泼到人身上。
大叔也不再废话，赶紧拉着还没尿完的狗跑远躲雨去了。肖旭飞双手护着稿纸，跑到最近的屋檐下。
在他为文件袋拂去雨水时，低头看见自己的白色卫衣居然染上了淡粉色水渍，而翻手瞧自己手上，雨居然是红色的！？
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撞击电线石杆破了头，赶紧摸摸脑袋，却没发现痛处。再次低头看衣服时，粉色水渍不见了，手上的红雨水，也不见了踪影。外面的阵雨，在那瞬间，立即停了。
“可能是太紧张了，眼花了吧。”他想着。之后，一路上没再下雨。
肖旭飞拿着一摞稿纸，回到出租屋，17平还不算小，有个小阳台，天气一般没有晒几件衣服，一居室，除了衣柜、床、书桌，就只剩些锅碗瓢盆，洗手间都是标配，热水器、水池、盥洗镜、洗漱用具什么的。
粗略的吃完饭，肖旭飞开起灯，按着要求准备画画，刚拿起笔，就听到水声。那种一阵阵，如同小石子打水漂的声音。他起身去看看洗手间，书龙头关着，抽水马桶依然臭臭的脏脏的，热水器还是坏着没有动静。再看看外面，也没下雨。可是每当周围安静下来，总能听到异样的声音，拍水声不断。
肖旭飞决定清理下耳朵，结果刚掏一会儿，一个水声居然越来越大，仿如翻江倒海。他定了定，水声也恢复到轻微拍水声。
肖旭飞咽下口水，害怕是自己开心过头，产生幻觉。他摇摇头赶紧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面对着盥洗镜，检查耳朵有没有伤处，本以为清醒了，结果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开口说话了。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