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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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酆都鬼城

    整个区域阴森恐怖,一袭红衣拖着姜如晦缓缓走向花轿。

    瘸了腿的高大马车夫如一尊斜塔站在一旁,只不过比起身后那个高达两米的纸人仍是低了个头。

    一个纸人跪在地上,一个轿夫斜斜站着,两个形态各异的轿夫就这样分列两侧,低着头躲在黑暗中,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走到花轿的距离并不远,甚至只需要迈几步就能走到,但一眼望去又显得无比遥远,仿佛要度过无数次轮回才能走到。

    红盖头下,一袭红衣露出的轮廓足以让无数年轻少女为之羡慕,毫不怀疑,掀开红盖头后,会是一个长发披肩不施粉黛的美人儿。

    至于这一袭红衣的红盖头掀开后,里面到底是不是人那可就没人说得清楚。

    火灭了,蜡烛也没了,什么也看不清,时不时还有刺骨冷风吹来,在皮肤上刮起一阵冰凉的冷意。

    那只纤细的玉手按着手腕,姜如晦全身上下竟是提不起任何气力,如同被点中了一些影响行动的关键穴位,心中满是绝望。

    早在走上手艺人这条路子的时候,姜如晦就得知匠心是各行各业手艺行业的第一个入门门槛,要是没有匠心,无论如何都只能算是会一门手艺的普通人。

    而有了匠心,就可以掌控匠气,匠气护体,邪魔不敢近身。

    姜如晦叹了口气,他学了三年各行各业最基础的入门手艺,纵有破局之法,也无处施展。

    现在少了糖也少了笔,根本没办法用‘画龙点睛’这种技法来破解眼前的困局。

    要是被这一袭红衣拖入花轿,怨气缠身,无常索命,只会有唯一的结果...

    那就是,

    死。

    姜如晦仰头往前面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一袭红衣背影娉婷,长发垂至肩头,红盖头下,看不清脸。

    一袭红衣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在望向他身后的方向,

    一阵阴风吹过,无数铜钱形状的圆纸钱从各个角落飞来。

    纸钱刮过空气产生的破风声有些刺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什么东西。

    两拨纸钱,铺天盖地。

    吼!

    一声怒吼乍如惊雷,打破了这片区域一直以来的平静。

    无意间滚落在地的绣球在此刻微微摇晃,爆发出耀眼至极的璀璨金光。

    在那一袭红衣的对立面,有一尊体型庞大的狮子踏空而立,

    狮子虚影威风凛凛,硕大的狮头目视前方,浓郁至极的金光向四周爆发开,驱散黑暗。

    一袭红衣停顿了片刻,抬起另一只空余出来的纤细玉手。

    无穷无尽的纸钱裹挟着剪成人形的纸人而来,围绕在一袭红衣身边,像是在翩翩起舞。

    纸人在空中微微停顿片刻,然后齐齐对准那尊高大狮子掠去。

    在空中来回穿梭,如刀锋一般锋利。

    黑暗中突兀有一声婉转悠扬的凄厉嗓音响彻,

    那些围绕在一袭红衣周身的无数纸钱散落在地,铺成了一条通往花轿的道路。

    一袭红衣转身对着纸钱铺就的小路而去,所过之处,在道两旁盛发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色彼岸花。

    花轿前跪着的纸人,站着的轿夫,看上去十分协调,却又相当诡谲。

    那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的纸人滑稽至极,脸上有妖艳的腮红,像是在偷偷打量着姜如晦。

    随着黑暗被打散,在这条路上一股古怪诡谲的花香味扑面而来,散发浓郁的死亡之美。

    一声声安静的脚步声落下,步步生花,绽放开一朵朵彼岸花。

    周围落针可闻。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相传只会在鬼都生长,花叶从生到死永不相见,盛发时象征着死亡之美。

    有似远似近的呢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在笑,像是在哭。

    有女人的哭声,有男人的笑声。

    有孩童的嬉笑,有老人的叹息。

    这些在街坊世俗再平常不过的声音,落在耳中,却是显得无比压抑。

    诡异中透着几分人情味儿。

    不过,

    姜如晦已经麻木了。

    他被一袭红衣拖着往前挪了一段距离,此时已是心如死灰。

    再走上一段距离,前面像是到了什么地方,在路的尽头,是那个素白色打底的花轿。

    有哗哗水声流过,

    有哐当哐当响彻的清脆铁链声。

    一袭红衣抬头,

    一直以来用来遮住脸庞的红盖头滑落,

    那是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苍白却又不施粉黛,在那块红盖头底下,是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看着这一袭红衣,姜如晦的心跳猛地加快起来,微微张着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那一声嗓音轻软而又婉转,一如之前呼唤他一样温柔。

    “欢迎来到酆都鬼城。”

    ...

    少女盘腿坐在屋顶上,手里抱着那颗硕大的舞狮狮头,她眯着眼睛往底下看了下去,手腕有一抹金光一闪而逝。

    舞狮少女突然抬头看向一旁的白净少年,问道:“柳叶,你说我送他的那丝狻猊气运能不能救他一命啊?”

    “不过绣球里面的狻猊气运太少了,肯定打不过,唉,怎么最近老是遇到些装神弄鬼的人,要是把家伙吓死了该怎么办呢...”

    “柳叶柳叶你赶紧想想办法,我柳翠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跟班,要是死了那得多没劲儿。”

    “...”

    面对少女接连不断的询问,旁边蹲在屋檐上的白净少年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不清楚。”

    少女看到这一幕,往那边白净少年的位置挪了挪,笑嘻嘻道:“怎么,抛个绣球你就想不开了啊?没事儿,你要是介意的话你老妹我明天满城抛绣球。”

    白净少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要是喜欢把狻猊气运乱加持给别人的话,我绝对没有意见。”

    “还有,”白净少年屈指一弹舞狮少女的额头,一字一顿道:“翠翠,我再说一遍,在城里头一定要有礼貌,以后还是这样没大没小的话我就先揍你一顿。”

    少女一脸委屈捂着额头,拿起手里狮头准备砸过去,举到头顶又放了下来,提高嗓音道:“柳叶柳叶柳叶!我就叫你柳叶你有意见吗?”

    白净少年一听这话,赶紧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一脸无奈道:“我说,你在人家屋顶说话能不能小声点,那底下可是个专门磨刀的磨刀匠,你不怕...”

    白净少年用手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打算吓一下旁边的少女,没想到少女反倒转过头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磨刀?磨个屁的刀,人家那把破菜刀都被人拿了,

    再说了,我记得你柳叶当初可是打包票说,嗯,从今往后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柳叶负责顶在前面,你呢就负责在旁边看戏吃瓜凑热闹。”

    “怎么,忘了?”

    白净少年听到这话赶紧干咳一声,仰头看着天上皓月,感慨道:

    “今晚月色可真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