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与灯依旧
此时天色渐暗，前来祈愿台的人却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不知到底容纳下了多少人。谁都知道庙会在晚上的赏花灯最为热闹，到时候从祈愿台上一眼望下去，到处灯火通明。
在祈愿台中间屹立着一颗光彩夺目的高大灯树，上面的灯火伴随着呼吸一闪一闪，时暗时明，隐约可见飞禽走兽的形状，很是神奇。
姜如晦望向手里拿着的孔明灯，灯面上的江山图借助灯光会透出光影，多半采用一种名为浮雕的技法，看上去委实好看。
姜如晦忍不住笑问道：“小幼微，你接下来要说什么祝福词？”
青云港的传统是点一盏孔明灯，对逝去的故人表达思念以及祝愿，在这时候许下愿望，会比任何时候都灵验。
等少年停下来，跟在后面的少女刚好跟他走到一起，少女用手拿着精致的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道：“祝福词啊？我想想，嗯，祝...”
少女凑近低声说了一句，刚一说完，少女笑嘻嘻往后一躲，留下满脸无奈站在原地的少年。
雨幼微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再借你衣服你就可以用来扮女装去唱戏了啊，你看你长得这么清秀，到时候肯定很好看，要是在脸上抹点儿胭脂，眉心点上个朱砂，再点个绛唇，画黛眉...”
姜如晦愣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由来的，他想起了他的哥哥，那个喜欢听曲儿弹琴，竭力改变唱戏的伶人在世人眼中地位的人。
然而戏子地位终究低下，终生不得当官，被世人认为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以前有个穿着一身青衣的戏痴，为戏而生，为戏而死，无依无靠的孤儿从青云港，去了都城长央。
那个一辈子只知道唱戏的青衣花旦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唱起了昆曲里面思凡中的一段，我本是美娇娘，又不是男儿身...
一束烟花在这时划向天边，忽的绽放开来，在紧随而来的鞭炮声中缓缓下坠。
原本暗下来的十里长街悄然点起光芒，一眼望去灯影闪耀，重重叠叠。
姜如晦收敛情绪，接下来，就该放飞孔明灯了。
少年突然抬头望去，在那灯火阑珊处，有一位身穿华服的少女安静地站在一角，双手合十低头祈愿，正轻声念叨着什么。
少年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的话还没传出去，周围那此起彼伏念着祝愿词的声音，已是盖了过去。烛光伴随着月光泼洒在她的脸上，让得她精致的俏脸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虽然雨幼微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姜如晦却是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她在说什么。
“祝姜如晦岁岁平安...”
姜如晦微微一怔，望着天边那些一眼见不到尽头的孔明灯，闭上眼睛，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说着。
“祝雨幼微年年有余。”
一撒手，手中那盏孔明灯便冉冉飘升，带着祝愿闪着光芒，同万千孔明灯一起放飞于群星闪耀的夜空。
家家的天灯在夜空的点缀下升向半空，万千孔明灯汇聚在一起，像是夜空中一条闪着光芒的长河，淡红色的烛光下照耀着每一个人的脸庞。
姜如晦看到在一个隐蔽角落里，有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侧过身去，仰着头看着那些放飞的孔明灯，怔怔地笑了起来。
有人瞪了她一眼，小女孩委屈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那人撇了撇嘴，暗道一声晦气。今天分明是个喜庆的节日，她却在哭？
姜如晦看着这一幕，身躯微微颤抖。
那一年有个小姑娘站在祈愿台放孔明灯，祝他往后岁岁平安，也同样是那一年这个小姑娘消失在了那场天灾人祸，三年来无论怎样寻找，始终渺无音讯。
——哥，桃林的桃花开了，带我去看桃花好不好？
——哪来的桃花，没这么好看，不去。
那一年十二三岁的姜如晦一怒之下离开家门开了铺子，从那以后无论春来冬去，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始终未曾进过一次家门。
那个和自己一样有惊人修炼天赋的小姑娘姜清儿，到底去哪儿了？都三年都过去了，应该...长大了吧？
眼前的小女孩这么像他的妹妹，却又偏偏不是一个人。
姜如晦知道小女孩多半就是那些因为那场天灾流离失所的百姓，在这城中划分出来的难民窟中生存了下来，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都会被冠以难民之称，一辈子待着难民窟里。
以前姜清儿问过这些小孩能否一起赏花灯，姜如晦却始终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因为灯会难民不得入内是个城里不成文的规定。
这正因为有这种不公平的歧视，不少人心中似乎总带着一股傲气，动辄对这些偷偷混进来的小孩恶语相向。
不管怎样，最后苦的还是百姓啊。
当那小女孩看到姜如晦走上前来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抹了把眼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怯弱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姜如晦蹲下身去摇了摇头，笑问道：“你是为什么而哭呢？”
确认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坏人后，小女孩方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我没有家了。”
“我的家在很远的一个地方，有这么远。”小女孩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下，然后又不由唉声叹气了起来。
“娘说让我来看烟花，回去讲给她听，要我小心那些会抓走小孩的人...”
姜如晦看着小女孩身上那件因为常年清洗而显得有些破旧的衣衫，从兜里拿出几枚钱币，放在小女孩的手上。
他看见小女孩那想要闪躲的眼神，不由笑道：“这可不是施舍，记得拿着这些钱去吃碗热面，添件新衣。”
“如果有麻烦的话，就说这是姜家给的钱。”
那小女孩看着姜如晦愣了很久，半响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那几枚钱币，朝着他笑了一下。
都说元宵元宵，可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团团圆圆？
姜如晦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孔明灯，在那里烛火一点点散去，他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想回家了。”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
在祈愿台中间屹立着一颗光彩夺目的高大灯树，上面的灯火伴随着呼吸一闪一闪，时暗时明，隐约可见飞禽走兽的形状，很是神奇。
姜如晦望向手里拿着的孔明灯，灯面上的江山图借助灯光会透出光影，多半采用一种名为浮雕的技法，看上去委实好看。
姜如晦忍不住笑问道：“小幼微，你接下来要说什么祝福词？”
青云港的传统是点一盏孔明灯，对逝去的故人表达思念以及祝愿，在这时候许下愿望，会比任何时候都灵验。
等少年停下来，跟在后面的少女刚好跟他走到一起，少女用手拿着精致的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道：“祝福词啊？我想想，嗯，祝...”
少女凑近低声说了一句，刚一说完，少女笑嘻嘻往后一躲，留下满脸无奈站在原地的少年。
雨幼微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再借你衣服你就可以用来扮女装去唱戏了啊，你看你长得这么清秀，到时候肯定很好看，要是在脸上抹点儿胭脂，眉心点上个朱砂，再点个绛唇，画黛眉...”
姜如晦愣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由来的，他想起了他的哥哥，那个喜欢听曲儿弹琴，竭力改变唱戏的伶人在世人眼中地位的人。
然而戏子地位终究低下，终生不得当官，被世人认为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以前有个穿着一身青衣的戏痴，为戏而生，为戏而死，无依无靠的孤儿从青云港，去了都城长央。
那个一辈子只知道唱戏的青衣花旦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唱起了昆曲里面思凡中的一段，我本是美娇娘，又不是男儿身...
一束烟花在这时划向天边，忽的绽放开来，在紧随而来的鞭炮声中缓缓下坠。
原本暗下来的十里长街悄然点起光芒，一眼望去灯影闪耀，重重叠叠。
姜如晦收敛情绪，接下来，就该放飞孔明灯了。
少年突然抬头望去，在那灯火阑珊处，有一位身穿华服的少女安静地站在一角，双手合十低头祈愿，正轻声念叨着什么。
少年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的话还没传出去，周围那此起彼伏念着祝愿词的声音，已是盖了过去。烛光伴随着月光泼洒在她的脸上，让得她精致的俏脸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虽然雨幼微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姜如晦却是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她在说什么。
“祝姜如晦岁岁平安...”
姜如晦微微一怔，望着天边那些一眼见不到尽头的孔明灯，闭上眼睛，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说着。
“祝雨幼微年年有余。”
一撒手，手中那盏孔明灯便冉冉飘升，带着祝愿闪着光芒，同万千孔明灯一起放飞于群星闪耀的夜空。
家家的天灯在夜空的点缀下升向半空，万千孔明灯汇聚在一起，像是夜空中一条闪着光芒的长河，淡红色的烛光下照耀着每一个人的脸庞。
姜如晦看到在一个隐蔽角落里，有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侧过身去，仰着头看着那些放飞的孔明灯，怔怔地笑了起来。
有人瞪了她一眼，小女孩委屈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那人撇了撇嘴，暗道一声晦气。今天分明是个喜庆的节日，她却在哭？
姜如晦看着这一幕，身躯微微颤抖。
那一年有个小姑娘站在祈愿台放孔明灯，祝他往后岁岁平安，也同样是那一年这个小姑娘消失在了那场天灾人祸，三年来无论怎样寻找，始终渺无音讯。
——哥，桃林的桃花开了，带我去看桃花好不好？
——哪来的桃花，没这么好看，不去。
那一年十二三岁的姜如晦一怒之下离开家门开了铺子，从那以后无论春来冬去，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始终未曾进过一次家门。
那个和自己一样有惊人修炼天赋的小姑娘姜清儿，到底去哪儿了？都三年都过去了，应该...长大了吧？
眼前的小女孩这么像他的妹妹，却又偏偏不是一个人。
姜如晦知道小女孩多半就是那些因为那场天灾流离失所的百姓，在这城中划分出来的难民窟中生存了下来，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都会被冠以难民之称，一辈子待着难民窟里。
以前姜清儿问过这些小孩能否一起赏花灯，姜如晦却始终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因为灯会难民不得入内是个城里不成文的规定。
这正因为有这种不公平的歧视，不少人心中似乎总带着一股傲气，动辄对这些偷偷混进来的小孩恶语相向。
不管怎样，最后苦的还是百姓啊。
当那小女孩看到姜如晦走上前来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抹了把眼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怯弱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姜如晦蹲下身去摇了摇头，笑问道：“你是为什么而哭呢？”
确认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坏人后，小女孩方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我没有家了。”
“我的家在很远的一个地方，有这么远。”小女孩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下，然后又不由唉声叹气了起来。
“娘说让我来看烟花，回去讲给她听，要我小心那些会抓走小孩的人...”
姜如晦看着小女孩身上那件因为常年清洗而显得有些破旧的衣衫，从兜里拿出几枚钱币，放在小女孩的手上。
他看见小女孩那想要闪躲的眼神，不由笑道：“这可不是施舍，记得拿着这些钱去吃碗热面，添件新衣。”
“如果有麻烦的话，就说这是姜家给的钱。”
那小女孩看着姜如晦愣了很久，半响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那几枚钱币，朝着他笑了一下。
都说元宵元宵，可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团团圆圆？
姜如晦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孔明灯，在那里烛火一点点散去，他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想回家了。”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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