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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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娅萍工伤就是小开唠电影情节装拥抱,正作势时,炉里拉出来还未冷却玻璃管失控,移动烫到娅萍手腕的,被扣了一月奖金。抚着满头安根敲的督粟子,眼泪鼻涕哭天抹地。安根跟娅萍说,他心痛15元奖金没啦!

    这里就得讲讲娅萍当班作业活儿了,说轻松倒也轻松,就是火炉里拉出已经过夹具成型的空心小圆管。这些小圆管,是这家在市南钱塘江边秋涛路上的杭州医疗玻璃器材厂,名字很大,但只专做试管,即玻璃制作各种小圆管,化验抽血用的居多。工艺是熔炉,把原料烊成玻璃液,出口进耐高温糟导管流入成型具,输送带传送分揀。娅萍分配就是在熔炉车间做分揀工,人坐在传送带边上,把送过来的已成圆管状的玻璃管,切断,封底,磨毛剌,挑残次品,整理装箱,送检验包装成品入仓。活儿不重,做起来简单,但不能分心,因为整个流水程序都处在高温作业中,两组人对面坐,中间是逼人火烫的输送带,每组五人,最前面2个是男工,因接近熔炉口,所以相对工资高。娅萍原来岗位末四位,因工资是按温度递减的,她为了多赚钱,正好,前面第二位小崔辞职去红太阳摆地摊,她说服安根师傅硬顶替换位。当然,上首那位话唠小开蛮欢迎,边上有个漂亮妹子温度都凉爽不少。事故发生,大姨娘得知,狠狠责怪车间主任,娅萍因祸得福,调出熔炉车间到质检部门上班。

    娅萍为什么要争着替人挡班工作,又不顾高温换前位岗位呢?

    前面讲过,娅萍是为多赚钱,老家正在翻建新屋,自己每月50元的工资一分不少都寄回,城里开销大,伙食费、住宿钱,生活用品,夜校学费课本,去叔叔家带点水果糕点之类,大姨娘的道理又不可缺,仅仅靠十几元奖金不够用,所以常常找机会给人代班,累是累点,但手心上端上花花绿绿钞票高兴。还有是,车间青工不是像大姨娘比喻是群苍蝇,对她好着哩,夸自己秀气,圆脸大眼青春活泼,他们会对自己唱正在流行的《小芳》歌: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有善良,

    一双美丽大眼睛”

    ……听得沁心,愉悦。娅萍单纯厚道,跟每个青工都友好,上班气氛让自己感到快乐。娅萍舍不得去电影院,但也拒绝任何人邀请,休息总是啃《许国璋英语》,复习夜校作业,要不看书,大城市有多个图书馆,辖区馆离厂近,方便借阅,大多是看小说类,常常会替主人翁悲欢离合而伤悲涕淋,安根撞进风趣说她又“梨花带雨”了。安根认为自己身上文艺细胞多。这点娅萍认可,因为他只读小说,什么长篇中篇短篇的,能借到的都啃,看小说的安根这时“安”落位了,娅萍与他接地气,除了家乡人外,同样的爱好接近。瞧,现在,安根在病床前充分发挥他“渊博”知识:

    一个人总会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越是熟悉的环境,越是影响深,甚至会有特殊的气息声响。你问为什么大姨娘、舅妈的称呼紊丝不乱变换,就是环境气氛所致啊!当你在厂里,面对是干部装严肃面孔,耳畔机器隆隆声,舅妈形象自然出来;回大关院子里,烟火居家服大姨妈味道实足,你说能错吗!

    说到这里,安根又讲自已光荣历史,火车,你总问我为什么每次回去(他是一季必须回里山的,说是规矩)长途汽车从不乘,专坐绿皮火车的,原因是参加越战我们部队坐的就是绿皮车,可惜到云南边境仗停了!要不自己肯定立功,但这气息永远存在,溶入身子里,你能闻得出么?

    他竟俯过来让她嗅,是有股……娅萍说着说着语无伦次,没……有……红云上脸。安根发觉她被自己吓着,连连后仰,嘴却没停落,是不是军人的硝烟气?

    娅萍对安根有好感。大姨娘告诉过,安根老家已定过亲,她的好感是视他为大哥;安根一样,把娅萍当妹子,这样好感间出现亲昵爆出些火花,包括时时发生拌嘴赌气已成常态。叔叔小婶经过考察不再将这位年轻师傅当大灰狼,有时还让娅萍唤来家吃饭,虽然是二个辈份,但都在部队呆过,有共同语言。像今天安根吹的,叔叔喜欢听,还用筷子指说,你就没能耐,要是我,子弹上膛,肯定早早向组织提交报告争着上前线!安根不肯服软,哪里,血书都写了,瞧食指上这块疤是当初牙咬留下的。

    就是这点光荣,跟坐绿皮火车样,安根的食指会习惯性翘起。后来娅萍发现安根不坐准时快捷的长途汽车,偏爱蜗牛样折磨人的绿皮火车,并不是越战部队坐车留下气息,他要的就是个慢,积攒三月的假时却侈奢在途中,这样祝家山里呆的辰光就短,问为什么?总共凑齐3天调休,在家不超过24小时。安根道是未过门媳妇家脸上要光彩,夸自己大厂班组长是个干部,忙哟。你说娅萍再怎么聪明也猜不透安根说的那个理是真。

    反正,有安根这个师傅哥护着,车间一群青工宠着,加上熔炉温度升着,娅萍像催熟密桃样始终红扑扑鲜汁汁的,身子有说不明的酥软裹胀,时时会怪怪柔柔聚挤喉咙口。有次,出了件事,她偷偷地问夜校同桌女友惠娟,当时不知道有闺密的称呼,只晓得只能跟她讲,别人,那怕大姨娘,小婶都不能出口的。就是跟惠娟说也是咬耳根带有点讥讽口吻道:

    你们杭州当姆妈的会傻到这个程度,特地来厂里偷偷躲看我,听说好几次啦,给他儿子拣媳妇,还到我叔叔家,带礼物上门!把叔婶吓得够呛!追问我,你跟车间她儿子有意思?惠娟,向***保证,压根儿这个大娘儿子是哪个,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难道她妈上你叔叔门会不说儿子名字。

    说的呀,叫陶什么宝的。

    你们车间又不大,不像我们肉联厂,人多,而且个个嘴上系大口罩,一式护头白帽谁跟谁都认不出,只辩声音。

    我们那儿熔炉班的男人也一样,不过口罩到护不住,为挡高温,个个戴披头盔,呃,跟电影里rb鬼子脑蛋套的尿帘布那样,厚厚大墨镜整个脸只剩张嘴,张口唾液都会蒸发掉的,声音全是鼓风机发出的哗哗,我能对得上人与名嘛?

    不可能。虽然同年,惠娟比娅萍还小几个月,但她是地道杭州姑娘,才不信哩。她纠正道,总有上下班时间,眼晴,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位陶什么宝的与众不同的眼光。

    与众不同,娅萍让惠娟这么一说,心竟喀哒下,但完全不是,两样的,只是说不出口,自己还不知是什么的感觉,没这个词组,包括有限的english用语。

    没有。喂,你说怎么样不同眼光?

    骗,你是木头人,直视的,热辣辣的,瞧着,有触电感觉,脸会烧起来。

    你有过?

    我,当然,但没有烧,无感觉。

    为什么。

    单相思么?

    单想思娅萍这点懂,村里就有人生过叫相思病的呆子。想起呆子,眼光,娅萍这下被捅破窗纸,心里出现个人。难道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