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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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谁?

    对,应该是这个木柁,绰号阿宝,嘻嘻,他……

    怎么啦?

    我说两件事给你听:

    快讲啊,吞吞吐吐的。

    有天下班雨很大,我刚把自行车推出厂门骑上去夜校,偏偏链条掉了,你说披了件雨衣蹲地好不容易后轴小齿挂上,前面那大盘怎么都套不进,真在着急间,有个人过来,不嫌脏,屈身伸手只那么一下好啦,又空转几下,滑溜溜的灵光。当我抬头想谢时,见的是个男人背影……

    骗!肯定卖关子。

    没有。娅萍又要罚咒。

    后来总知道。

    后来倒对起来。

    怎么,他跟你近身……

    呸,下流,近身……呃……

    怎么又呃的,嗨,肯定有戏。

    没有戏,是看电影,工会发的票,我坐下不久,过来个人见是挨我座位,去跟后排大嫂调换,大嫂笑着过来对我讲,他啊,对你有意思?

    啊,是个木陀。那么不是点明,他想跟你相好?

    对天罚咒,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的想不起的。

    告诉你,我的傻姐,教你一招,男人如果对你有意思,除上面讲眼睛瞧过来热辣辣外,还有怕跟你眼线相连,明明想看你,却故意躲闪。

    可我从没有这样感觉。

    这就对了,他就是个呆木柁。

    他让妈上叔叔家门……

    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被叔叔教训一顿,这个陶什么宝的让安根师傅骂得现在见我头都不敢抬。

    跟好姐妹聊过,并没有松开自己心窍,反而更堵得慌,娅萍夜校回来躺在床上烙起饼来,怎么也睡不稳。翻侧声惊醒下铺,她生气敲床栏,全屋三张高低床都起埋怨声,幸亏挂有蚊帐,她拉上被子闷头盖住,硬是不让自己身子动,这下更睡不好了,漆黑的室内分明有双眼睛清晰出现,是,眼睛,在看自己,如惠娟说的直注的,火辣辣的,有触电感觉,脸阵阵发烧,心砰砰在跳,魔魇啦!

    夜已深,四周无声,宁静的空间娅萍却翻波逐浪地不安,她极力想躲避,可抑制不住,人整个都发烫,踢松被子索性放开思路想吧。想什么?不就是张并不好看的脸,扁平,普通,还有些年纪,额头已有抬头纹,只是长睫毛下一对黑葡萄样瞳仁会说话似的,透出股成熟男人气质。五官位置模糊,显著是鼻梁左右法令很深,牵动嘴角往上翘,唇边细薄。奶奶说过唇边细薄人很会说话的,是的,不仅话多,腔调柔软带有磁性,有股好闻的烟味。清楚了,夹烟卷姿势,说话声调,那股味儿,整夜牵动自己丝丝缕缕就是这里拽出来的,与眼睛一起编织成网,自己像小鸟扑凌掉进去,咋会这样的?不就是厂马路对面那家小副食品店主子吗?门面不大,卖的是烟酒日用品,顾客大多是厂里和附近街坊住户,记得第一次……

    第一次不是去他店里,车坏换几根断钢丝,到隔壁修车铺,上马路牙子台阶时后轮卡住,他出来帮往上提,问了句,新来的?

    磁性声音入耳,自己只是点点头。他没回店,站着跟修车师傅说话,自己却浑身不自在,讲了句下班来取急急转回厂里。后来是安根把修好的车推回的。

    第二次,不,只是隔了一天,买块香皂,他拿出块东南化工厂酱红色皂,有股好闻的药味,说经济实惠便宜耐用,又添支小牙膏,讲是厂搞活动赠送的……他又问,你是诸暨人吧?记得,自己是点了下头。

    进进出出,数次多了,他的名字知道,是话唠告诉的:姓魏名建平,大家都叫阿平的,前年离开顶父亲职那个铁路修理厂工作,在这里租门面开副食品店,看样子生意还可以。杭州人有句话,三个好汉抵不过个摆虽然这样,娅萍只要不急用的东西是不会进阿平店的,因为,自己不知为啥,总怕与他视线相碰,多次发现只要自己经过,总见到他双长睫毛眼瞟过来,娅萍第六感觉,会被这小店双眼睛丝丝缕缕牵绊引动不安。要命的是旧车经常坏,车坏要修是避不开的,只要朝修车铺推,阿平总会踱来,跟自己有搭没嗒说话,好在,修车师傅忙,经常自己一放返回,修好去取。取,阿平又过来,别的不讲,这一上一下马路牙子台阶,欠人情的,逾日俱重起来。

    这一夜娅萍是让长睫毛包裹睡去的,梦中狠命地推车,就是不让阿平帮,马路牙子台阶,两个人推掇,边上围起人群,不少是厂里的同事,尤其同车间青工指指点点起哄,偏偏不见安根。天不知怎的又下起雨,自己浑身淋得湿漉漉的,穿得单薄,如同在众人面前赤身裸体,羞得大哭起来。醒转,天已经亮了,下铺那位问,是不是想家做恶梦。

    怎么讲呢?

    如果像惠娟说的,难道我……直视的,热辣辣的,触电样,心里几百只虫在爬,不行,娅萍觉得自己仿佛在溺水,或者向山下深渊滑落,品德恶劣,作风不正,你才几岁!转而,想到陶什么宝的,竟又自我逗笑起来。

    如此疯颠样的娅萍终于被一件事给吓住。

    杭城的春天,老天仿佛把所有颜料都倾到在这座天堂都市,到处是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景象,就是已经接近郊外的秋涛路周围,也是浓浓洌洌充满鸟语花香,枝条茂盛的行道梧桐树,摇曳宽阔的绿叶,不时将淡黄的粉末洒落,与杨柳白絮夹在一起在暖洋洋江风中漫舞。倒了二班的娅萍睡迟起来,记得要去图书馆换书,就匆匆洗漱出厂门,图书馆很近,在斜对面,可得穿马路,她不想直接朝小店过,怕让阿平眼线网住,有意低头绕边,却听见小店内话唠在喊,而且手扬得很高,大声叫嚷,娅萍,小崔来了,他现在大发了,你快过来,今儿个要敲他一顿。娅萍想回避,这时阿平磁音以及那双吸人的乌眸网来,由不得自己走去,但还是强制直视小崔。小崔确实阔绰起来,手腕和项脖金光闪闪,着件时兴花衬衫在对她笑,又指指阿平,你问,你问啊!娅萍此时呆怔,不知所说问什么?阿平笑起来,你让我问什么?刚才对赌,现在你承认输掉,今儿作东是你。话唠却故意,怕请不动啊!请不动?娅萍,这个面子你总得给我的。这是阿平直接逼视对她说的。娅萍显然蒙懵,浑身战颤,嘴上分辩我要去还书!脚却被钉住似的。摊的。你想想,他不是摊,是正儿八经一家店。从早到晚钞票是有几张,否则,每场新电影阿平从没拉下的,他还打得一手好牌,为人义气,可以赊账。当时,娅萍就回味,话唠肯定揩过对面店的油,净拣好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