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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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城市迷雾

    当你在乡村田园的时候,你不会常常思考自己看见了什么,或者看见的东西本身是什么。因为有很多可以看,因为有很多选择,所以很自然,自然而然,不用去选择什么,接受就是了。比如金黄的田垄,田垄尽头浅紫的霞光,霞光里挂着几只飞鸟,飞鸟飞越了丛林,丛林外有溪流,溪流边有房屋,房屋后有院落。院落里有个慈祥的老媪和几个鸡窝。

    看,就像这样,因为一切都是自然疏离而又紧密联系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自然铺展开的,所以我们可以不必为它多思考什么。可是城市,城市是不一样的,城市里有太多人刻意制造的东西,城市是人的城市,人在这个生态系统里占得太重,房屋是人的,地面是人的,天空是人的,就连窗外,偶尔飘冉的轻烟,也是人的淡淡愁绪。人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把自己放得太大了,人只作为人类社会的一份子活着,当然就非常非常艰辛,因为他无论怎么跳,怎么闯,都挣不脱作为人的枷锁。

    人应该怎么活着?这个问题无论问多久都是无解的,每个人的心思不一样,自然没什么答案可算作正确。人的要求很低,只要合理,就可以,只要存在,就合理。

    这应该被认同吗?人就是应该好好活着的,应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活着。人,不该仅作为人类社会的一员,而应该也是些别的什么。他可以是森林的看护者,他可以是鹿的朋友,他可以是一个呼吸青草香味的人,也可以是一个追寻彩虹足迹的人。

    这不是说人可以诗意地逃避,消极地应对生活中的凡此种种。而是,人同样是地球这个蔚蓝星球的子女,自然孕育了人类,人类应该意识到,自然,同样是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仅仅把眼光短暂地集中在城市中,很难找寻到出路啊。

    天空灰沉沉的,风扑面吹来,吹起一阵尘埃,远处的一切都迷迷蒙蒙,车马不驶到近处就无法看清,不同于朦胧的美感,这灰暗让龚浩的心情有些低沉,他在书店门口的车站倚着广告牌站着,高耸的建筑的巨大的触角不时在尘隙中闪现。

    站在地面上,他觉得自己低低的,矮矮的,很卑微,空气有点潮湿,用手去摸河畔的绿叶,手指会沾上一层湿湿的黑色浮灰。但没有人在意这些,在这座城市里,河啊湖啊,大多只是人们发泄悲伤的产物。步履疲惫的行走着,到湖畔,看见湖里的波光,湖岸的青翠,凭槛抬眸,感叹一下命运,点上一支烟,等徐徐火光燃尽,便继续步履匆忙地朝前狂奔去。

    当然了,也有一些年轻的眷侣,一些垂暮的老人,他们喜爱这片湖,喜欢湖的宁静美丽,可也只是喜欢,而不是懂得。他们之所以喜欢,只是因为湖边静谧而景色宜人,他们或携着手,或独自蹒跚着,在此处漫步,当然也会感慨一句“景色不错”,不会再有更多。

    自然界的一切,都被人为的定义了,划分了,割据了,人们看似征服了这片土地,其实却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而人类自己都不知道。

    思绪不知不觉又飘远了,“最近”总是这样。为什么强调最近?当然是因为他指的是来到此世纪之后,而不是在民国失去记忆前的那些时间。

    真奇怪,从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么容易忧伤的人啊。不过到此他也有些质疑,他相信科学,灵魂在不同身体里穿梭,实在很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要怎么判断自己的存在,他是可以继承龚浩的身体,安稳幸福地活下去,可是,这还跟他有什么关系?身体失去了,难道连脑子也要改变吗?他接触过一些哲学书籍,知道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言论,唯物还是唯心,应该相信谁?从前他很坚定,但现在也说不清了。

    他知道,自从他在这个世界清醒后,这个问题就久久地萦绕不散,一点点占据他的身体和心灵,假如这问题一直无法解决,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快乐。而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静静地将此隐瞒,这无疑又加重了一层少年的忧虑。有时候,忽然地,他看见正在说话的自己,俯视着,在空中,看见自己笑得是那么仓皇促狭,活像一个戏子。很可悲啊不是吗。

    书店离家很近,坐两三站车,下车,走约莫一百米便到了,他原来爱来这里看漫画,看小说,有时也约会。在书店毕竟喜欢独处些,那是你为数不多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思想而又不至于觉得很讨厌的时刻。

    今天本来计划来书店买些学习资料,可是方敏突然打来电话说要约会,在离书店不远的咖啡馆里,他就答应了。

    女朋友的要求,一般不能轻易拒绝吧。女朋友这几个字也很奇怪,小小的,柔柔弱弱,却可以轻易地摄住你。方敏长得小小的,一米五五左右的身高,在女生里不算太矮,但在一米八的自己身后一站,便会被自己完全地遮住,这常常给龚浩一种自己可以完全地保护她的感觉。她爱看言情小说,爱笑,爱吃甜点,她很坚韧,不喜欢哭,她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她养猫和狗,喜欢小动物,很有爱心。比较挑食,很瘦,才八十多斤。但不影响她长相甜美。她比较懒,爱打游戏,成绩不怎么好。

    然后呢?还有什么?就算自己列举出她的一千个特点,自己也并不真正了解她,对她的喜欢像是在海边捡到贝壳的愉悦,虽然喜欢,却没有一直保护的欲望。

    每次轻轻地凝视她的侧脸的时候,都会一阵神游:有这样的女朋友也很好啊,可她不是真正属于我的。

    攻防变得明显起来。我的,别人的,完全拥有的,和暂时据为己有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说什么也不能认同。

    真幼稚啊,这种凭一个人想对抗整个世界的想法,可是是自己坚信的,就算错了,也要完成。

    17路车慢吞吞地停在了咖啡厅的对面,他一眼就看到她,那个背着黄色书包,穿着清亮的粉色格子衫,登着白色帆布鞋的少女,她像一阵香甜而轻盈的风,缓缓吹拂进了他的心胸。她总是很有活力的样子。她蹦蹦跳跳地走下了车,朝这边望着,等公交车驶过,便在马路对面急切地找寻着什么,直到发现了他的身影,她开心地笑了,又矜持地抿起嘴来,等到了绿灯以后她欢脱地向这边跑来,向着她向往的,理想中甜美的爱情奔来。

    龚浩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向她迎过去:“别在马路上跑,当心被车撞到。”

    方敏却把自己腻腻地挂在他的胳膊上,抬起头凝视着他:“才不会呢,你离我这么近,你肯定会救我。”

    龚浩有些无奈:“别老看言情小说,想什么呢你。”

    方敏别过头,撒娇道:“哼,我不管,反正你得救我。”

    龚浩只得哄道:“好,救你救你,一定救你。”

    方敏满意地笑起来:“算你乖。先去咖啡厅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

    “好啊,那等会儿你还去图书馆吗?”龚浩问道。

    “看你表现喽,你要是很想我陪的话……”

    “好吧好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只想去看看教辅,也不呆太久,我妈逼我写作业呢。”

    “你要开始学习了吗,你要好好学,学好了来教我。”方敏威胁到。

    “是,有你和我妈在,我能不乖乖听话吗?”龚浩做郁闷状答道。

    方敏于是满意的挽着龚浩的胳膊,朝咖啡馆走去。

    方敏点了一个星冰乐,点了些吃的,龚浩只点了一杯咖啡,二人坐在床边的位置,偶尔学习,偶尔交谈,偶尔互相喂食,窗外有些寒洌的阳光,透过大扇的窗户落下,也变得温暖悠长了。在这金黄宁静的阳光下·,他可以看见方敏被照的发光的侧脸,看见她脸上淡淡的绒毛,看见她明亮的眼睛,正闪现着柔美的光芒。

    他还不是很知道怎么和方敏相处,和她在一起时总不禁有些心曳神摇,可他不懂得怎么爱护她,怎么拥抱她,怎么亲吻她,她就像是一颗闪着光亮的天上星,美好却又遥远,因为太远了,所以落到他身上的光芒也变得冷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曾经的女友,他曾那样单纯地认为可以一生一世的爱情,可现在看来,又算什么呢?

    好在二人也没有相处太久,柳青华打电话来,说医院今天比较空,回家做午饭,催龚浩快些回家,也好多写点作业。

    龚浩只好“恋恋不舍”地和方敏道了别,二人拥抱了一下,把小小的,像只雀儿一样的她轻轻地揽在自己怀里,没有亲吻,他理了理她的发梢,转过身,没有再逗留。

    坐了一站就下了车,没有一直坐到家门口。一路狂奔,可心里的火热没有丝毫的减免,感情是人最无法控制的,可是感情却可以牢牢控制住一个人。他有些享受这样甜蜜的幸福,却又无比害怕再一次的沉沦。

    不是的就是不是的,她不是我的,就应该远离。不然有一天,我回到我的世界,小雯该怎么办呢?我还回得去,我一定能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回到家十二点多了,下午就要回校。柳青华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给儿子,龚鸿瑛仍旧是不在的。他其实很佩服这个现在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也很羡慕他,把一生都投入部队,不是很幸福吗?

    和妈妈边吃饭边闲聊,大约半个多小时菜吃完饭。面对柳青华虽然觉得亲近,但又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骗子,骗取她的母爱。对着她总是有着难以言明的紧张、愧疚与无奈。吃完饭说要写作业,便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了门。

    没有去碰作业,躺在床上觉得有些欣慰,有些疲倦,又有些恐惧。谁会有自己这般处境呢?

    他把双手交叉枕在身后,发生过的一切重重叠叠,出现在在自己眼前,沈雯的脸和方敏的脸交替出现,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有些渴望女人,想抚摸女人的身体和曲线,他有一股兴冲冲的欲望,搅袭他的全身。很多时候脑子并不管用,冲动的原始欲望,才决定了我们人生中一个又一个重大拐点,直视自己的欲望,本身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欲望,迫切的欲望时常是不能得到实现的,这就会加深人的执念,然后在自己的各种纠缠不清的欲念中覆灭此身。

    没有女人。

    正常的青春期的自我抚慰。

    很鄙视自己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原始的、身体的冲动,难道就是错的,要遭到抵制吗?

    他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太过频繁,他太想发泄些什么,可是却完全无法发泄出去。他去洗了个澡,换了条内裤,时间已经不早了,三点钟就该出门了。

    匆忙。赶。疲倦。

    周而往复,不断循环,人类到底能从这做空洞洞的城市中得到些什么呢?一切的生机都显示出饱受压迫的模样,一切的快乐都建立在功利欲望之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纯粹的东西了。

    没有买教辅。书包依旧是沉甸甸的。可是龚浩依旧觉得自己麻木而空洞。带上了前不久新买的米兰昆德拉的《庆祝无意义》,和妈妈道了别,塞上耳机,出了门。

    出门后空气也没有变得更清新些,有空气的地方几乎都有人、车马、建筑,在这日益繁华的城市中,供人精神自由的乐土竟是如此至少。没有空旷,就会有更多的欲望,更多的迷茫,没有荒芜,就会有数不清的,扯不尽的生长。

    这个城市是被填满了的样子,被欲望与诉求填满的,被迷茫和无知填满的,被聒噪和喧闹填满的,被愚蠢和自私填满的,只关注自己,之追逐自己,怎么会有理智,来看清笼罩城市的迷雾?

    天依旧灰沉沉。即使坐上了目的地明确的公交,依旧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