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正幕
诺亚傍晚照例去大学士家取药，纸包着的粉末，差不多一百盎司。大学士和他两看两相厌，但臭老头很关心那位贵族小姐，反复叮嘱诺亚，那毒素要根治必须按时敷用，两只手臂的每一寸都不能落下。
吉娜很讨厌“按时”，“必须”这样的词汇，让她敷药，她总像小鹿一样奔走，而再喊有卡瑞达做的美味餐点，小鹿立刻乖乖返回。
吉娜大口吃面包，每天都像快饿死的人。
卡瑞达在给她敷药，粗壮的妇人很细心地在她两条胳膊处涂抹粉末。吉娜没有穿袍子，为了敷药方便，卡瑞达给她准备了一件自己曾经穿过的无袖连衣裙，肩膀处像开了朵花。
但卡瑞达属于喝水呼吸空气都会长胖的类型，那件连衣裙是她年轻时候穿的，可套在吉娜伶仃的身体上还是太大了，从肩膀能看见两根系着后脑勺的带子，再往下，诺亚就没兴趣观赏了。
“看来女性不能经常抱胸，这种姿势会导致发育不良。”诺亚暗自思忖。
卡瑞达很喜欢七嘴八舌吉娜关于王城的事情，她就是很多人说的乡巴佬，没去过王城。
她一边敷药，一边说：“我儿子，哎，那个蠢到没变的小家伙，以为参军还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怎么劝都没用。”
诺亚问：“为国家挥洒热血，难道不光荣么？”
卡瑞达恨恨说：“光荣？那些荣耀都是贵族们编造出来的，我儿子他们在王城接受训练，然后被派往贵族们的领土帮他们当看门狗，哼，还好我们加西西国没有战争，否则我儿子死在前线，名字都不会剩下！”
诺亚摇头笑道：“喂喂，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儿子的，女士，快停止这个话题，你儿子说不定明年就抢来个漂亮女人，给你生一窝漂亮娃娃。”
卡瑞达叹了口气：“那样就好了。”
她忽然愣了下，然后赶紧向吉娜歉笑：“我只是说……一部分贵族，没有说你喔，你是个好姑娘。”
吉娜没当回事，她手中正啃着今晚第六块面包：“噢，你在说贵族的事啊，没事的啦，奥斯汀女士，我对他们也一点好感都没有，骂他们我会开心到鼓掌的。”
诺亚的眼睛发出一个无声的问号。
吉娜手舞足蹈地解释：
“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凡人，他们一封书信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他们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毁灭看着不爽的人。但我觉得吧，每个人可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一定要有活着的权利。有些人的确让我觉得很不爽，比如这个小骗子，但是我绝不会因此就用贵族的权柄杀了他，那是……不对的，嗯。”
这话倒是让诺亚对这个贵族少女刮目相看了。
他安慰自己，帮她采药差点被怪物弄死，看来也不算太亏，这样的人还是活久点比较好，在那个嗜血的权力世界总需要些雀跃的光。
吉娜问他：“怎么了，小骗子，被我的正义感镇住了么？”
诺亚吃了口鸡肉香肠，反问：“如果你以后也拥有了权力，你会像你说的一样去做么？”
吉娜回答：“虽然我肯定不会去坐那张椅子，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然会这样做。”
诺亚笑了笑：“那我得祈祷你不要拥有。”
“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正义是不可能实现的，罪犯得到了活着的权利，无辜的人就会纷纷死去，而很多人天生就是罪犯。”诺亚轻声说，“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你只有成为既神圣又令人恐惧的魔神，以暴制暴，对我和卡瑞达这种平凡人来说，才算是正义。”
吉娜正要再问，卡瑞达却朝诺亚招手了，她喊着，床板掉了一块，快过来修！
诺亚挥舞着小锤子跑去。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脑袋很乱，她想着从未想过的问题，不得其解，于是不想了。与其问诺亚，问其他人，不如在成长和经历中自己去领悟。
再帮吉娜敷了两天的药，她手臂上的紫色毒素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卡瑞达.奥斯汀的庄园里有一架秋千，贵族们的家里都会有的东西。这座庄园本来是奥斯汀公爵打算留给自己的退路，他那时候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跟了错误的皇族，朝不保夕，但可惜没能活着逃出王城，昔日华美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鸡鸭的乐园。
吉娜白天不用去给酒馆打工，荡着秋千，小红在旁边甩着尾巴。
她没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好，同样的马儿，同样的秋千，只是少了仆人，多了个小骗子。
诺亚在练习射箭，他的射击命中率达到了连续十发八次命中靶心，无法再提升了，人类的精神集中力仅此而已。肯定会有更厉害的家伙，但连续射击几十支箭，总会有偏差，可能只有传说般的觉者能做到毫无偏差。
他放下弓，挥起拳头，对着铁板一顿疯狂输出，拳头雨点般落上去，嘭嘭嘭一阵响动。
诺亚的拳头输出非常夸张，这是长年累月的训练，加上这具身体本身就很优异的缘故。他尽力不顾疼痛流血，可以光凭拳头打穿厚厚的木门，詹森就是因此着了他的道，第六螺旋的觉者就像普通人中的侯爵，骄傲高贵使他们丧失了许多应有的素养。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打得过觉者，在父母亡故后，他就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发生同样的情况，强大的敌人即将杀死自己在意的人，是否同样无能为力呢？
在那之后，他从偶尔的锻炼变成了疯狂的魔鬼训练，刚开始的时候，好多天睡醒下床都会滑落到地板上站不起来。
吉娜说：“我身上的毒彻底消失后，我应该就会离开这儿了，出来太久了不太好。”
诺亚瞪大眼睛。
吉娜笑起来：“如果你愿意挽留的话，我也可以多呆——”
诺亚还是瞪圆欢欣的眼色说：“好，好，快点回去，回到王城记得寄点多利给我，作为我这么辛苦的报酬，不用太多，一千就行，不，两千，反正你肯定有钱！”
“你这家伙……”
视线抬高。
院子里的少女开始向少年发出决斗邀请。
视线再抬高，摄像机像放在直升机上那样，可以看到红炉镇的全貌，人如黑点在自己的棋盘上移动。
视野拉到远方。
寒风呼啸。
一个小山洞里，矮小的炼金师突然哈哈大笑，他咧开嘴角：“哈哈哈哈，治病，当然，会治病的吧？有病就要治，但是——我的朋友们，第六螺旋的超特征元素，只会在缩小时才会发挥作用呀哈哈！”
詹森正脸对着无形的摄像头，手横放胸前，作了个低身礼：“序幕结束，正幕开启。”
他捏碎了黑球。
伸手。
三根指头。
“三。”
放下一根。
“二。”
留下一根。
“一。”
最后，詹森将竖起的食指用力弯曲下去。
“零！”
红炉镇中，从吉娜的手臂开始，暗紫色的毒突然像烟雾弹一样炸开，淡淡的暗紫色开始漫延，庄园、酒馆、城堡、房间、马路，紫雾灌入空气，灌进了张大嘴喝酒的酒徒喉咙中，灌进了嘤嘤啼哭的幼童嘴巴里，沾染在了每个人的皮肤上。
詹森看不见远方的景象，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最热烈的演出，这场演出结束，所有红炉镇的人都会知道世界最深处的秘密，觉者。
而恐慌感会让唯一的解药，他，詹森，回到红炉镇，揭开倒幕。
“高文尔先生，我们的契约开始生效！”
詹森疯狂地大笑着：“你将彻底征服他们，让他们背叛你的国家，让他们供奉起新的国王，哈哈，有野心的家伙！很好，你会做到的，而我，将成为摧毁这个王国的唯一之神！”
吉娜很讨厌“按时”，“必须”这样的词汇，让她敷药，她总像小鹿一样奔走，而再喊有卡瑞达做的美味餐点，小鹿立刻乖乖返回。
吉娜大口吃面包，每天都像快饿死的人。
卡瑞达在给她敷药，粗壮的妇人很细心地在她两条胳膊处涂抹粉末。吉娜没有穿袍子，为了敷药方便，卡瑞达给她准备了一件自己曾经穿过的无袖连衣裙，肩膀处像开了朵花。
但卡瑞达属于喝水呼吸空气都会长胖的类型，那件连衣裙是她年轻时候穿的，可套在吉娜伶仃的身体上还是太大了，从肩膀能看见两根系着后脑勺的带子，再往下，诺亚就没兴趣观赏了。
“看来女性不能经常抱胸，这种姿势会导致发育不良。”诺亚暗自思忖。
卡瑞达很喜欢七嘴八舌吉娜关于王城的事情，她就是很多人说的乡巴佬，没去过王城。
她一边敷药，一边说：“我儿子，哎，那个蠢到没变的小家伙，以为参军还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怎么劝都没用。”
诺亚问：“为国家挥洒热血，难道不光荣么？”
卡瑞达恨恨说：“光荣？那些荣耀都是贵族们编造出来的，我儿子他们在王城接受训练，然后被派往贵族们的领土帮他们当看门狗，哼，还好我们加西西国没有战争，否则我儿子死在前线，名字都不会剩下！”
诺亚摇头笑道：“喂喂，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儿子的，女士，快停止这个话题，你儿子说不定明年就抢来个漂亮女人，给你生一窝漂亮娃娃。”
卡瑞达叹了口气：“那样就好了。”
她忽然愣了下，然后赶紧向吉娜歉笑：“我只是说……一部分贵族，没有说你喔，你是个好姑娘。”
吉娜没当回事，她手中正啃着今晚第六块面包：“噢，你在说贵族的事啊，没事的啦，奥斯汀女士，我对他们也一点好感都没有，骂他们我会开心到鼓掌的。”
诺亚的眼睛发出一个无声的问号。
吉娜手舞足蹈地解释：
“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凡人，他们一封书信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他们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毁灭看着不爽的人。但我觉得吧，每个人可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一定要有活着的权利。有些人的确让我觉得很不爽，比如这个小骗子，但是我绝不会因此就用贵族的权柄杀了他，那是……不对的，嗯。”
这话倒是让诺亚对这个贵族少女刮目相看了。
他安慰自己，帮她采药差点被怪物弄死，看来也不算太亏，这样的人还是活久点比较好，在那个嗜血的权力世界总需要些雀跃的光。
吉娜问他：“怎么了，小骗子，被我的正义感镇住了么？”
诺亚吃了口鸡肉香肠，反问：“如果你以后也拥有了权力，你会像你说的一样去做么？”
吉娜回答：“虽然我肯定不会去坐那张椅子，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然会这样做。”
诺亚笑了笑：“那我得祈祷你不要拥有。”
“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正义是不可能实现的，罪犯得到了活着的权利，无辜的人就会纷纷死去，而很多人天生就是罪犯。”诺亚轻声说，“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你只有成为既神圣又令人恐惧的魔神，以暴制暴，对我和卡瑞达这种平凡人来说，才算是正义。”
吉娜正要再问，卡瑞达却朝诺亚招手了，她喊着，床板掉了一块，快过来修！
诺亚挥舞着小锤子跑去。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脑袋很乱，她想着从未想过的问题，不得其解，于是不想了。与其问诺亚，问其他人，不如在成长和经历中自己去领悟。
再帮吉娜敷了两天的药，她手臂上的紫色毒素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卡瑞达.奥斯汀的庄园里有一架秋千，贵族们的家里都会有的东西。这座庄园本来是奥斯汀公爵打算留给自己的退路，他那时候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跟了错误的皇族，朝不保夕，但可惜没能活着逃出王城，昔日华美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鸡鸭的乐园。
吉娜白天不用去给酒馆打工，荡着秋千，小红在旁边甩着尾巴。
她没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好，同样的马儿，同样的秋千，只是少了仆人，多了个小骗子。
诺亚在练习射箭，他的射击命中率达到了连续十发八次命中靶心，无法再提升了，人类的精神集中力仅此而已。肯定会有更厉害的家伙，但连续射击几十支箭，总会有偏差，可能只有传说般的觉者能做到毫无偏差。
他放下弓，挥起拳头，对着铁板一顿疯狂输出，拳头雨点般落上去，嘭嘭嘭一阵响动。
诺亚的拳头输出非常夸张，这是长年累月的训练，加上这具身体本身就很优异的缘故。他尽力不顾疼痛流血，可以光凭拳头打穿厚厚的木门，詹森就是因此着了他的道，第六螺旋的觉者就像普通人中的侯爵，骄傲高贵使他们丧失了许多应有的素养。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打得过觉者，在父母亡故后，他就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发生同样的情况，强大的敌人即将杀死自己在意的人，是否同样无能为力呢？
在那之后，他从偶尔的锻炼变成了疯狂的魔鬼训练，刚开始的时候，好多天睡醒下床都会滑落到地板上站不起来。
吉娜说：“我身上的毒彻底消失后，我应该就会离开这儿了，出来太久了不太好。”
诺亚瞪大眼睛。
吉娜笑起来：“如果你愿意挽留的话，我也可以多呆——”
诺亚还是瞪圆欢欣的眼色说：“好，好，快点回去，回到王城记得寄点多利给我，作为我这么辛苦的报酬，不用太多，一千就行，不，两千，反正你肯定有钱！”
“你这家伙……”
视线抬高。
院子里的少女开始向少年发出决斗邀请。
视线再抬高，摄像机像放在直升机上那样，可以看到红炉镇的全貌，人如黑点在自己的棋盘上移动。
视野拉到远方。
寒风呼啸。
一个小山洞里，矮小的炼金师突然哈哈大笑，他咧开嘴角：“哈哈哈哈，治病，当然，会治病的吧？有病就要治，但是——我的朋友们，第六螺旋的超特征元素，只会在缩小时才会发挥作用呀哈哈！”
詹森正脸对着无形的摄像头，手横放胸前，作了个低身礼：“序幕结束，正幕开启。”
他捏碎了黑球。
伸手。
三根指头。
“三。”
放下一根。
“二。”
留下一根。
“一。”
最后，詹森将竖起的食指用力弯曲下去。
“零！”
红炉镇中，从吉娜的手臂开始，暗紫色的毒突然像烟雾弹一样炸开，淡淡的暗紫色开始漫延，庄园、酒馆、城堡、房间、马路，紫雾灌入空气，灌进了张大嘴喝酒的酒徒喉咙中，灌进了嘤嘤啼哭的幼童嘴巴里，沾染在了每个人的皮肤上。
詹森看不见远方的景象，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最热烈的演出，这场演出结束，所有红炉镇的人都会知道世界最深处的秘密，觉者。
而恐慌感会让唯一的解药，他，詹森，回到红炉镇，揭开倒幕。
“高文尔先生，我们的契约开始生效！”
詹森疯狂地大笑着：“你将彻底征服他们，让他们背叛你的国家，让他们供奉起新的国王，哈哈，有野心的家伙！很好，你会做到的，而我，将成为摧毁这个王国的唯一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