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弃童
他走在灰黄色的城墙上。
灰尘扑扑扬起，城市残破得像是遗世的古迹。他的身旁跪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黄色的长袍，兜帽阴影下的每张脸都形同干尸，枯瘪到无肉的地步。他们跪着，虔诚至极，可他全然没有感受到神圣，只有舔舐着周身的恐怖。
古旧道路的前方有一座堡垒，堡垒大门被铁条紧紧封住。
轰！
一声巨大的吼叫差点将他震得趴下，他抬起头，发现堡垒上盘踞着一条龙，双翼收起，鳞片包裹的尾巴缠绕着堡垒的土墙。
他往墙垛的下方张望。
一个差不多有五米高的巨人手持长斧前行，脚踩下去，地面都在抖动。
巨人的身后跟着成队的骷髅，它们握着简陋的武器，排列好阵型，仿佛士兵。有的骷髅士兵会突然爆炸，骨头飞得零零散散，而身体原本的位置竟然生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肉球，像心脏一样跳动着。
巨人发现肉球出现，立刻挥起大斧将其砍成肉泥，墨汁般的液体流淌蔓延。
他正想眺望向远处，猝然看到身旁一个跪拜的祭祀者站了起来，兜帽被风吹开，干枯的脸上写满了狰狞，朝他扑了过来！
啊！
布兰登.埃迪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他失去了睡意，努力清醒过来起床，床边摆了很多他自己做的手办，有船和枪，还有各种人模和想象中的怪物。桌上呢，堆放了整整齐齐一沓画纸，别说，少年画得有点水平，他还自己琢磨出一套快速勾勒人脸和头发的方法。
布兰登还很喜欢看剧本和诗歌集，特别是故事性很强的诗歌，脑中会自动生成栩栩如生的画面。
他下楼洗脸刷牙，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爸爸却早早出门没和他来个大大拥抱。
一想到这个，布兰登不由得羞愧脸红，都快十七岁的男人了，还每天都想要父母抱抱。哎，这种事可不能被安东叔和诺亚哥知道，不然肯定会成为下饭的笑料，虽然他们都非常照顾自己，但越是如此，少年越觉得自卑。
他看到早餐有自己最喜欢吃的土豆条，挑中最长的一根，伸出手，却被另一只手迅速抢走了。
那个二十一岁，坏笑着的青年是他哥哥，肖恩.埃迪。
“还给我！”布兰登大喊。
肖恩直接把土豆条塞进嘴巴，歪着头问：“布兰登，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乖了，让你少和诺亚那个蠢货打交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呢？这样不好。”
肖恩过去是红炉镇出名的杰出少年，他很有才华，身材也很结实，十七岁就因为研究出了新材料而被王城的学院选拔。偶尔会在节日时回来，每次都会大肆吹捧王城有多么豪华，学院有多么尊贵，这倒还好，但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弄哭布兰登，甚至揍他，然后哈哈大笑。
秉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真理，他很讨厌诺亚，不过幸好两人见面次数很少。
布兰登真的很想很想给他那张丑恶的笑脸来一拳，但一是打不过，二是怕被妈妈特里休说教。
肖恩问：“挺有勇气的嘛，你想打我？”
布兰登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肖恩贴着他的耳朵笑道：“弟弟，你知道么？我一直都很想你能揍我，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把你活活打死了，为什么？因为，你是个捡来的孩子。”
这句话像毒蛇钻进了少年的耳朵里，他那张普通单纯的脸涨得更红了，又愤怒，又无力。
你是个捡来的孩子！
是的。
他被不知名的亲生母亲给遗弃掉了，善良的埃迪家族抚养了他，从未对他提及这件事，但这是永远的伤疤。这伤疤死死烙印在他的血液中，让他无法正常和他人交流，无法抬起头来走路，无法离开自己的小世界，因为，他是捡来的孩子。
布兰登无法想象，别人与他说话时，会不会心中全是鄙夷蔑视？
那些人会不会都在背后议论他，像苍蝇绕着耳朵挥之不去？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提了！
布兰登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吃早餐，特里休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的好孩子，昨晚没盖好被子么？”
布兰登只顾着摇头。
肖恩笑着站在特里休背后，给她揉肩膀，说：“妈妈，他没事的，来，这段时间为了毫无意义的圣降节累了吧？给你揉揉肩，顺便给你讲讲王城里今年发生的有趣事情。”
布兰登尽量用余光看着他们，没有表情，可心中很羡慕，他觉得那才是亲身母子间的互动，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
他习惯性将餐纸撕成碎片，然后揉成一个个小纸团，他画画时无意识会这么做。
特里休摇头：“布兰登，不要揉纸团，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要学会克制自己。”
“好的妈妈。”
布兰登内心一片灰暗。
特里休还是摇头：“唉，这孩子，太孤僻了，怎么搞的。肖恩，你好不容易回来，去好好照顾弟弟，你们年龄差的不大，肯定比我们好交流。”
“当然，妈妈。”肖恩盯着布兰登露出成功者的笑容。
匆匆吃完早饭，味如嚼蜡，布兰登迅速逃离了家庭，大口呼吸街道上的冷空气。他漫无目的在街上低着头游荡，脑袋里产生各种想象，思绪飞得很远，突然一辆运货的马车闯入眼帘，他躲开紧急停下的马车，听见车主叫骂：“不长眼睛啊？该死的小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布兰登惊慌失措地连连道歉，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形拦住了马车。
诺亚讥讽：“路这么宽，非要走路边干嘛，你是在用你那豆芽菜搞老女人，蹭蹭痒么？”
车主思考了几秒才缓过来，气急败坏，要撸起袖子下车和诺亚决斗，但看架势发现打不过，只好灰溜溜驾车远去了。
诺亚拍了拍布兰登肩膀。
他递了个热腾腾的面包给非常解气的少年，说：“碰到这种家伙，道什么歉啊，直接揍他就完事了！”
布兰登抿抿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有年龄优势，打完讲理也是大人的错。”诺亚给他传输歪理，“怎么了？看你心情很差的样子，要不帮我去酒馆干活吧，人一忙就没时间难过了，拿钱我们五五开。”
布兰登一看见诺亚，就有了畅所欲言的冲动：“我哥哥回来了，他又会开始对我各种攻击……我其实是有勇气的，但我可不愿意揍他，因为——”
“好了好了。”
诺亚捏了捏他鼻子，“我很清楚你这家伙的弱点，就像我以前说过的，要么去克服弱点，要么不在乎弱点。”
布兰登嘀嘀咕咕：“说的简单……”
诺亚笑着把他往前一推：“别抱怨了，走走走，帮哥干点活，中午哥带你玩票大的，冲！”
布兰登笑得阳光灿烂：“冲！”
冰雪消融的路面。
朝阳把两个少年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灰尘扑扑扬起，城市残破得像是遗世的古迹。他的身旁跪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黄色的长袍，兜帽阴影下的每张脸都形同干尸，枯瘪到无肉的地步。他们跪着，虔诚至极，可他全然没有感受到神圣，只有舔舐着周身的恐怖。
古旧道路的前方有一座堡垒，堡垒大门被铁条紧紧封住。
轰！
一声巨大的吼叫差点将他震得趴下，他抬起头，发现堡垒上盘踞着一条龙，双翼收起，鳞片包裹的尾巴缠绕着堡垒的土墙。
他往墙垛的下方张望。
一个差不多有五米高的巨人手持长斧前行，脚踩下去，地面都在抖动。
巨人的身后跟着成队的骷髅，它们握着简陋的武器，排列好阵型，仿佛士兵。有的骷髅士兵会突然爆炸，骨头飞得零零散散，而身体原本的位置竟然生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肉球，像心脏一样跳动着。
巨人发现肉球出现，立刻挥起大斧将其砍成肉泥，墨汁般的液体流淌蔓延。
他正想眺望向远处，猝然看到身旁一个跪拜的祭祀者站了起来，兜帽被风吹开，干枯的脸上写满了狰狞，朝他扑了过来！
啊！
布兰登.埃迪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他失去了睡意，努力清醒过来起床，床边摆了很多他自己做的手办，有船和枪，还有各种人模和想象中的怪物。桌上呢，堆放了整整齐齐一沓画纸，别说，少年画得有点水平，他还自己琢磨出一套快速勾勒人脸和头发的方法。
布兰登还很喜欢看剧本和诗歌集，特别是故事性很强的诗歌，脑中会自动生成栩栩如生的画面。
他下楼洗脸刷牙，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爸爸却早早出门没和他来个大大拥抱。
一想到这个，布兰登不由得羞愧脸红，都快十七岁的男人了，还每天都想要父母抱抱。哎，这种事可不能被安东叔和诺亚哥知道，不然肯定会成为下饭的笑料，虽然他们都非常照顾自己，但越是如此，少年越觉得自卑。
他看到早餐有自己最喜欢吃的土豆条，挑中最长的一根，伸出手，却被另一只手迅速抢走了。
那个二十一岁，坏笑着的青年是他哥哥，肖恩.埃迪。
“还给我！”布兰登大喊。
肖恩直接把土豆条塞进嘴巴，歪着头问：“布兰登，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乖了，让你少和诺亚那个蠢货打交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呢？这样不好。”
肖恩过去是红炉镇出名的杰出少年，他很有才华，身材也很结实，十七岁就因为研究出了新材料而被王城的学院选拔。偶尔会在节日时回来，每次都会大肆吹捧王城有多么豪华，学院有多么尊贵，这倒还好，但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弄哭布兰登，甚至揍他，然后哈哈大笑。
秉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真理，他很讨厌诺亚，不过幸好两人见面次数很少。
布兰登真的很想很想给他那张丑恶的笑脸来一拳，但一是打不过，二是怕被妈妈特里休说教。
肖恩问：“挺有勇气的嘛，你想打我？”
布兰登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肖恩贴着他的耳朵笑道：“弟弟，你知道么？我一直都很想你能揍我，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把你活活打死了，为什么？因为，你是个捡来的孩子。”
这句话像毒蛇钻进了少年的耳朵里，他那张普通单纯的脸涨得更红了，又愤怒，又无力。
你是个捡来的孩子！
是的。
他被不知名的亲生母亲给遗弃掉了，善良的埃迪家族抚养了他，从未对他提及这件事，但这是永远的伤疤。这伤疤死死烙印在他的血液中，让他无法正常和他人交流，无法抬起头来走路，无法离开自己的小世界，因为，他是捡来的孩子。
布兰登无法想象，别人与他说话时，会不会心中全是鄙夷蔑视？
那些人会不会都在背后议论他，像苍蝇绕着耳朵挥之不去？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提了！
布兰登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吃早餐，特里休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的好孩子，昨晚没盖好被子么？”
布兰登只顾着摇头。
肖恩笑着站在特里休背后，给她揉肩膀，说：“妈妈，他没事的，来，这段时间为了毫无意义的圣降节累了吧？给你揉揉肩，顺便给你讲讲王城里今年发生的有趣事情。”
布兰登尽量用余光看着他们，没有表情，可心中很羡慕，他觉得那才是亲身母子间的互动，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
他习惯性将餐纸撕成碎片，然后揉成一个个小纸团，他画画时无意识会这么做。
特里休摇头：“布兰登，不要揉纸团，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要学会克制自己。”
“好的妈妈。”
布兰登内心一片灰暗。
特里休还是摇头：“唉，这孩子，太孤僻了，怎么搞的。肖恩，你好不容易回来，去好好照顾弟弟，你们年龄差的不大，肯定比我们好交流。”
“当然，妈妈。”肖恩盯着布兰登露出成功者的笑容。
匆匆吃完早饭，味如嚼蜡，布兰登迅速逃离了家庭，大口呼吸街道上的冷空气。他漫无目的在街上低着头游荡，脑袋里产生各种想象，思绪飞得很远，突然一辆运货的马车闯入眼帘，他躲开紧急停下的马车，听见车主叫骂：“不长眼睛啊？该死的小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布兰登惊慌失措地连连道歉，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形拦住了马车。
诺亚讥讽：“路这么宽，非要走路边干嘛，你是在用你那豆芽菜搞老女人，蹭蹭痒么？”
车主思考了几秒才缓过来，气急败坏，要撸起袖子下车和诺亚决斗，但看架势发现打不过，只好灰溜溜驾车远去了。
诺亚拍了拍布兰登肩膀。
他递了个热腾腾的面包给非常解气的少年，说：“碰到这种家伙，道什么歉啊，直接揍他就完事了！”
布兰登抿抿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有年龄优势，打完讲理也是大人的错。”诺亚给他传输歪理，“怎么了？看你心情很差的样子，要不帮我去酒馆干活吧，人一忙就没时间难过了，拿钱我们五五开。”
布兰登一看见诺亚，就有了畅所欲言的冲动：“我哥哥回来了，他又会开始对我各种攻击……我其实是有勇气的，但我可不愿意揍他，因为——”
“好了好了。”
诺亚捏了捏他鼻子，“我很清楚你这家伙的弱点，就像我以前说过的，要么去克服弱点，要么不在乎弱点。”
布兰登嘀嘀咕咕：“说的简单……”
诺亚笑着把他往前一推：“别抱怨了，走走走，帮哥干点活，中午哥带你玩票大的，冲！”
布兰登笑得阳光灿烂：“冲！”
冰雪消融的路面。
朝阳把两个少年的背影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