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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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噩耗

    医生见我老爸已经过了最危险期,就把他转到了普通病房。



    病房里护理其他患者的家属,就看到我和妻两人忙活,不解地问:“你家兄弟姊妹几个?怎么就看一个人和媳妇护理呢?”我照实说:“共有五人,哥在上海,弟在国外,家在本市的都忙,来不了。”心话:我还能怎么解释呢?说不清的。



    转到普通病房第二天。上午接到大哥电话,说他下午飞机到,叫我按点去机场接他。我叮嘱妻:好好在医院看着老爸打点滴。我回到家,待了会儿,顾不上补觉,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打车直奔机场。



    接到大哥后,车一路疾驰,我们回到了母亲家。大哥简单的跟老妈说几句话,放下拉杆箱,立马就和我一起打的去医院。



    一进病房,大哥直奔父亲病床,紧紧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爸,我回来了!老人激动的哭了:你咋才回来呀?大哥也泪流满面。看得我和妻也鼻子酸酸的……妻先回家了,他父子二人聊了会儿。老爸说:“建国呀,趁我现在还没糊涂,咱去立个遗嘱吧?你老妈不识字,将来她处理不了。不知大哥出于啥考虑,他不赞成现在立遗嘱。说:“没事的,以后再说吧,您的病会好起来的。”见大哥态度坚决,老爸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这,就为以后一些麻烦家事,埋下伏笔。



    在我去机场的这几个小时里,老爸要小解,又不好意思让儿媳妇给拿着夜壶接,自己用手拿着,由于手抖动,尿液都洒在被子里了。等我妻走后,他才告诉我们这事。我找到护士,跟人家商量,又给爸换了套新被褥。



    晚饭后,大哥让我回家睡,我说你先到家休息一晚呗?他说不了,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医院,很辛苦的。既然我回来了,那今天就值夜班,以后咱俩轮流一人一宿。我看他父子俩似有好多话要聊,就不再坚持留下了。



    大哥一回来,就觉察到病房里条件挺差的。次日,大哥就找护士长,提出要给老爸调到一个高间病房。费用他来出。正好有一个高间刚腾出来,医院同意父亲搬过去。这间病房,窗户朝阳面,有两张床:患者和护理家属,一人一张,不用挤在一起了。环境卫生也好。大哥又张罗着,叫我找人买到两支“白蛋白”,分两天给老爸输进体内;别说,用过后,老爸的精神头明显强了些。



    “五一“那天。大哥把老妈接到医院,让老两口在医院共同过个节。我从家里带来新焖的大米饭,是老爸指名要吃的,还有他二儿媳妇炒的蒜苔肉。大哥又去附近老店买来牛肉面,两位老人坐在一起,吃得可香了。我看出老爸的本意,想留母亲住一宿;老妈却没意识到,只待一个白天,就回去了。当时,谁能料到,这是他们——一对度过钻石婚的老人,最后一顿共同午餐呢!



    



    大哥见老爸一天天好转,对我说:咱爸这回没啥大事了,今后应当多关注咱妈的身体了。随之,他把返程车票(先不回滨江去另外一个城市)都买好了。当大哥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爸后,他就着急要出院。原来的主治医休婚假,新换的男医生挺负责,本不想叫父亲出院,希望再住几天;可架不住患者磨,就同意周一输液完后,可以出院。



    到了周一。从早晨起床,我帮他擦脸,老爸就非常兴奋。还站到窗子跟前,往对面的文化广场看景。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盼着快点打完点滴,快点出院回家。正好大哥妻妹俩口子来看老人,还开着车。老爸一边输液,一边跟我们几个人高兴的聊天,快到中午时,点完最后一瓶药。护士拔掉针管,我们扶着父亲去厕所小解完。又跟医院借来轮椅车,推着他下楼。医生给开了些出院后用的西药,叫我去取了带回家。



    与此同时,大哥他们那边已经往家的方向走。



    我去药局取药,被告知上午因故不能取了,等下午再来吧。我惦记着父亲那边情况,没有耽搁,乘电梯下楼,打个的士就往母亲家赶。待我坐的出租到家,大哥他们也才到。原来司机不熟悉道儿,走错路,绕远了。没有比我先到家。



    我见父亲正从车上挪下脚来,依然颤颤巍巍的,大哥他们两个人扶着,才从车上下来。大哥妻妹见没啥事,开车走了。我和大哥搀着父亲,慢慢从大门旁的角门进来,挪到母亲家楼下。这时,老妈得到信儿,从屋里出来迎接,已经站在楼台上,父亲则站在楼台下的平地上,两位老人四目相视,都开心的笑了。



    我见父亲体力不行,怕他走不上去楼梯。就对大哥说:咱背着爸上楼吧?大哥同意了。我屈膝蹲在老爸身前,大哥在他身后,准备帮着掫一把。老爸刚把两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正要抓住他手,背起来走。突然,我感觉他搭在我双肩的手,好像滑下去了。回头一看,啊?老爸仰面倒在大哥怀里,嘴吐白沫,眼睛发直,身下一摊水迹……不好,我赶紧打120,二院电话值班员说:总院救护车都派出去了,马上给你联系分院的……大哥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老爸,不敢动。凭直觉,这次老爸凶多吉少。我上楼进家,把老爸的一大包“装老衣裳”拿下来,也没敢跟母亲多解释。我给妻打电话,告诉她爸出院到家突然发病,你别回家了,直接去二院吧!



    等待的过程好慢呀!车总算来了,急救医生下来,用手翻看一下父亲的瞳仁,没说什么,马上给扎上输液针;从车上拉下急救床来,抬上病人送到车上。我和大哥坐在父亲身边,每人握着他一只手。待关上后车门,救护车启动了。我俩喃喃的对老人说着:“爸,你醒醒啊!你别吓唬我们……“尽管鸣着警笛,还是叫人感到:平时没有多远的路,今天怎么这样长啊?我只觉得:老爸的手在变凉、变凉……



    救护车终于开到第二医院,经过“急诊绿色通道”直送到内一科,又回的重症监护室,还是躺在最初入院待的那张病床上。医护们呼啦都来了:注射强心剂,无效;按压心脏,医生两人倒班,约莫四十多分钟吧,无效;采用电吸,依然无效。在抢救父亲过程中,接到通知,家人们陆续赶到病房。主治医征求家属意见,是否放弃治疗?家人们同意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医护撤下后,二姐还从她带来的暖瓶里,往外舀粥,用小勺喂爸,结果都溢到腮边了。大姐拄着棍儿站在那,为此和二姐争吵,老妈在一旁只知道哭,三儿媳妇也来了,站在一边一声不吱。



    父亲走了,在一片哭闹声中走了!没能吃上最后的午餐。当然,医护们也没有午休、进餐。可我已经无暇顾及感谢一下辛苦的白衣使者们。



    妻去楼下买来新搪瓷盆和白酒,找来原单位同事张罗事,指导大哥给爸擦身子、换上“装老衣”。我被医护缠住,忙着在一堆病例、收费单据上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