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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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寒

    时近五月,暖风拂面,杏花绽放。鲁氏家门却遭遇“倒春寒”。



    父亲感觉喘不上气来。他跟我们说后,我和妻主张去医院彻底检查救治。老妈、大姐不参与意见。二姐反对去医院,告诫父亲:你要是去医院,就把你治死了。不知是近年老闹病,有了厌世念头?还是二姑娘的话起了作用?反正父亲任我们磨破嘴皮,就是不同意去医院。



    那天,大哥打座机询问家中近况,我把电话转给父亲。老爸在对话中瞒不住了,告诉大儿子:最近老感觉喘不上气来……爷俩通完话,大哥又给我打手机,语气略显沉重的说:听爸讲,他的身体状况不好,还是送老人去医院治疗吧,我已经和他沟通好了。有了大哥的“尚方宝剑”,我们算有了底气,要来二院120车,把父亲送进该院心内科重症监护室。



    一进病房,无非是吸氧、输液、接通监护仪……主治医——一个中年女大夫(后来得知她正筹备婚事),把我叫到医生办公室,直接对我讲:你家老人病挺重,在检查过程中,随时可能猝死……



    听完医诉病情,在走廊里我就给大哥挂电话。大哥听后,对我说: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有时会夸大病情。我的回答生硬简单:“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之挂断了电话。



    回到病房,老爸对我说:打电话叫你大哥回来,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处理。我知道他说的“事情”,应当是指家产吧。但又不便明讲刚才哥俩通话内容,就含糊的说:大哥工作忙,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老爸闻听,沉默不语了。



    



    父亲住院的第一夜。起初,病房内只有两个重病号,还挺空的。到了后半夜,随着救护车警笛声响,一个又一个重患被送进来,都是突发心脏病;走廊里不断响着咕隆隆的病房床车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有一个老太太,发病时,只有十六七岁的孙子在跟前,他硬是把奶奶背下楼,打的给送到医院。医生说:亏的送来及时,如果等120的话,还不一定能抢救过来了。



    第二天,给爸做检查,他颤颤巍巍,站立不了。医生看我一人有点顾不过来,让我再找个帮手。我一时到哪里去找呢?只好向妻求援。妻给我找了一个帮手,等他过来我一看:居然是她打工单位的老板,年岁不大的。我先对人家表示口头感谢。有他帮着,父亲顺利做完了胸透等项检查,我松了口气。



    等我回到病房,见到被孙子送来的老太太床边,坐着一位大身量、眉眼端庄的中年女子。一问老太太,原来是她女儿,刚从哈尔滨自家赶过来的,姓肖,比我年长,我就叫她肖姐。



    时近中午,斜对面靠门口的那张床上,昨天住进来的那个五十多岁的农妇,丈夫一个人忙着护理她。大家问:怎么不见你家孩子?她说: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赚钱,不忍心老是打搅他们;回来,就得耽误挣钱呢!农妇脾气不好,也许是病拐的吧,动辄呵斥老公。丈夫逆来顺受,不瘟不火,看着叫人唏嘘。



    农妇忽然说饿了,叫老公下楼去给她买吃的。肖姐说:别下去跑了,我这里有八宝粥,送给你一个。农妇有些抹不开收,肖姐直接给送过去了。丈夫帮她打开易拉罐后,她慢慢地吃完后说:大伙别笑话,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挺好吃的,谢谢大妹子了……



    吃过八宝粥没多久,农妇突然开始大口咳血,丈夫喊来医生、护士,几个医护围着农妇,忙着抢救半天,没有见效。她老公说:别抢救了,留下一口气,我们把她弄回村里,让她从家走吧。主治医同意,进来几个壮汉,用担架把农妇抬走了。听说楼下有村里来的四轮车,直接把人拉回村了。



    父亲亲见了这一幕,也轻轻叹息。



    次日,我在医院走廊见到农妇丈夫,我说人咋样了?他告诉我:到家不久,人就没了,他是回来补开死亡证明的。



    夜里,监护室病房总算空出一张病床。我同肖姐约定:如果没有新病人进来,我睡前半夜,肖姐睡后半夜。这一夜,由于老爸病势见轻,没怎么起夜。我在空床上差不多睡了一宿。早晨起来,我见肖姐趴在母亲床边眯瞪着。就对她说:“肖姐,下半夜咋不叫醒我,你也上床直一下腿呀,这么趴着多难受呀?”“我看你睡得挺香,没忍心叫你;再说,我老妈身边也离不开人呢?”“那就谢谢肖姐呗!”“谢什么,都是护理病人的。”       若干天后,我还接到过肖姐从哈尔滨打来电话询问:“大爷(我父亲)出院了吧?身体怎样?”



    我那时已经在殡仪馆为老爸守灵了。告知他:“我老爸出院当天,病情突然恶化,已经去世了!”肖姐挺感意外,劝慰我:“注意节哀吧,老人高寿,也算喜丧了。” 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