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巨龙
字体: 16 + -

二十章 守炉人

    当太阳爬到比钟楼更高的地方的时候,德奥维尔终于从大团大团的晨雾中苏醒过来。仅剩的几家店铺在这个时候开门了,孩子们畏畏缩缩地从半开的门后探出半个脑袋。这几天他们不得不听从大人地告诫,乖乖地闷在家里。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一队一队全副武装的军队迈着沉重的步伐蒙头赶路,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让大人们的脸上始终压着沉重的忧虑和恐惧。乡下的农民开始涌入城市,而本城的富人们却开始向省城和莱摩维斯迁移。

    克尔玛男爵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德奥维尔冷清的街道。严格意义上讲,他没有坚守这座城市的义务,他只是赫尔提亚的男爵,不是德奥维尔的伯爵。他的封地在德奥维尔西南方向,是整个德奥维尔伯爵领离隐雾森林最远的城堡。

    然而随着伯爵的出走,他作为伯爵的副手,不得不担负起守城的重任。这座城镇的领主德奥维尔伯爵在第一个坏消息传到德奥维尔的当天,就跟着他装满十六辆马车的家当逃到了维库卡利迪,同时带走了整个领地三分之一的骑士。

    二十三个骑士,其中包括八个还拿着燕尾骑士旗的见习骑士。这是德奥维尔仅剩的骑士。随着蛮人雇佣军的战败,这些靠继承而非军功获得爵位的骑士们开始对前途变得忧心忡忡,伯爵爵带走了三分之一的骑士,尽管其中一些人很不愿意就这样踏上丢失家园的道路。另一些人损失在救援蛮人雇佣军首领布菲特的行动中,骑士们冲垮了洞穴恶魔的防线,蛮人雇佣军得救了,但是至少十二个个骑士倒在了网和毒液的攻击之下。

    克尔玛带着复杂的心情看了一眼教堂那个牙齿一样锋利的屋顶,现在只能靠他们了,他想。

    “西尔维斯特大师还没回来么?”克尔玛问一个站得笔直的侍从骑士。

    “没有,大人。”侍从知道男爵的想法,“安德烈森大人已经派了一个百人队的搜索队出城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克尔玛沉默地点了点头,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来侍从最后一句话所隐藏的意思。安德烈森是伯爵留在德奥维尔的儿子,不过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尽管他的父亲让他从一个女仆的儿子成为了纹章骑士,并成为德奥维尔的步兵总管,但是毫无疑问,他的父亲就像不在乎那些步兵一样不在乎他的死活。

    男爵站在窗前,凝视着整个城市。

    这个动作男爵每天都要重复好几次,在侍从骑士看来,这是个沉重而日渐绝望的行为,整个承城市就像一棵逐渐枯萎的树,枯叶和死枝瑟瑟发抖,死亡和绝望笼罩着城市,没有骑士,没有领主,只有一群眼中流露着惊恐的步兵和平民,而外边却是数不清的恶魔。

    “去请阿格拉主教过来吧。”男爵疲劳地眨了眨眼睛,“还有克劳迪斯大人。”希望他们还能拯救这个城市。想到阿格拉主教那略带嘲讽的蓝眼睛以及神殿骑士长克劳迪斯狂热地恨不得烧死所有非七神殿信徒的蓝灰色眼睛,听着侍从骑士短促的答应,子爵感到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接着就是马靴踏出的有力的声音。

    “你确定是这里?”阿乌斯奥一脸怀疑地看着西尔维斯特。

    “你尽管不相信我好了。”老地精装模做样地抚摸着手里的水晶球,事实上,阿乌斯奥一直怀疑,除了好看一点,这个水晶球什么用都没有。尽管这个老地精只要一有空就一定要摸出来摆弄。“到时候倒霉的肯定不是我。”

    “那更不可能是我了。”看着后边几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还在辛苦地从一辆造型滑稽而丑陋的木车上搬下一桶桶的不知名物体,阿乌斯奥用一个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那可不一定。”老地精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你知道,他们对这个其实不大放心,也许我留一个实验室的人会让他们放心一点。这些人要在这里呆上十天,或许更多,多一个人说说话总是好的。”

    “一点都不好。”阿乌斯奥连忙说,“多一个人,他们的食物就要多分一份,而且也容易被人发现。这样子是最好的,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

    地精哼了一声,板着脸转过头去。即使到了现在,他仍搞不明白这个阿乌斯奥的来历,他看起来像一个最普通的北奥若尼萨步兵,穿着德奥维尔城里最便宜的皮甲,拿着两个索蒙特一把钉头锤和长枪。连身上衣服都是奥若尼萨特有的一种麻布。但是他的手指上带着黄金和石榴石的戒指。

    另一方面,这个人又显得不像本地人,他的奥若尼萨方言说得比西尔维斯特自己说得还难听,即使是大陆通用语,他也带着一种浓重的口音---很奇怪的口音,至少西尔维斯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南方的阿特人和北方苏克黑洲人的口音有点相似,不过他摸不准。同时他对这个大陆毫无概念,他既不知道索蒙特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领主的姓,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西尔维斯特想着,不过比起别的奴隶来说,这个家伙还是挺实用的,至少在配置塞若蒙尼炸药的时候,阿乌斯奥确实能帮上不少忙,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老地精心里清楚,着北奥若尼萨步兵搅拌药剂起来,比他自己动手要安全得多。

    阿乌斯奥对这个塞若蒙尼炸药还是很感兴趣的。整整一个月,大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不远处的实验室不断传来恐怖的爆炸声,让他始终处在一种担心随时会因为那堵隔绝实验室和他的小病房的墙壁倒塌而何被压在底下的恐惧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知道隔壁住着一个整天配置炸药手段却很不高明屡屡失败的恐怖分子。而当他渐渐可以离开他那间窄小的“危房”之后,却立刻被这个老地精安排了一个靠近这种爆炸更近的活---替他搅拌那一池的药水。

    这是一个恐怖而危险的活,他就不止一次看到混合不均匀的药水相互作用,将那只倾泻药水的大木桶炸的粉碎,破碎的木块甚至飞到了离着爆炸点二十来米远的阿乌斯奥脚下。这种危险的是每天都有可能发生,渐渐习惯之后,阿乌斯奥却对老地精配置的这种炸药有了兴趣。

    整整一池子的药水,还不断加进整桶整桶的各种各样药剂,最终能被称为塞若蒙尼炸药的也就那么十几滴。每一滴都被老地精装在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瓶中,用水银密封好,最后装进木桶之内。对于这么一小滴和眼泪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到底能产生多大的效果,阿乌斯奥还是很期待看到的。同时他看向这个老地精的眼神就有那么一点点怪了。看起来还是dota的世界啊,这个老地精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炸弹人,人长得猥琐,技能也怎么恶心。

    西尔维斯特正在专心致志地布着法阵,那些士兵搬下来的木桶之中,除了那一滴密封在水银里的塞若蒙尼炸要,更多的是一种掩藏气息的魔法阵,这种魔法阵是对付魔法师用的,像塞若蒙尼这种烈性炸药,即使密封在水银之中,里边浓缩的各种魔法元素的波动,很容易就能被魔法师感知,而失去隐蔽性的塞若蒙尼炸药简直比农夫手里的草叉更没有伤害力。

    同时,安装塞若蒙尼炸药其实不必这个掩饰魔法气息的魔法阵更加容易,这是个复杂的过程,保证不是野兽而是从北边来的大军在碰到这个装置的时候才会爆炸。

    这个装置阿乌斯奥就看的懂一点了,尽管仍然需要不少魔法器材以及它们的效用,最主要的原理却是杠杆和重力学。

    能用重力学自然离不开万有引力,有万有引力就更能解释天上那个不是什么世界之树的果子,可是除了一副看白痴那样的眼神,西尔维斯特简直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

    阿乌斯奥无奈地抹了抹鼻子,这些天他早已经对这种眼光见怪不怪了。老地精明明配置药剂和炸药的化学家,却和神学家那样死板固执,一点没有配置药剂时的严谨和务实,这是令他很头疼的事。

    这个地方时西尔维斯特挑选的,据说是洞穴恶魔进攻德奥维尔一定会经过的要道。阿乌斯奥看了眼周围茂盛地像从没受过人类或者别的智慧物种干扰过的原始森林,怎么也没看出西尔维斯特的结论有什么道理。这里没有道路,没有村舍,地下是年复一年堆积起来的腐烂落叶,丛生的各种灌木和草本植物。几乎踏不进脚去。高大的树木遮掉了至少一半的阳光,藤蔓和枝条横七竖八地拦在每一个空地上方。倒是树林之间常常传来山猫或者松鼠轻而尖的叫声。立刻像荡在弄堂里的回音,深远得让人毛骨悚然。

    阿乌斯奥是听说蛮人雇佣军出发的隔天上午,就跟着西尔维斯特进了隐雾森林。作为一个高级魔法师,西尔维斯特拥有一只四十人的雇佣军作为卫队,同时还有十二个剑士组成的卫队团。

    雇佣军来自北方朗德斯高原,首领是一个叫做尼克拉斯的东部朗德斯人。这是一支相当不错的雇佣军,阿乌斯奥一眼就看见尼克拉斯胸口的两个佣兵胸章。和布列乌萨尔胸口的图案一样,东朗德斯人左边同样是一个黑底的盾牌形状,盾牌上一颗金色五角星闪闪发亮。右边则是另一个黑底盾牌,两颗金色五角星缀在盾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