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南落花，龙阳之交
江南。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陌上有新桑，采桑姑娘事蚕忙。
无垠田野上青草丛生，老农鞭打着黄牛犁田，水车咕噜咕噜地灌溉着。
官道之上，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马车。
车中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此去枫桥镇还有多远？”
“四皇子殿下，大概还有二十多里吧。”
“记住，以后在人前不要叫我四皇子，叫我公子即可。”
“常生谨记。”
枫桥镇。
杨柳依依，碧水潺潺。
桥头一株海棠花开得正艳。一名学堂塾师正带着一群十七八岁的青衫学子赏花，把酒东风，吟诗作画。
一名学子摇头晃脑地道：“江南水乡之地，自古名山胜水颇多，才子文人更是数不胜数，那我就出这么个上联吧——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
其他学子跃跃欲试，纷纷对出了下联：
“淮北，百镇百城百枭雄！”
“巴蜀，万岭万川万佳人！”
几个对不出的学子纷纷缠着塾师先生，询问这两个下联怎么样，塾师只是面带着淡淡笑容，始终轻轻地摇着头。
“第一个下联，意在求气魄，却失之于气魄，有弄巧成拙之嫌。
“第二个下联，开头巴蜀对江南其意差可，但蜀字对南字失于工整。且山岭河川皆雄奇壮丽之景，与佳人之温婉可人风牛马不相及。
“故，皆平庸之作也。”
塾师先生当面指为“平庸之作”，学子们反而更加兴奋躁动，欣喜雀跃地要对出下联。折腾了老半天，塾师先生从来没有点过一次头，始终都是微笑着摇头。
众学子不由气馁。
“不如我来对一个下联，如何？”
石拱桥另一端，缓缓踱步走来一个穿着月白文衫的青年。他的身后只跟着一名扈从。
先生学子们不由诧异地望去，只见桥上那名白衫青年仪表堂堂，颇有翩翩如玉之气质。
塾师先生抬起右手，遥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龙折，龙虎之龙，折花之折，乃是从江北而来的一名行商。”白衫青年郎朗一笑，行了一个长揖，“适才我在小溪对岸赏花，凑巧听到诸位在此行吟诗作对之雅事，顿时忍不住好奇之心，所以贸然前来打搅，还望海涵。”
“呵呵呵……”学子们登时冷笑开来，神色中颇有不屑之色。
“商人自古重利之徒，难道也懂得何为风雅？”
龙哲身边的常生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发火。
他真想冲上去挨个抽这些读书人一脸，大骂一声：“迂腐！”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读书人为士，四民之首，瞧不起商人也是情理之中。
塾师先生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学子们闭嘴：“莫非龙公子腹中真有妙对？”
龙哲淡淡一笑，沐于春风中，缓缓吟道：
“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
塾师先生面有震惊之色：“不知圣人何所谓？”
龙哲慢慢解释道：“孔老创大儒之学，可谓圣人也。”
塾师先生面上震惊更甚，忍不住扺掌大笑：“妙哉，妙哉！论气象，千山千水，怎比得了一天一地之雄奇壮阔？！论名望，一千个才子，又怎比得了一位千古圣人之辉煌显赫？！”
“妙哉，妙哉，真是天下奇对！”
众位学子不服气了，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一名学子当众指着屋檐上下飞舞的麻雀，冲龙哲挑衅道：“你既然有如此妙才，不妨为麻雀吟诗一首，好让我等再见识见识一下，如何呢？”
此言一出，其他学子纷纷拍掌叫好。
麻雀灰不溜秋，随处可见，不像黄鹂、喜鹊、鹧鸪这些比较有特点的鸟类好做文章。
以麻雀为题材，自然是平庸至极，吟诗很难吟出什么名堂。
这摆明了，众位学子就是想看看龙哲是怎么出丑的。
就连塾师先生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暗叫苦：“这些顽劣书生，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不断。以麻雀为题材着实是平庸至极，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吟出佳句。”
谁知道龙哲看着远处屋檐上的麻雀，就吟了一句：
“一窝两窝三四窝……”
众位学子瞠目结舌，一脸懵逼，面面相觑：“这是在吟诗么？”
龙哲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五窝六窝七八窝……”
众位学子终于忍不住群起而哄笑之，个个大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肚子阵阵剧痛，双手都使劲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这他娘也是诗么？”
“简直连打油诗都不够资格吧？”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样装比不怕遭雷劈么？”
塾师先生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低下了头颅，悠悠长叹了一息。
——只不过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龙哲的侍卫常生听到这两句，也是低着头神色黯然，对着龙哲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公子，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换个主子来服侍？”
面对众人的嘲讽、奚落，龙哲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继续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转而看向了一众学子，继续悠闲地吟道：
“食尽皇粮千钟粟，
“凤凰何少尔何多？”
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众位学子笑容无不僵滞。这短短十四个字，犹如这世间最强力的定身咒，生生地定死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变成了无法动弹的塑像木偶！
他这分明是以麻雀暗讽众学子，虽然吃了再多的皇粮粟米，也不过是一群平庸浅薄的麻雀！
尤其是最后一句，以凤凰之少来反讽麻雀之多，更是对众学子一针见血、冷酷无情的批驳！
塾师先生大惊失色，随即摆出冷冷怒容，对众学子呵斥道：“早教尔等谦虚好学，绝不可恃才傲物，今日终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还不快给我滚回学堂看书去？”
那一天，二人一见如故。
塾师先生：“我看龙公子风姿俊逸，文质彬彬，不像是商人，更像是一位出身于名门望族之家的翩翩公子。”
龙哲：“名门望族不敢当，不过是自小读过一些书罢了。家道中落之后，为了生计而不得不经商罢了，敢问先生何人？”
塾师先生：“在下姓高，名阳，草字云生。在此镇开设‘落英书院’不过四载有余，也是迫于生计不得已为之罢了。”
二人互问年庚，龙哲二十一，高阳二十五，皆大笑。
“高兄若不介意，我龙哲愿引以为知己。”
“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
满庭落英缤纷。
高阳为龙哲画像一幅，一笔一划，浓淡晕染，工笔无双。
忽有蛱蝶落于朱砂颜料瓷盏中，又转而飞落画中人眉间，惹得二人不禁捧腹大笑。
二人聚饮楼上，龙哲时常推杯过盏，临窗指点江山。
龙哲常曰：“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人一家的天下！如我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必粉碎天子专制，让这天下成为天下人的天下！”
高阳亦附和道：“龙君天生一股君王之相，未来必能开创一番宏图霸业！”
当时，万顷春风过人寰。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鸿儒商贾之交，很快在当地传为了一段佳话。
那一夜，寒宵月将满，二人聚饮于当地酒馆中。
斗酒千杯，聊尽了人世间种种悲欢离合，上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
灯下酒色尽散，两人皆已醉倒堂中，幸亏掌柜大度，便给他们二人开房一间，以安置之。
翌日。
龙哲苏醒，见自己一只袖子被高阳压住，又见高阳睡意正酣，便不忍将袖子抽出来。
“高兄睡意正酣，我怎好惊醒他呢？”
正好看到床头有一把剪刀，便拿过来将这只袖子剪掉了。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陌上有新桑，采桑姑娘事蚕忙。
无垠田野上青草丛生，老农鞭打着黄牛犁田，水车咕噜咕噜地灌溉着。
官道之上，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马车。
车中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此去枫桥镇还有多远？”
“四皇子殿下，大概还有二十多里吧。”
“记住，以后在人前不要叫我四皇子，叫我公子即可。”
“常生谨记。”
枫桥镇。
杨柳依依，碧水潺潺。
桥头一株海棠花开得正艳。一名学堂塾师正带着一群十七八岁的青衫学子赏花，把酒东风，吟诗作画。
一名学子摇头晃脑地道：“江南水乡之地，自古名山胜水颇多，才子文人更是数不胜数，那我就出这么个上联吧——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
其他学子跃跃欲试，纷纷对出了下联：
“淮北，百镇百城百枭雄！”
“巴蜀，万岭万川万佳人！”
几个对不出的学子纷纷缠着塾师先生，询问这两个下联怎么样，塾师只是面带着淡淡笑容，始终轻轻地摇着头。
“第一个下联，意在求气魄，却失之于气魄，有弄巧成拙之嫌。
“第二个下联，开头巴蜀对江南其意差可，但蜀字对南字失于工整。且山岭河川皆雄奇壮丽之景，与佳人之温婉可人风牛马不相及。
“故，皆平庸之作也。”
塾师先生当面指为“平庸之作”，学子们反而更加兴奋躁动，欣喜雀跃地要对出下联。折腾了老半天，塾师先生从来没有点过一次头，始终都是微笑着摇头。
众学子不由气馁。
“不如我来对一个下联，如何？”
石拱桥另一端，缓缓踱步走来一个穿着月白文衫的青年。他的身后只跟着一名扈从。
先生学子们不由诧异地望去，只见桥上那名白衫青年仪表堂堂，颇有翩翩如玉之气质。
塾师先生抬起右手，遥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龙折，龙虎之龙，折花之折，乃是从江北而来的一名行商。”白衫青年郎朗一笑，行了一个长揖，“适才我在小溪对岸赏花，凑巧听到诸位在此行吟诗作对之雅事，顿时忍不住好奇之心，所以贸然前来打搅，还望海涵。”
“呵呵呵……”学子们登时冷笑开来，神色中颇有不屑之色。
“商人自古重利之徒，难道也懂得何为风雅？”
龙哲身边的常生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发火。
他真想冲上去挨个抽这些读书人一脸，大骂一声：“迂腐！”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读书人为士，四民之首，瞧不起商人也是情理之中。
塾师先生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学子们闭嘴：“莫非龙公子腹中真有妙对？”
龙哲淡淡一笑，沐于春风中，缓缓吟道：
“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
塾师先生面有震惊之色：“不知圣人何所谓？”
龙哲慢慢解释道：“孔老创大儒之学，可谓圣人也。”
塾师先生面上震惊更甚，忍不住扺掌大笑：“妙哉，妙哉！论气象，千山千水，怎比得了一天一地之雄奇壮阔？！论名望，一千个才子，又怎比得了一位千古圣人之辉煌显赫？！”
“妙哉，妙哉，真是天下奇对！”
众位学子不服气了，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一名学子当众指着屋檐上下飞舞的麻雀，冲龙哲挑衅道：“你既然有如此妙才，不妨为麻雀吟诗一首，好让我等再见识见识一下，如何呢？”
此言一出，其他学子纷纷拍掌叫好。
麻雀灰不溜秋，随处可见，不像黄鹂、喜鹊、鹧鸪这些比较有特点的鸟类好做文章。
以麻雀为题材，自然是平庸至极，吟诗很难吟出什么名堂。
这摆明了，众位学子就是想看看龙哲是怎么出丑的。
就连塾师先生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暗叫苦：“这些顽劣书生，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不断。以麻雀为题材着实是平庸至极，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吟出佳句。”
谁知道龙哲看着远处屋檐上的麻雀，就吟了一句：
“一窝两窝三四窝……”
众位学子瞠目结舌，一脸懵逼，面面相觑：“这是在吟诗么？”
龙哲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五窝六窝七八窝……”
众位学子终于忍不住群起而哄笑之，个个大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肚子阵阵剧痛，双手都使劲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这他娘也是诗么？”
“简直连打油诗都不够资格吧？”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样装比不怕遭雷劈么？”
塾师先生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低下了头颅，悠悠长叹了一息。
——只不过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龙哲的侍卫常生听到这两句，也是低着头神色黯然，对着龙哲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公子，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换个主子来服侍？”
面对众人的嘲讽、奚落，龙哲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继续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转而看向了一众学子，继续悠闲地吟道：
“食尽皇粮千钟粟，
“凤凰何少尔何多？”
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众位学子笑容无不僵滞。这短短十四个字，犹如这世间最强力的定身咒，生生地定死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变成了无法动弹的塑像木偶！
他这分明是以麻雀暗讽众学子，虽然吃了再多的皇粮粟米，也不过是一群平庸浅薄的麻雀！
尤其是最后一句，以凤凰之少来反讽麻雀之多，更是对众学子一针见血、冷酷无情的批驳！
塾师先生大惊失色，随即摆出冷冷怒容，对众学子呵斥道：“早教尔等谦虚好学，绝不可恃才傲物，今日终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还不快给我滚回学堂看书去？”
那一天，二人一见如故。
塾师先生：“我看龙公子风姿俊逸，文质彬彬，不像是商人，更像是一位出身于名门望族之家的翩翩公子。”
龙哲：“名门望族不敢当，不过是自小读过一些书罢了。家道中落之后，为了生计而不得不经商罢了，敢问先生何人？”
塾师先生：“在下姓高，名阳，草字云生。在此镇开设‘落英书院’不过四载有余，也是迫于生计不得已为之罢了。”
二人互问年庚，龙哲二十一，高阳二十五，皆大笑。
“高兄若不介意，我龙哲愿引以为知己。”
“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
满庭落英缤纷。
高阳为龙哲画像一幅，一笔一划，浓淡晕染，工笔无双。
忽有蛱蝶落于朱砂颜料瓷盏中，又转而飞落画中人眉间，惹得二人不禁捧腹大笑。
二人聚饮楼上，龙哲时常推杯过盏，临窗指点江山。
龙哲常曰：“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人一家的天下！如我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必粉碎天子专制，让这天下成为天下人的天下！”
高阳亦附和道：“龙君天生一股君王之相，未来必能开创一番宏图霸业！”
当时，万顷春风过人寰。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鸿儒商贾之交，很快在当地传为了一段佳话。
那一夜，寒宵月将满，二人聚饮于当地酒馆中。
斗酒千杯，聊尽了人世间种种悲欢离合，上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
灯下酒色尽散，两人皆已醉倒堂中，幸亏掌柜大度，便给他们二人开房一间，以安置之。
翌日。
龙哲苏醒，见自己一只袖子被高阳压住，又见高阳睡意正酣，便不忍将袖子抽出来。
“高兄睡意正酣，我怎好惊醒他呢？”
正好看到床头有一把剪刀，便拿过来将这只袖子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