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被动境地(二）
但此刻，这个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平凡小村落，却真实出现在他眼前。
三三两两错落的精致木屋坐落于山脚之下，村民穿着较为原始的服装，连生产工具也略微落后。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类，饲养正常的畜类，牛是他们锄地的工具，也有黄毛野狗在村头跑来跑去。
年迈的老人靠着木桩打盹晒太阳，衣着朴素妇女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时而捂嘴爆出阵阵笑声。调皮的孩子拽着公鸡尾巴，捡了蜈蚣硬塞进公鸡嘴里。看见多伦和叶旭，沿路众人都很友善的打招呼。
“哟，多伦，你又胡乱捡东西回来了？”铁铺裸着上身的中年男人见怪不怪的说着。
东西……叶旭汗。
“呵呵，又会被村长骂的哟。”擦身而过的妇女善意的笑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苹果塞进叶旭怀里，“少年，你长得真漂亮，这个苹果给你，吃了会死人的。”
叶旭看着手里一半艳红一半青紫的果子，陷入沉思。
倒是多伦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关系啦，骂骂又不会死。”多一个试验品多一分制药乐趣，被骂一顿又不会少一块肉。
其他人看着两人，依次笑着打招呼，叶旭觉得，搞不好这臭屁的家伙人缘还蛮好的。
几个小孩从两人中间穿过去，撞到叶旭后回过头朝他扮个鬼脸，再嘻嘻哈哈的跑远。
苍郁的树林，宁静安详的气氛。
真是很和平的村子，叶旭差点如此以为。如果不是看到拴在村口的巨型魔兽的话。
滚烫的火红岩浆流淌一地，三个头的地狱犬匍匐在焦灼的土地上，通红的凶狠双眼盯着陌生来访者，发出不善的低吼声，硫酸味的唾液在森森白牙间肆虐。
没有哪个普通村子可以养地狱犬的，而且还是一群。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他们敢圈养！圈养！
叶旭觉得，他真的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下眼前这堆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村民了。
出了村口，多伦从小树林里牵出一头黑驴来。寒风一过，瘦骨嶙峋的老驴跟着抖了抖，驴蹄子掀飞了枯草。
叶旭摸下巴，“……你打算熬汤给我喝？”驴骨头有营养吗？
绷带多伦翻了个白眼，抬起脚往叶旭屁股上踹，被后者险险躲开。
“等下带你去见我们村长，说话注意点，否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多伦阴恻恻地笑。
他被一团绷带被威胁了？被绷带威胁了！
叶旭觉得，他很久没有爆发过了， 以至于世人遗忘了他的隐藏属性。
丢下拐杖费力地翻身上黑驴，叶旭面无表情地坐稳，然后朝多伦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不是要带我去见你们村长吗？”居高临下地抬抬下巴，叶旭意有所指，“别让老人家等太久。”
多伦眯眯眼，这家伙……
就算看不到绷带男的脸，叶旭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阴险的两声冷笑和不该说出口的话，已让这个人起了杀心。
于是，叶旭缓缓地抬起手，神情漠然。
多伦眼神微闪，手搭在腰上，虽然满是绷带似乎也掏不出什么武器之类的。
看目的达成，叶旭伸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大白牙，“哈，吓到了吧。”
多伦:“……”
他到底救了个什么脑残的货！
骑着驴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叶旭被颠得肾疼，偏偏小心眼的多伦直把黑驴往石子或深沟里带，存心要让某人多受罪。
叶旭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害他伤口都裂了。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村长的真面目。毕竟他还没忘记，这里是格其陶安山脉里面，能在这种地方建立一个村子还安居乐业，养了一群地狱犬不知是为了吃肉还是吃人。讲真，就算对方是神他都信了。
至于叶旭为什么知道村长是个老头，那是因为……
“村长不都是要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担任吗？”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的那种，参照黑白城那老得快成枯树的镇长。
多伦:“……”
离开村子走了不少路，多伦牵着驴子到了一大片空地。
“村长在这种地方？”叶旭很是疑惑。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庄稼是他眼花了吧？空气里满满的粪臭味不是他鼻子的问题吧？
“不然呢？”鄙夷地看他一眼，多伦朝田地里喊了一声，“村长，有个小王八羔子送死来了。”
……王八羔子？
算了。
“哎，来了。”
远远地，田地里冒出一声浑厚的男音。叶旭精神一振，这个伟大村庄的神奇村长即将出现在他眼前……
但是，好普通。
眼前年近七十的老头虽说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皱纹也长了不少，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无敌厉害的那种的，慈眉善目到没有一点特色。
怎么讲呢，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几个中年男人也扛着锄头围过来，憨厚的笑容透着古朴纯净的气息。
关于打招呼的方式，叶旭想了想，举起手朝几个人挥了挥，“嗨。”
这个表示友好的方式至少在西大陆是通用的，就是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古老到像猴子的家伙能不能理解其中含义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叶旭很尴尬。
憨厚到有些傻气的村长老头凑到叶旭身边上下嗅了嗅，“没有邪恶的气息，不过还是按规矩来，晚上再登记吧。”
叶旭立马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只闻到满身草药味。莫非这些家伙觉得贴近自然的气息就是善良的气息？
翻了翻白眼，多伦将叶旭的来历大致说了下，村长老头很快决定让叶旭安心住下，直到伤势好全再做打算。
但有了雷汀的前车之鉴，叶旭不敢再大意，时时刻刻提防身边的人。
晚上，村子里为迎接叶旭，特意举行了夜宴。
燃烧的熊熊火光中，村里的少年少女载歌载舞，异常和谐，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光明正大地捂着嘴对他指指点点的话。当然，不是带有恶意的那种，而是纯粹的……欣赏？
他又不是哪里的奇珍异兽，虽然因为一张好看的脸无数次被人垂涎，但如此坦率的观赏目光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人家都这么光明磊落，他还真不会意思去戳别人的眼。
大朵快颐的同时，叶旭也没忘记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原因。
“卡密？”
“对，请问村子里，有来过这样一个人吗？”
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村长，腮边挂着两坨深红。他撩开垂到嘴边被酒水沾湿的眉毛，借着摇曳的灯光打量眼前美到不像人类的少年，道:“卡密什么的没有来过，不过孩子，你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叶旭心肝一颤，“什……什么意思？”
村长狠狠甩了甩头，努力让迷梦的眼神看起来清澈些，“或者死亡的阴影即将来临，剥夺可悲生命的号角已然吹响，所立之人不过如昙花一现，存在的痕迹终究消逝在时光的角落里。”
叶旭表情十分茫然，村长掀开朦胧醉眼晲着他，“或所立之人本不存在，但……”
老者还想说什么，突然被远处传来的高呼打断。
“村长，村长！”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连滚带爬地扑倒他们脚边，急切地吼道，“村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叶旭霍地站起来。莫非雷汀发现他没死，循着他的踪迹杀过来了？如果是这样，他不能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你慢点说慢点说。”村长被他吼得酒醒了一大半，赶忙把人扶起来。
周围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手边的人，一脸担忧。
“您家……您家，您家翠花预产期提前了，都下了连下了两个崽了！”
什么！村长脸色惨白，掀开酒桌矫健一跳，一溜烟没了人影，速度堪比叶旭被马桶追的逃命速度。只看见前方尘土飞扬，呛得一群人连连咳嗽。
“……请问，翠花是？”叶旭拉住旁边一年轻小伙，觉得有点手痒。
小伙也觉得略为尴尬，一不小心瞄见叶旭的长相，自己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就是，就是那个啦。”
“哪个！”村长他媳妇？这老爷子七老八十了身体倒很棒嘛。
“村长他心爱的大白猪，本来预产期是……咦？”
叶旭已经不见了。
他蹲在村口一井前，在木桶里掬了一捧水抹脸。
连日来发生了太多事，虽然他侥幸没死，但脑子里实在太乱。先不说本来的任务，寻找乌巴拉跟卡密这件事，进展毫无头绪。雷汀杀他的理由，还有瑜和希伯来是否知道雷汀的意图，这些事足够他头疼。
抬头看天，月朗星稀，夜风微寒。
“如果痛苦的话，不想那么多就好了。”
他回头，看见有着软糯米般嗓音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后。
女孩大约七八岁，怀里抱着破破烂烂的娃娃布偶。
“如果不弄清楚，所遭遇的痛苦就太不值了。”虽然好奇女孩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叶旭更好奇她的问题，“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很痛苦？”
他的心事有那么明显吗？
三三两两错落的精致木屋坐落于山脚之下，村民穿着较为原始的服装，连生产工具也略微落后。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类，饲养正常的畜类，牛是他们锄地的工具，也有黄毛野狗在村头跑来跑去。
年迈的老人靠着木桩打盹晒太阳，衣着朴素妇女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时而捂嘴爆出阵阵笑声。调皮的孩子拽着公鸡尾巴，捡了蜈蚣硬塞进公鸡嘴里。看见多伦和叶旭，沿路众人都很友善的打招呼。
“哟，多伦，你又胡乱捡东西回来了？”铁铺裸着上身的中年男人见怪不怪的说着。
东西……叶旭汗。
“呵呵，又会被村长骂的哟。”擦身而过的妇女善意的笑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苹果塞进叶旭怀里，“少年，你长得真漂亮，这个苹果给你，吃了会死人的。”
叶旭看着手里一半艳红一半青紫的果子，陷入沉思。
倒是多伦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关系啦，骂骂又不会死。”多一个试验品多一分制药乐趣，被骂一顿又不会少一块肉。
其他人看着两人，依次笑着打招呼，叶旭觉得，搞不好这臭屁的家伙人缘还蛮好的。
几个小孩从两人中间穿过去，撞到叶旭后回过头朝他扮个鬼脸，再嘻嘻哈哈的跑远。
苍郁的树林，宁静安详的气氛。
真是很和平的村子，叶旭差点如此以为。如果不是看到拴在村口的巨型魔兽的话。
滚烫的火红岩浆流淌一地，三个头的地狱犬匍匐在焦灼的土地上，通红的凶狠双眼盯着陌生来访者，发出不善的低吼声，硫酸味的唾液在森森白牙间肆虐。
没有哪个普通村子可以养地狱犬的，而且还是一群。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他们敢圈养！圈养！
叶旭觉得，他真的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下眼前这堆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村民了。
出了村口，多伦从小树林里牵出一头黑驴来。寒风一过，瘦骨嶙峋的老驴跟着抖了抖，驴蹄子掀飞了枯草。
叶旭摸下巴，“……你打算熬汤给我喝？”驴骨头有营养吗？
绷带多伦翻了个白眼，抬起脚往叶旭屁股上踹，被后者险险躲开。
“等下带你去见我们村长，说话注意点，否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多伦阴恻恻地笑。
他被一团绷带被威胁了？被绷带威胁了！
叶旭觉得，他很久没有爆发过了， 以至于世人遗忘了他的隐藏属性。
丢下拐杖费力地翻身上黑驴，叶旭面无表情地坐稳，然后朝多伦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不是要带我去见你们村长吗？”居高临下地抬抬下巴，叶旭意有所指，“别让老人家等太久。”
多伦眯眯眼，这家伙……
就算看不到绷带男的脸，叶旭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阴险的两声冷笑和不该说出口的话，已让这个人起了杀心。
于是，叶旭缓缓地抬起手，神情漠然。
多伦眼神微闪，手搭在腰上，虽然满是绷带似乎也掏不出什么武器之类的。
看目的达成，叶旭伸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大白牙，“哈，吓到了吧。”
多伦:“……”
他到底救了个什么脑残的货！
骑着驴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叶旭被颠得肾疼，偏偏小心眼的多伦直把黑驴往石子或深沟里带，存心要让某人多受罪。
叶旭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害他伤口都裂了。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村长的真面目。毕竟他还没忘记，这里是格其陶安山脉里面，能在这种地方建立一个村子还安居乐业，养了一群地狱犬不知是为了吃肉还是吃人。讲真，就算对方是神他都信了。
至于叶旭为什么知道村长是个老头，那是因为……
“村长不都是要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担任吗？”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的那种，参照黑白城那老得快成枯树的镇长。
多伦:“……”
离开村子走了不少路，多伦牵着驴子到了一大片空地。
“村长在这种地方？”叶旭很是疑惑。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庄稼是他眼花了吧？空气里满满的粪臭味不是他鼻子的问题吧？
“不然呢？”鄙夷地看他一眼，多伦朝田地里喊了一声，“村长，有个小王八羔子送死来了。”
……王八羔子？
算了。
“哎，来了。”
远远地，田地里冒出一声浑厚的男音。叶旭精神一振，这个伟大村庄的神奇村长即将出现在他眼前……
但是，好普通。
眼前年近七十的老头虽说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皱纹也长了不少，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无敌厉害的那种的，慈眉善目到没有一点特色。
怎么讲呢，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几个中年男人也扛着锄头围过来，憨厚的笑容透着古朴纯净的气息。
关于打招呼的方式，叶旭想了想，举起手朝几个人挥了挥，“嗨。”
这个表示友好的方式至少在西大陆是通用的，就是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古老到像猴子的家伙能不能理解其中含义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叶旭很尴尬。
憨厚到有些傻气的村长老头凑到叶旭身边上下嗅了嗅，“没有邪恶的气息，不过还是按规矩来，晚上再登记吧。”
叶旭立马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只闻到满身草药味。莫非这些家伙觉得贴近自然的气息就是善良的气息？
翻了翻白眼，多伦将叶旭的来历大致说了下，村长老头很快决定让叶旭安心住下，直到伤势好全再做打算。
但有了雷汀的前车之鉴，叶旭不敢再大意，时时刻刻提防身边的人。
晚上，村子里为迎接叶旭，特意举行了夜宴。
燃烧的熊熊火光中，村里的少年少女载歌载舞，异常和谐，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光明正大地捂着嘴对他指指点点的话。当然，不是带有恶意的那种，而是纯粹的……欣赏？
他又不是哪里的奇珍异兽，虽然因为一张好看的脸无数次被人垂涎，但如此坦率的观赏目光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人家都这么光明磊落，他还真不会意思去戳别人的眼。
大朵快颐的同时，叶旭也没忘记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原因。
“卡密？”
“对，请问村子里，有来过这样一个人吗？”
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村长，腮边挂着两坨深红。他撩开垂到嘴边被酒水沾湿的眉毛，借着摇曳的灯光打量眼前美到不像人类的少年，道:“卡密什么的没有来过，不过孩子，你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叶旭心肝一颤，“什……什么意思？”
村长狠狠甩了甩头，努力让迷梦的眼神看起来清澈些，“或者死亡的阴影即将来临，剥夺可悲生命的号角已然吹响，所立之人不过如昙花一现，存在的痕迹终究消逝在时光的角落里。”
叶旭表情十分茫然，村长掀开朦胧醉眼晲着他，“或所立之人本不存在，但……”
老者还想说什么，突然被远处传来的高呼打断。
“村长，村长！”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连滚带爬地扑倒他们脚边，急切地吼道，“村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叶旭霍地站起来。莫非雷汀发现他没死，循着他的踪迹杀过来了？如果是这样，他不能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你慢点说慢点说。”村长被他吼得酒醒了一大半，赶忙把人扶起来。
周围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手边的人，一脸担忧。
“您家……您家，您家翠花预产期提前了，都下了连下了两个崽了！”
什么！村长脸色惨白，掀开酒桌矫健一跳，一溜烟没了人影，速度堪比叶旭被马桶追的逃命速度。只看见前方尘土飞扬，呛得一群人连连咳嗽。
“……请问，翠花是？”叶旭拉住旁边一年轻小伙，觉得有点手痒。
小伙也觉得略为尴尬，一不小心瞄见叶旭的长相，自己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就是，就是那个啦。”
“哪个！”村长他媳妇？这老爷子七老八十了身体倒很棒嘛。
“村长他心爱的大白猪，本来预产期是……咦？”
叶旭已经不见了。
他蹲在村口一井前，在木桶里掬了一捧水抹脸。
连日来发生了太多事，虽然他侥幸没死，但脑子里实在太乱。先不说本来的任务，寻找乌巴拉跟卡密这件事，进展毫无头绪。雷汀杀他的理由，还有瑜和希伯来是否知道雷汀的意图，这些事足够他头疼。
抬头看天，月朗星稀，夜风微寒。
“如果痛苦的话，不想那么多就好了。”
他回头，看见有着软糯米般嗓音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后。
女孩大约七八岁，怀里抱着破破烂烂的娃娃布偶。
“如果不弄清楚，所遭遇的痛苦就太不值了。”虽然好奇女孩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叶旭更好奇她的问题，“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很痛苦？”
他的心事有那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