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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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叫郑昊,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时常有人问我:你们大学生平时只学习吗?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吗?别的学校我不知道,我们大学有一块圣地,我们都叫它后街。虽有些许肮脏,但却是我们业余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由于白天上课的原因,我每次来到这里都已华灯初上。街道两侧的歌厅、舞厅、录像厅、游戏厅、成人用品店、旅馆、洗头房、大排档;随处停放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以及稀少的汽车;走在街上的各色男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追逐、打闹、嬉笑、怒骂,他们有的牵着手,有的楼抱着;系着围裙扯着嗓子吆喝的偶尔喷出几滴唾沫的商贩;坐在洗头房门前颓废的抽着香烟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切都在密集的霓虹灯管发出的红色绿色紫色粉色各种光线的交织下,在红色绿色紫色粉色各色中不停的变换。

    街上充斥着各种味道。有几张桌子十几个凳子占据着半个马路的大排档里窜出来的,混合着不知道是羊肉还是什么肉的烧烤味,炒锅里爆炒的辣椒花椒和蚬子味,啤酒哔哔啵啵冒着气泡散发出的酒香,有忙碌小贩身上的汗臭味;穿着时尚女生身上飘逸的香水气息;有那些喝的酩酊大醉后扶着电线杆,将制作精良味道鲜美的本来叫做食物的经过牙齿的咀嚼、唾液和胃液的腐蚀,变成浆糊的东西,吐到地上后散发出酸涩的刺鼻的腐臭;有下水道里黑的或黄的,带杂质或不带杂质的污水,散发出的浓重的恶臭。

    录像厅门口大喇叭里传来正在播放着的电影里女主角歇斯底里的尖叫,汽车踩足油门疯狂加速的马达声,密集的枪声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游戏厅里巴掌拍打机器的啪啪声,在浓烟混浊的室内插科打诨谈笑打骂声,以及硬币钻进钻出投币口时发出的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各种游戏场景里的人物的嚎叫和机器的轰鸣。

    我们寝室六人围坐在街角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摆放着五香花生豆、辣爆蚬子、香喷喷油滋滋的肉串,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四个空啤酒瓶。从敞开的衣服,微红的脸颊,迷醉的双眼你能够看出我们已经有些醉意。

    “能把李双和王晓天两位大忙人请来真不容易。”郝大力红着脸说。“我们哥几个,只有你们俩天天泡在图书馆自习室里,你们俩是好学生,哪像我们几个只知道玩。”

    康健说:“外班说你俩是同志,每天去图书馆享受二人世界。”

    “我和王晓天我们是农村人,家庭条件不好,你们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们没有条件天天玩乐,我们耗不起时间。”

    我摆摆手说:“不论怎样,我们都是兄弟!干杯!喝个痛快!”

    我们举起杯,将满载着冒着气泡的啤酒灌进了肚里。

    中文系学生特有的诗情画意跃上心头,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吟起诗歌。

    “花下高歌月下吟,斋头诗赋了青春.”

    “夜读红蜡千行泪,晓看朝阳万缕金.”

    “流水光阴难驻我,攀天富贵信由人.”

    “猛开醉眼凭谁问,悟字缘何认不真?”

    李双又吟:“落魄复登王粲楼,只因永夜惹闲愁.半生事业千杯酒,一世功名片纸羞.”

    康健接道:“莺语声残磁枕梦,蓼花色尽楚江秋.年来筋力衰多少,忍看镜中霜满头.”

    借着些许酒劲,我拍案而起,将酒瓶震的叮当作响,两颗花生豆蹦跳着滚落到了脚边。“也无烦恼也无钱,形骸放浪性中天.诗成一任千夫指,吟罢何求万口传.洗耳不闻风雅颂,折腰懒拜孔孟颜.此生本是蓬莱客,莫怪他人笑我颠.”

    其余几人鼓掌大笑,康健那小个子笑得最欢,一口黄牙无声的勾引着我的肠胃。

    不远处的一阵吵闹将诗情剪断,使得胸中诗情澎湃的我们无处发泄,纷纷扭头看向声源。

    一张桌子旁围着六男六女,几个男人的耳朵上亮晶晶闪烁着光芒,头发像是在染缸染过。

    我在那群女生里看到了许娜,她似乎遇到了麻烦,几个男人面带坏笑,对她和身边的女生拉拉扯扯,言语中有轻薄之意。

    我指了指那群女生,说:“她们是我们学校的,遇到了麻烦,我们不能不管。”

    就在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丁爽大喝一声,“住手!”他雄壮的嗓门犹如晴天的一声炸雷,不止让那六个男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就连周围的路人也纷纷侧目。似乎预感到危险,两对还没吃完饭的情侣,慌忙的结算了饭钱,女的拉着想看热闹的男友快速的离开了。

    许娜在人群里搜寻一番后,眼睛直视着我。真庆幸她竟然还记得我,我真怕她把我忘了,毕竟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一个堕入爱河无法自拔的人来说,似乎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而这一个星期对于我来说,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慌慌张张的跑到我的身边,拉住了我的胳膊,她让我感到一阵揪心,我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许娜的室友也挣脱开那几个男人的手掌,站在我的身旁。

    一个满脸痦子头发脏乱的男人,强睁着本就不大的,略显酒醉的眼睛瞪着我。他伸出粗大的,充满淤泥的手指,指了指我,说:“你小子是哪根葱?跑我面前装英雄!”他又指了指丁爽。“你嗓门可真大啊!就是不知道经不经揍。”

    我说:“这几个女生是我的同学,请你们不要骚扰她们,现在她们要跟我们走。”说完,我便抓住许娜的手准备离开。

    痦子男骂了一声脏话,随手拿起一个啤酒瓶,他身形极快,仿佛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两步便窜到了我的跟前,他高高的举起绿莹莹的泛着泡沫的酒瓶子,朝着我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来。

    虽然知道可能会发生,但真的发生的时候却急促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然而本能告诉我应当如何去做。

    当酒瓶爆裂的瞬间,我紧紧的将许娜抱在怀里。一股浓稠的液体,带着腥冷的味道,在后脑勺上似一条蚯蚓般慢慢的滑动。

    无数片绿宝石般的玻璃碴反射着霓虹灯光,仿佛银河倒挂,繁星在周身环绕。这一瞬间,我想到了牛郎和织女踩着鹊桥相会于九天星河。

    这声如集结号般的脆响将战斗打响。

    李双和王晓天虽然平时天天在图书馆学习,但二人是农村出身,浑身有使不尽的力气,手指粗的像萝卜,拳头大的如砂锅。三两下便将混混按倒在地,骑在肚子上,拳头连珠炮似的打在拼命护头的混混身上。

    丁爽在洗澡堂里当过跑堂,那时经常跟人打架,人称小爽哥。啤酒瓶、折叠凳、盘子、杯子,拿到手里马上扔向敌人,处在战争风暴中心的人不得不时刻注意着随时迎面扑来的物体,哪怕是一颗花生豆或一个蚬子壳。当一个混混从后面冷不丁将酒瓶砸在丁爽后脑上时,六个女生的尖叫声锋利地划破耳膜刺激着我的大脑。

    郝大力和一个混混在地上滚来滚去,将地上大滩的不知是菜汤还是酒水的液体粘在衣服上,郝大力胳膊没人家粗,力气没人家大,只一会儿便被自上而下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他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一张嘴仿佛金鱼,一张一合,张合间熟悉的脏话飘了出来。

    康健骑在一个混混的肩膀上,两只手狠狠搂着那人的脑袋,撕扯那人的头发,揪耳朵、插眼睛、挖鼻孔,任凭那人怎样努力也无法挣脱康健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当康健的手指被咬住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狠狠拍打那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我在确认许娜没事后,将骑着丁爽挥舞着拳头的混混一脚踢开,拿起折叠凳拍在他背上,那人的哀嚎声和击打声交织起无名的乐章。而那个满脸痦子的混混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铁棍,从后面揽住我的脖子。一股恶臭从他大张着的嘴里散发出来,与浓重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钻进了我的鼻子,刺激着我的大脑。一股无名火燃烧了我的大脑,它大声命令着我:狠踩他的脚,然后给他来一个过肩摔!让他知道咱爷们儿不是好惹的!

    那个痦子男就这样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铁棍滚出很远,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的五官挤在一起,四肢抽搐僵硬犹如变形的弹簧,呻吟声细若蚊虫,狼狈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

    当参杂着各色灯光的街道被红蓝交替闪烁强光代替的时候,打架的双方才停了手。

    “打架斗殴!”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警察说道,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痦子男,目光划过在场每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最后定格在许娜身上。“全带回去,严格审讯!”

    坐在狭窄的拘留室里,丁爽严肃地看了郝大力一会儿。被郝大力狼狈的模样逗的前仰后合。康健指着丁爽脑袋上犹如犄角的大包也笑了,众人相互对视几秒后都笑了。

    录了一阵口供,就在几个混混的注视下,我们寝室六人被放了出来。

    走出派出所大门时,我看到许娜站在门外,身边是那位皮肤黝黑的警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谢谢你救了娜娜。”我看见他的喉结上下起伏间眼睛闪着光亮,好像天边的那轮皎月。

    许娜看着我尴尬的指了指警察说:“我爸。”

    “小伙子长的斯斯文文的,动起手来还蛮厉害的!那个孟龙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算你走运哦,今天他喝的挺多,不然就凭你们几个学生绝对讨不到便宜!”他看了眼许娜。“以后不许再去那里了!”

    回到学校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各自忙着清理伤口、换洗衣服,应付来自同学以及宿舍阿姨的各方盘问,我们只说踢足球摔的,打篮球撞的,宿舍六人达成共识坚决不说实情。时间转瞬即逝,我头上的伤口愈合了,丁爽脑袋上的大包也消了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