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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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郝大力伙同丁爽不知从哪捣腾来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和红色领带,头发梳成了中分,打扮的像是两个民国穿越来的年轻人。

    这两个孙子躲藏在寝室里最黑暗的角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寝室时,二人蹦出来异口同声的用hn话朗诵道:轻轻的你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

    他们劈头盖脸的气势弄得我云山雾罩,他们在我周围走马灯一样转着圈,不停的变换着方言,sh话、东北话、长沙话、sc话、hn话、ah话,各地的方言从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在听相声一样。郝大力特意喷了古龙水,他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时候,那种特殊的味道被他甩了出来,在周围飘荡,摧残着我脆弱的神经。

    一声尖笑让我的小心脏猛然一抖,自打我进屋就被郝大力丁爽折磨的够呛,竟没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站在屋子靠窗的位置,身形被一张打开的油纸伞遮住了上半身。

    随着那笑声,油纸伞伞面顺时针旋转起来,转了半晌,打伞的人转过了身。随着那人的样子慢慢进入我的眼帘,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当看清那人的长相时,我的心脏猛地窜到了嗓子眼!康健那磨人的小妖精穿着一身白色的民国时的女装,他这人又瘦又小,这套女装倒像是专门为他量身设计的。他两腮通红,假睫毛又长又黑,他涂满口红的嘴唇颤抖着,打着油纸伞的手摩挲着,他使劲挺了挺塞着馒头的胸脯,屁股放肆的扭了扭。

    他眼神迷离目光火热的看着我。“我的才子!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我的情郎!我好爱你,我要与你在一起!”他哗啦一下丢掉油纸伞,张开双手三步并作两步向我跑来。

    尽管我一再后退,奈何丁爽郝大力两个孙子在后面助纣为虐,狠心的将无辜的我推向了康健。此刻,我想起了古代刁酸刻薄的老鸨和龟公,他们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精神,将可怜的少女推向淫言浪语的嫖客,极尽所能地从少女的身上榨取利益。每个少女都是他们的摇钱树,随便摇两下,钱就像炒豆子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掉。

    此刻康健这天杀的竟然跳了起来,双腿紧紧夹住了我的腰,这动作迅如脱缰的野马,灵巧如上树的猴子,他两手利索的勾住我的脖子,双眼微闭,嘟起鲜红的嘴唇向我亲了过来!

    咫尺距离,我可以看清康健脸上任何一个豆豆,粗糙的毛孔以及细小而浓密的胡茬。他浓重的口臭破马张飞,与古龙水缠绕着,混合成厚重的味道,直扑我的面门!然而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勾引肠胃的气息,此刻我的手牢牢掐住了康健的脖子,用尽全力抵挡着他猛烈的疯狂的亲吻!

    折腾了个把时辰,心力憔悴的我终于被三人按在了床上。

    郝大力怒目横眉地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听说你最近很嚣张啊!”

    “晚上去哪了?是不是约会去了!瞅你小子那骚样肯定没做啥好事!”康健大瞪着双眼,衣服里的两个馒头晃晃悠悠,由于刚才的折腾,他脸上的妆被弄花了,红一道白一道像个调色盘。

    丁爽砸吧着嘴说:“古人说才子配佳人,你小子还真有那狗屎运哈!”

    郝大力拍了一下床板说:“你怎么能脱离组织呢?你瞅瞅康健被小姑娘甩了几次了?丁爽长的那个丑样也没有女人缘。”

    “你再瞧瞧咱们大力,挺好的一身肥肉却日渐消瘦,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晚上在被窝里看杂志看多了?要是有女朋友能这样吗?”

    郝大力轻咳两声拍了拍丁爽肩头。

    “还有那两个学霸,天天就知道泡在图书馆里,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我们一个多么和谐的单身场所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叛徒?”

    我握紧拳头猛怼骑在我身上的康健的胸口。他哼唧一声跳了下去,扭捏的从衣服里拿出那个被打扁的馒头。他翘起兰花指,娇声娇气地说:“人家的馒头扁了,怎么办?人家不完整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啊。”

    被康健折磨到濒临崩溃的三人同时出手,无视他尖声尖气的呼喊,将他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最后将扁了的馒头塞进他的嘴里。

    郝大力他们为什么对我说那些话,这事还要从头说。

    学校原定于月底的文艺汇演让学生们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我们中文系今年破天荒的要与英语系合作一台音乐演奏。我因为从小练习钢琴,便有幸能与英语系的同学合作。而中文系的学生除了我还有郝大力,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他竟然会吹小号!他自称小学时在学校里是小号王子,无数女生拜倒在他的脚边。他翻箱倒柜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小号,仔细擦洗一番后就在走廊里吹起了集结号,立时让无数只袜子和拖鞋从走廊的各个角落飞了过去。

    那天下午在排练厅演练,我竟然在人群里看到了许娜。她拿着一把小提琴,上身穿乳白色长衣,下身黑色长裤,乌黑柔顺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她正在忙着给小提琴调音,旁边的高个子男生殷勤的帮着忙。

    郝大力贼眉鼠眼的和我商量了计策,便利用牵强的理由硬支开了高个子男生。我整理了下衣服走了过去。许娜看到我,冲我甜甜的微笑,犹如月牙般美好的眼睛下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口牙齿是那样的洁白,犹如珍珠又好像贝壳,她的声音像海豚那样好听,恍惚间我好似进入了大海。

    “我们又见面了!”

    “听老师说有两个中文系同学,没想到是你,你会弹钢琴!真让我吃惊!对不起,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说。。。你知道。。。钢琴真的很难弹的。”

    “早听说英语系的姑娘不只长的好看还多才多艺,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油嘴滑舌。”

    “今后我们就是队友了,一起加油吧!”

    “我们不早就是战友了么?她冲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当指挥老师来的时候,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老师姓汪,是从音乐系过来帮忙的,三十五六岁模样,一米八左右,长脸黑毛衣黑裤子。我一直对搞音乐和舞蹈的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印象,觉得他们特有气质,高昂起头,说话时铿锵有力,举手投足间浓烈的艺术气息喷薄而出,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据知情人透露,英语系李老师那天拎着瓶五粮液,找上汪老师家的门,在里面停留了近三个小时。出门时汪老师送李老师,两人的脸红扑扑的,眼睛直愣愣的,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似乎三个小时的谈话过于短暂,两人又在门口聊了一个小时,临别时汪拍着胸脯指天指地,李伸出大拇指脸上带着微笑。

    “首次指挥大家,还不知道大家的音乐基础怎么样,这样吧,你们每个人表演一段,让我和大家看看,在我心里也有个数。”他手指抬起,眼睛扫了一圈,最后指着郝大力说,“从你开始吧。”

    郝大力看我一眼,我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在众人期盼下,他热情洋溢的吹了一段《小夜曲》。声音婉转悠扬,好似天边的流星,又如盛开的昙花,引人入胜时却戛然而止,他收起小号像个绅士一样鞠躬,我只觉得那余音仍然回荡在耳畔,使我的心无法平静。

    表演依然继续着,同学们运用自己手中的乐器,将一段段优美的音乐演奏出来。轮到许娜时,周围有些许嘈杂,我知道大家期待已久的来了。

    许娜试了试琴音后,开始了表演,是一首《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她手指滑动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将我拽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稍等了片刻,一道白光犹如锋利的匕首,缓慢划破黑暗,一瞬间,灿烂的银河穿过那道破壁喷涌而出,我便驰骋于浩渺的宇宙间。

    踩在赤红的散发着火焰的恒星上,奔腾的火马翻滚跳跃,愤怒的火龙呼嚎咆哮,它们嘶吼的巨响震天动地,汹涌的火海将我吞噬的瞬间化作漫天黄沙,细小的沙子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在狂风的肆虐下好像数以万计的受惊的羚羊,它们奔跑跳跃,它们横中直撞,我急于奔命,在中间不跌的闪躲,只一会儿功夫又好似金色的麦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拍打着我的脚面,眨眼间便齐腰高,我徒劳的挣扎似乎惹怒了死神阿努比斯,成千上万的狗头人身的他的追随者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吼声震天的向我杀来!锋利的剑芒晃的我眼***人的杀气吓的我心惊!我默默合上眼睛等待着宣判,然而前一秒还杀生震天,后一秒却泉水叮咚,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眼清泉,泉水清澈见底,我惊喜的看到几尾锦鲤在水中嬉戏,小的一指长,大的竟有成人大小,红色的居多,也有金黄色的,那些红色的都围绕在最大的金色鲤鱼周围,那尾金色鲤鱼像是一个母亲护着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的与我对视,正在我看的出神之际,远处传来欢快的鸟鸣声,也许是好奇又或许是害羞,我连忙走开了。那鸟鸣声随着我的步伐越来越清晰,当我拨开挡住我视线的树枝时,我惊讶的发现,我仿佛进入了鸟类的世界,世界上叫的出名字的鸟,似乎都在这里,它们五光十色的羽毛编织出的图案胜过最最顶级的丝织品,它们美妙的歌喉交织出的乐章赛过最最优秀的音乐团。无数的鸟儿拍打着翅膀,飞在半空,飞在我的周围,我的呼吸甚至有些困难,我被眼前的场面震撼到头晕眼花,我缓缓闭上双眼让我的心能够稍微放松一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刚才的森林泉水鸟儿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孕妇,一个正在生产的孕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拧在了一起,汗水浸透了衣服,指甲狠狠地抠着身子下的褥子,我赶忙奔到她的身边,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汗,她睁眼无力地看了看我,我冲她点点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随着她的嘶喊,我的手被她握的生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的心好像也被握住了似的。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一个浑身赤红满脸粘液的小子出来了,他闭着眼睛,小手放在胸前,他娇弱的样子使我心生怜惜,我好奇为什么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啼哭,可还来不及多想,他便睁开了眼,响亮的啼哭便开始了。孕妇和孩子不见了,黑暗中,一束光自天空而下,照在一个女孩身上,她身穿洁白的婚纱,发丝随风飘舞,牙齿像珍珠一样洁白,眼睛仿佛灿烂的星辰,她手拿一把小提琴,每一个音符就好像一个生命,许许多多的音符手拉着手,在我和她的周围,旋转着,蹦跳着,此刻我是世界的主宰,是最最幸福的人。

    琴声停止,掌声取代了琴声,许娜鞠躬向大家致意。“非常好!”汪老师着重赞扬了一句。

    当轮到我表演的时候,我并没想太多,起初还稍显胆怯,想着是把曾经练习过的曲目呈现出来,但随着手指的舞蹈,我竟越发无法控制自己那颗躁动的心。每一个音符仿佛是一个士兵,而我则是指挥千军万马于战场,斗转乾坤定江山的将军。士兵是铜铸铁打的汉子,战马是膘肥体壮的良驹,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这场战斗注定是要胜利的。当我酣畅淋漓的弹奏完时,在掌声中我看到了许娜那双月牙般迷人的眼睛。

    一轮皎月缓缓升起,两旁高大茂密的白杨树在风中摇曳,脚下蝴蝶一般的树叶被踩的吱嘎作响,偶尔有松鼠拖着长大的尾巴从眼前调皮的跑过。许娜走的很快,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我拎着两个塑料袋在后面紧紧相随,里面是罐装啤酒和刚出炉的炸鸡。

    “我经常来这条小路,一个人,不过都是白天,晚上还是第一次。”

    “看着这许多的落叶,真的很美呢。”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湖,关于这个湖还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听说三百年前一个上京赶考的举子路过这里,恰逢天降大雨,湖边有一处人家,这家深宅大院是个富户,那家人听说他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便热情的款待了他,庄主见举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便有意将女儿许配于他。”

    我们穿过林荫路走到了湖边,找了一个凉亭,把食物放在凉亭中间的桌子上,两个人挨着坐在椅子上。

    “正逢大雨,庄上来了五个过路的,自称是贩枣客商,想在庄上避避雨吃点饭,庄主招待了几人。谁知几人见庄主颇有家资,便起了杀心,半夜里将庄上四十余口老少尽皆杀害,唯举子与小姐从后门跑了出来。”

    我打开一罐啤酒,洁白的泡沫哔哔啵啵发出脆响,我将啤酒递给许娜,又给自己打开一罐。

    “后来呢?那些坏人被抓了么?那个举子跟小姐在一起了吗?”

    “那小姐有一个哥哥,在衙门当差,得知自己的家人被杀害,悲痛欲绝,到处寻访,终于将坏人绳之以法,并在两年后与自己的妹妹团聚,此时举子已经高中状元,做了大官。”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我小的时候父亲很严格,我和妹妹都很听话,哥哥却很顽皮,父亲经常拿木棍打他,还骂他是个坏孩子。我知道哥哥他很疼,但从来不哭。直到有一天,哥哥留下一张字条,他说厌倦了这个家,厌倦了被打的生活。母亲哭着说要去找回哥哥,但父亲却说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人不知道哥哥他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随口编的故事竟然让许娜想起了伤心的往事,所以尽可能的安慰她,陪她一起喝酒,借酒消愁。她喝了很多,我也喝了很多,一只炸鸡被我们吃的干干净净,骨头渣子扔进了湖里,那些空酒罐子被我们当做游戏的道具,踩扁,踢飞,放肆地大笑。我们又聊到了音乐,谈到了文学,聊一聊莎士比亚,谈一谈贝多芬,我们之间有着很多共同语言,她有着比她的美貌更为闪耀的东西。她说有点冷,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后来她吐了,吐完擦擦嘴,说喜欢我,我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两个靠在一起,她的眼里有一汪清泉,亲吻,她的嘴唇湿湿的,很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