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从前
字体: 16 + -

第二十章:金光里的蝴蝶

    还算幸运,傍晚时分,我们到了m市。稀薄的夕阳透过云层照射在m市俄罗斯、蒙古,以及中式的建筑上,真美呀!



    欧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之情。我也很高兴,她快乐所以我快乐。我把车开到滑雪场边的一个小山包上,俯览整个城市,像是一个异域的城堡。从一样风景,苍凉的草原走进这人气甚浓的城市,谁又能掩住内心的喜悦。



    还没看够,我们的肚子同时提出了抗议。相视一笑,我们很默契地回到车里,向着城里驶去。



    车子行进在清凉寂寥的街道,街道两边立着各种姿态的雪雕,夕阳最后的光芒铺来,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如果当年的街道也这么寂寥,也这么安静,也有这么软绵绵的雪花铺在地面……



    我不敢往下想,却又无法阻止往事漫过理智的堤防,它倾泻而下,就像这寒冷一般,毫无道理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它不以我们个人的意志而改变,它依然故我,依然闲散从容,漫不经心……



    却一次次地将内心的伤疤撕裂。



    我不得不把车停靠在路边,因为我的双眼已经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欧这次倒是很乖巧,没有打搅我,只是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早有预感,自己这么多年来筑起的堤坝将要崩塌了,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的猛烈,让我猝不及防。我不想让欧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趴在方向盘上,任由泪水如爆发的山洪随意肆虐……



    我知道堤坝是无法永远禁锢洪流的,就像此刻我在车里,是温暖的。而车外,是寒冷的。我不能欺骗自己说车内温暖,寒冷不存在。



    我只能无声地呐喊着,“让记忆来得更猛烈些吧,让伤口再撕裂大些吧,让疼痛洗去我内心的灰暗吧……”



    



    大学四年,因为害怕跟不上小洁的节奏,我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打工赚钱。所以很幸运,毕业的时候,我是我们班为数不多的,能顺利拿到毕业证的人。最让我开心地是我的银行卡有了二十三万七千多元,都是这几年熬夜打工赚来的。



    小洁给我来信说大学四年都忙着学习,没有好好领略一下京城的美景。刚好有一家单位想要她,她征求我意见该不该留下,她只想留一年,之后回来我们就结婚。



    我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请教主任。



    主任一听完我的讲述,立即说让我同意小洁的选择。在首都的单位实习工作一年再回到地方上班,在那个时候无异于镀金,主任当然支持。说到我的事情的时候,主任要求我毕业后不要留在省城工作,到乡镇一级的地方上班也是一种另类的镀金。那时有两家单位来找过我,问我是否愿意到单位上班,如果愿意,后续的手续他们会处理。



    主任希望我能到县里面工作一到两年再调到省城。并拍胸脯说只要他还在,我也够努力的话。最多三年,他一定让我回省城上班。



    小道消息说主任要调到某个厅任副厅长了。他的意见我当然听了。主任知道我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就说国家以后不会再有分配住房的政策,建议我趁现在房价便宜的情况下,在省城买一套房子。



    是呀,我得先把自己安顿好,不能让小洁回来还和我一起奔波。想着将来和小洁一起住着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我就幸福得不行不行的了。直接把卡给了主任,让他替我买吧。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分配到县发改委上班。



    工作起来反而感觉没有读书时忙碌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天天给小洁写信,有时一天两三封。我也不傻,小洁这么漂亮、单纯的女孩子,在京城那个花花世界,稍有不慎,可能就被人拐跑了。我也怕她会孤独,毕竟一个女孩子独闯,有什么委屈都不知道该跟谁说。



    除了写信,我就是两边家里跑。不时下厨弄几个菜把小洁的父母请到家里来吃饭。经过离婚再复婚,小洁父母的感情现在好得就像初恋的时候。连一直古板的老爸都忍不住笑话他们。



    最让我欣慰的是小洁母亲对我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连小洁新家隔壁的那些一直认为我不仅是个败家仔,还是个打架、酗酒不良青年的大妈们,现在每次见我都伸出大拇指,赞赏道:“小文,不错!很有大脑,很有想法!”。一开始我还以为我真的我很牛,名声很大。刚回来工作就声名远扬,前途不可限量。



    后来招呼打多了,升级也快,和她们和我也算熟人了。不久就变成,“小文,来看未来岳父岳母了。”然后又很快把“未来”这个词去掉了,弄得我既尴尬,又高兴。



    但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们议论我,说什么小洁这么好的女孩,被我这头野猪给拱了,造孽呀!



    要不是心疼自己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我真想抡起手中的水果把这几个长舌妇砸个稀巴烂!



    九个月后,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人给我带了一堆教材,让我好好读,等他消息。



    爱情的力量是宏大的。为了小洁,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仅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就几乎将一大堆教材倒背如流。这段时间也跑了两趟省城,房产证也拿到手了。主任给我选的房子真不错,就在江边,对岸还有一片芦苇荡。我喜欢得不行不行的了。



    过完春节,我正计算着与小洁约定的时间还有多少天。主任给我电话,让我后天去省城参加考试。



    我到了省城才知道我们省和临省每四年有一次青年干部交流,主任给我报了名。



    主任说这次参加考试的有两百多名青年干部,只取试题考试的前三十名。然后再进行面试,三选一,最终只有十个人能胜出。



    我对这个交流不是很感冒。还有四个多月小洁就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这个时候离开。而这个人才交流,要到临省去呆最少两到四年。和小洁分别这么久,好不容易要相聚了,我才不稀罕这个所谓的镀金之旅。



    考试的内容基本都是主任给我的那些教材里的内容。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考既不丢主任的脸,又不会被录取。



    考试结果很意外,我居然考了第二名。面试的时候,我本来想故伎重演,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这样就不会过关了。哪知一进考场,还没看清楚考官长什么样,就被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的强大气场给镇住了。



    那场面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都觉得哪怕是后来历经风雨,皮糙肉厚的我再重来一次,也不一定敢在那种气场的压制下胡来。



    结果出来了,主任笑得擦再多的面霜也遮不住满脸皱纹。逢人就说我是他学生,是本届青年干部交流年纪最小,成绩最好的青年干部。而我心里苦呀,宝宝的苦又能和谁说?



    给小洁写信一说,她还给我出谋划策,不停的鼓励我一定要不负众望,一定要衣锦还乡……



    我心里那个气呀,真想买回一桶金粉,把自己涂成金佛,让他们天天来跪拜。



    在省委组织部的培训班里学习了一个月之后,我就往f市管辖的一个县的旅游局任副局长。



    f市是个旅游大市,到处都是风景名胜区。而更多的美景集中在我任职的那个县,美景和清新的空气让我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但我还在寻思着怎么才能尽快回去。就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哪怕接待领导也一样的姿态。希望他们能让我早点滚蛋。



    不过在工作上我可不敢怠慢,毕竟这是道德问题。我不能没有底线地耍赖呀。



    结果让我有种吐血的冲动。原本严谨的工作环境,因为我的到来显得宽松了很多。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都说我能把工作当做一种乐趣来做,很不错,还说要大力培养我。



    领导们讲话还是很算数的,不到三个月,我就被市旅游局借调去负责接待工作了。



    天呀!我这样的人你们还要大力培养。我真想找块板砖拍死你们……不,不敢,我还是拍死我自己算了。



    到市局上班以后,负责接待的我真的是天天吃喝玩乐,弄得整个人很颓废。我对这样的工作很不满,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更玩世不恭一点,更漫不经心一点。可就这样,我还博得各个领导的赞赏,说什么工作就得像我这样,快乐地工作着,不要做工作的奴隶,要做工作的掌控者……



    还说我这么年轻就有此悟性,难得难得……



    看着各地的领导对我这样的赞赏,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点名要我做导游的领导太多,经常找不到我,后来市局还为我配了一台传呼机,那时传呼机刚开始普及,能有一个别在腰间很牛的。走在大街上都感觉腰杆挺直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更让我加深了对小洁的思念。一有时间我还是给小洁写信,无非就是要她尽快回家。理由就是我现在到外省上班了,家里老人孤独,你要尽快回来陪陪两家老人,尽一下做儿女的责任和义务。你总不能像去年春节一样,让两个老人陪你在京城冰冷的地下室里看春晚吧。



    我一反常态,底气十足。连哄带吓地逼她尽快回来。



    这回小洁倒是很听话,她答应我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来。



    那天,我陪同几个领导到县里去考察。我的传呼机响了,一看是小洁的留言,她来f市了。本想给我惊喜,不料我不在市里,她只好住她同学家里。那天所有人都以为我发羊癫疯了,一直笑呀笑。



    我骗小洁说四天后就回来,其实我第三天就回了,我要给小洁一个惊喜。



    一回f市,我直接跑到她同学家对面的路口,靠着树干想象她那惊喜、失态的模样……



    我看到她了,和她同学骑着自行车悠然地往大院门口走。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梢,铺洒在路面上。铺洒在她那洁白的连衣裙上,真的好美,美到我在那一刻都忘了怎么呼吸。



    我发出一声怪叫,很多人都转过头来看我,就她没有。我又发出一声怪叫,行人像逃避瘟疫一下子从我身边窜开,还有几个人边加快脚步,边鄙夷地看着我,骂道,“神经病。”



    我才懒得理他们,被我这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吓到的才是神经病。



    她还是没有看过来。我聚集全力,气沉丹田,大叫一声,行人都作鸟兽散。她终于看过来了,眼睛一亮,大声地回应我,“蚊子!!!”



    旁边小卖部的一个老太太也喊了一声,“蚊子?我看是两个疯子。”



    她刚要调转车头,突然,从她身后钻出一辆飞驰的摩托车,坐在车后的那个人一把抓住她肩上挂着的包,于是,我就看见她飘飞起来,傍晚的金光铺洒在她洁白的衣裙上,很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展开双翼,飞向那遥不可知的地方……



    真希望地球在那一瞬间不再有引力,我宁可她就这样飘远,也不愿看到她重重地摔落下来。可是,我还是看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我小时候和她玩纸三角一样地狠狠地摔下来,“嘣”的一声巨响。她往前滚了几圈,最后蜷缩在血泊里,不再动弹。



    我站在路的这边想象着我的小洁向我跑来的样子。这一切成了一个阴谋,我宁可她不回来,宁可不要看见她,我宁可这样长久地等待下去,我宁可把自己站成一棵相思树,为她遮挡午后的阳光……



    后来我在报纸上知道他们有一个很牛b的名字——飞车党。



    我恨死这个名字!!!



    数年后,有一次和一个女孩子逛街,也碰上飞车党抢劫。我直接冲上去,一个飞腿踹翻摩托车。然后把两个飞贼打得满地找牙。



    把那个女孩子吓得脸色煞白,从此离我远去。她害怕和我在一起,将来被我家暴……



    所有人都惊呆了,似乎很久很久,我才听到各种惊叫声,我拼命地跑过去,抱起小洁。



    在我怀里的小洁笑了,真的笑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微笑。半边脸皮翻开的微笑,鲜血飞溅的微笑,血肉模糊的微笑。谁呀?究竟有谁?!谁!!!谁能告诉我该怎样形容这个微笑……



    小洁艰难但很平静地说,“蚊子,我好想你,你成熟多了,成了我心目中最美的男人了。看我,我还漂亮吗?”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小洁,你很美,你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



    小洁想伸手帮我抹去泪痕,却抬不起手,“蚊子别哭,眼泪掉在伤口很疼的,不要哭呀,你看我都不哭。”



    我看着围观的众人,大喊,“谁有车,能不能帮我把人送医院!”



    冷漠的人群,没有谁有反应,冷漠地看着我们,议论着我们。我几乎是挟持了那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把小洁送到了医院。



    清洗伤口、缝针、包扎……整个过程小洁都没哼一声。只有眼睛在微笑,很安详的微笑着。她的微笑吓得给她缝针那个小护士都不敢下手,赶紧跑到住院部叫来一位老外科医生。



    缝完针,外科医生给小洁检查腿部伤口的时候,我从口罩上边那双眼睛看到了不详的信号……



    小洁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午夜一点半才从手术室出来。



    我完全是机械性地去办完所有手续,回到病房,小洁还没有醒来,我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话。不管她能否听见,我很害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说。



    第二天晚上,我父母,小洁的父母都到了f市,把我叫到他们住的宾馆,问我具体的情况,我一直不敢看他们四个老人的眼睛,我很害怕。我脑海一片苍白,苍白的床单,苍白的绷带,苍白的病房,还有眼前四个老人苍白的脸,以及我苍白的内心。



    老爸叫我到门外,一巴掌就扇到我脸上,火辣辣的,老爸老泪纵横,“你说,你对得起……你对得起谁,你都干了什么?”



    我无法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巴掌我太应该接受了。我几乎要跪在他们几个老人面前忏悔,祈求他们的原谅,可我知道这些只是一种姿态,它改变不了现状。当晚,他们商量还是别去医院了,需要控制一下情绪,太晚了,去了也会影响小洁休息。



    当晚,他们几位老人商定要把小洁带回a市治疗。



    次日,我刚到病房,几个父母都来了。两个母亲看着缠满绷带的小洁,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却还要安慰彼此,看着她们,无尽的心酸。小洁还没有醒来,医院的院长来了,我才知道他原来是父亲的老部下。



    院长看着父亲的眼神还有些战战兢兢,一番客套话之后,他说,“老首长,小洁生命没有危险,但是右腿膝盖骨和脊椎受到重创,所以我建议先不要转院了。等病人的状况稳定一些再转也行……”



    父亲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后站不起来了?”



    院长低头思考了一会才说,“不仅如此,如果左腿的状况恶化的话,是要截肢的。按我们医院的能力,估计只能是这个结果,但是现在医学发展这么快,这两天我也在咨询各地的大医院,看有什么办法能……”



    父亲抓住院长的衣领,怒视着他。我刚要上去劝解,小洁的父亲已经拦下了父亲不理智的举动。小洁的父亲举起手,示意院长别说,然后他们走到病房外说话去了。



    病房极度安静,连吊瓶上滴下的水滴我都能听见,每一下,都像一把刀子,钻进我的心里……



    我抚摸着小洁冰凉、柔软的手,“小洁,对不起,我都做了什么呀?”泪水无止境的掉落,却洗不去我的罪恶感,我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个对不起,又一个对不起地反复着,这句话,和我的眼泪一样淡然无味。



    几位老人进来不久,小洁醒过来了,她让我出去,她要和几位老人说话,我站在门外,怎么想都感觉像电影里诀别的画面。



    许久,父亲走出来,冷冷地对我说,“进去,小洁有话和你说。”我走进病房,三位老人就走出了病房。



    小洁眼神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那眼神让我的心无数次在这个炎热的午后颤抖。



    “蚊子,我想吃水果,想吃苹果和梨。还有,你帮我去我同学那里拿我的行礼,我行李包里有个单放机,我想听歌。”



    说着小洁闭上眼休息了。



    “好的,小洁,你等着,我马上去。”我当时也没想着小洁这个时候了还怎么吃水果?反正她要什么,我就只管满足她。



    回到病房,小洁已经醒来。和四个老人说这话。见我进来,他们都退出了病房。



    我拿出一个苹果,很小心地削皮。



    “你吃吧,我喜欢看你吃的样子。”小洁想挤出一个笑脸给我,却疼得她直皱眉头。



    “小洁,你不要说话了,看着我吃就好了。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削水果,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削……”我话还没说完,小洁就打断了我的话。



    “蚊子,你知道吗?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我一直没有回来,以后你可不许为这件事情跟我生气!我一直很想念你,也想回来的,可我真的很喜欢北京,我怕自己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回去,所以我就想在那呆到我不再有遗憾,我才能一辈子专心地陪着你。对不起,一直没和你说实话……”



    “飞起来的那一刻,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看到你在街对面对我一脸的坏笑,我好开心。有你在,我怕什么呢?那瞬间还有着希望真能飞起来的想法。可惜太短暂了,我都还没有怎么具体的感受,就掉下来了。



    “蚊子,这些年委屈你了,现在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却是那么少。少到我一闭眼就把那些记忆走了一遍。



    “本想回来就能和你好好陪伴你,过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可是现在,我却躺在病床上,让大家为我伤心落泪,我好内疚。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故乡的那段岁月,我好想念那片芦苇荡。你写的那首歌我自己编了一段舞蹈,在比赛中还拿了金奖,我好想跳给你看,好想跳支舞,就像那年我们在芦苇荡……”



    小洁说着就昏睡了,我看着小洁,心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疼痛。



    “小洁,你等着我,等着,我马上回来。”我跑呀跑,跑出病房,跑出医院,跑出城市。我知道在城南的小河边有一小片芦苇,我要给我的小洁采来芦苇花,我要让芦苇花在她床头幸福地盛开,我要让芦苇花飘落在小洁幸福的脸上,我跑呀跑……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值班的小护士怎么也不让我进小洁的病房,说院长特别交待,没有他特批,晚上谁也不能去打搅这个病人,要进去也得明天早上七点半以后。



    我对着护士大喊,“昨天晚上我就是陪到天亮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我要硬闯,小护士哭了,说我进去她明天就要离开医院。我看着她水汪汪的,哀求的眼神,心中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自己的罪孽已经够深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沮丧地转身离去。



    我心里暗骂着老爸,肯定是他跟院长这么说的。他怕这个儿子会打搅了他未来的儿媳妇,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安抚好未来的儿媳妇。他一直都这样自以为是,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他老古董怎么跑到f市来发号施令来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去看他未来的儿媳妇,他会后悔的。结果和我诅咒的一样,他的余生都在为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好意懊悔,我也整整恨了他七年。



    回到宿舍,我拿来洗衣服用的水桶,盛上水,一支支地摆放,我要摆得很自然,像那片芦苇荡一样的自然。我把它们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我按小洁躺下的姿势,看看什么位置最舒适,最自然。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洁穿着那件碎花白色连衣裙,和我在芦苇荡里奔跑追逐,笑声在四野蔓延,我站在桥头看着小洁站在芦苇花尖跳起了舞,水袖轻甩,扬起漫天的芦花,她随芦花飘飞起来,慢慢地向云层,向天宇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