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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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相拥而眠

    “河道安不安全呀,会不会掉下去,我可不想被淹死。肚子鼓鼓的,难看死了!”欧心有余悸地问我。



    这一路她对我挺照顾,车子陷下去之后。她似乎良心发现,一定要我留在车上,自告奋勇下去铲雪了。真让我下去,在死亡面前,我想我咬着牙还是能提起一口气的。不过看欧这么积极,我总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吧,呵呵。



    每次铲完雪回到车上,她的脸和嘴唇都冻成了青紫色。没想到欧还有这样的勇气与毅力,真让让我感到诧异,看来我对她的认识真的很肤浅。



    历经万难,车子终于驶上了河道。此时太阳已经有一半已被地平线吞噬了。但是只要走上河道,在黑的夜我的心中也像是燃起了一盏明灯。



    我看看表,刚好四点半。如果不出意外,六点半之前能找到一户人家。



    “蚊子,会不会陷下去呀?我可不想被淹死,听说淹死的人肚子鼓鼓的,比孕妇还要大好几倍。而且全身浮肿,那不难看死了。我要死也要死得好看一点。”欧伸头看着窗外,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这么冷的天,估计这冰怎么也有一米厚,没问题的。”我回答得有点心虚,毕竟这辆是悍马,比一般的车要重许多。要是陷下去,哈哈,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在河道上行走,也是昨天朋友跟我说的,他说万一迷路,就沿着河道走,总会走出来的。



    走了半小时,车子走得很稳妥,比雪地上爽太多了。我玩兴大起,在冰面上来了几次飘移,把欧吓得一惊一乍的,超有成就感。



    “蚊子,别闹了,晕死我了。哎,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赶紧给我说说小洁的事情。”



    “你以为各个都像你一样,随口都能说出一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呀。我要说也得找一个适合的环境,最好倒上两杯红酒,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其实我压根都没想过要跟欧说小洁的事情。刚才听她一席话,我也判断不出静到底是不是小洁失踪的姐姐。心想着过两天是不是回去找涛问问,也许他会更清楚一些。



    “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皮?我恨你!”欧伸手过来挠我,车子又是一阵飘移,欧才老实下来。气鼓鼓地望向窗外。



    沉默,又是这尴尬的沉默。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找不到话题。发现自己原来情商低到被狗鄙视的程度了。



    此时音响刚好放着蝎子乐队《still loving you》这首歌,“如果爱的大门为我再次敞开,我们又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努力改变自己,改变那些让我们的爱迷失的一切……”多少次听这首歌,内心都有强烈的愿望和淡淡的幸福在荡漾。而此时听,却很伤感。



    在那遥远的南方小城,我心爱的那个姑娘,你用骄傲筑起的那道墙如此的坚固,我无法逾越,也让我在心里筑起一道高墙,拒绝所有的爱进入……



    我只能在自己的城池里,把记忆切成片,然后一一吃掉。红的甜爽,白的清淡,只剩下青涩的面皮。在时间的腐蚀下,慢慢腐烂。而种子,就像转基因产品,不会再次发芽。



    我深深知道自己是应该鼓起勇气推到立于眼前无形的高墙,放下那些阻碍我以平常心看这个世界的东西。是我真的放不下,还是我不愿意,不舍得呢?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我却不愿意去相信答案。



    没遇到欧之前,我以为自己过的就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可是遇到她,听了她的故事之后。我坚硬的心,就像西瓜,被切成瓣,从我肚子里吐出来,还得吃回去……



    救命呀,终于看到火光了。在宁静的黑暗而宁静的雪原里,这点火光如此美丽。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天仙,在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肢腰……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只要咬牙度过眼前的艰辛,总会有希望呈现在眼前。



    “我们都应该庆幸,只有坚强的人。才能体会绝境逢生的喜悦,才能感受炊烟的温暖。”我想说给欧听,终结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低低地说道。



    这户牧民,只有三个人,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叫巴特,妻子叫琪琪格,还有丈夫一个十二三岁的妹妹。我们真的太幸运了,今天是小女孩的生日,他哥哥正在杀羊,准备烤一只全羊给妹妹庆祝生日。



    看到我们他们很高兴,热情招待我们。进到温暖的蒙古包里,感觉自己已不在人间,而是置身于天堂里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牧民制作烤全羊,那工艺简直堪称神技。



    首先在羊脖子割开一个小口,把手伸进去捏住羊心脏,羊会因供血不足而亡。巴特告诉我说这样可以避免羊血流逝,造成浪费,羊肉的味道也会锐减。



    然后顺着肛门的边沿割开,将羊内脏掏空。之后扒开篝火堆,从里面拿出十几块拳头大小烧得热乎乎的黝黑石头,一一塞进羊肚子里。



    再拿出针线将两个口子缝上。连皮都不褪,毛都不拔,就这样把整只羊放到了篝火堆上烤。整个过程花了不到十分钟。



    巴特看出我的疑惑,给我解释道:“火一烤,羊毛就没了。留着羊皮是为了保证羊肉慢熟,以保证羊肉的鲜嫩。”



    不一会,香味就在雪地上弥漫开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这股香味,真有扑到火堆上,抱着烤羊啃的冲动。



    悄悄瞄了几眼欧,发现这个吃货也是两眼绿光,不停地咽口水。



    琪琪格看着我们两个比草原饿狼还要绿的双眼,抿嘴笑了笑,拿出一盘点心给我们先填填肚子。欧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我只是出于礼貌,就微微品尝了一小块。我才不傻,要留着肚子吃羊肉。



    巴特很八卦地在我耳边说道:“你老婆好漂亮。一看这面相就是个好女人。”



    我看着他很是真诚的眼神,笑道:“有吗?我怎么没有发现。告诉你,自从我遇到她开始就霉运连连,都要崩溃了。另外更正一下,她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女朋友。”



    巴特一脸的坏笑,说道:“我不猜你们的关系了,但我觉得她真的是个好女孩。至于你说的霉运,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你用心了,就会发现她的美和她的好。相逢就是情缘,你们已经有了缘分,情意上的事情,你得再深入一点。再说了,你是个男人,吃点苦头算什么?得主动承当责任,这是男人的天职。”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普通话说得挺好的。我认识很多牧民,他们说的都不怎么顺溜。”



    “我以前在哈尔滨上的大学。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回到草原上放牧。”



    我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调侃道:“不奇怪呀,因为你在大学里感情受到挫折了。”



    巴特直愣愣地看着我,激动地说道:“兄弟,你太厉害了,这样都看得出来。”



    我怎么可能跟他说我瞎蒙的,大凡读大学的时候是个人都曾有那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有可能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一看巴特就是一个情痴,一猜必中!



    “哎,兄弟,我跟你说呀。我读大学的时候……”巴特心虚地瞄了一眼琪琪格,见她正和欧聊得起劲,才继续道,“我的女朋友可是我们的系花,很多人都追不到,结果被我这头草原狼吃了。”



    “你等等,草原狼什么时候吃花、吃草了?”巴特挺可爱的,我逗逗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故意找茬是不?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看巴特有着暴走的冲动,我赶紧道歉。他蔑视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色狼也是狼,别说草了,饿了,连兄弟都吃。你们那边不是经常说隔壁老王吗?”



    听完这句话,我是真的佩服他了。伸出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万个赞,跟他聊天确实过瘾。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扁头看向琪琪格那边,问道,“不会是她吧?”



    “你别看过去呀,让她知道我在议论她或是再谈别的女人。今晚又不能快活了。当然不是她,不过她现在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女人。”



    巴特怀着无限地美好和伤感给我讲述了他的爱情故事。在我眼中,其实就是一段很平淡的大学恋情。



    准备毕业的时候,系花提出要在她家乡给她父母买个房子。巴特二话不说,直接回家卖了两群羊,把钱交给了系花。



    谁知,三个月之后,房地产开发商卷款潜逃,留下了一栋烂尾楼。系花把当地报导此事的报纸寄给巴特看。还给他写了封信,说没有脸再见他了,希望他能原谅她。今生的缘分已尽,如果有缘,来生再续……



    “我的很多同学都说她骗了我的钱。我不相信,她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骗子。再说,我也没有责怪她,要是她当面跟我说清楚,我再给她钱不就是了。不就是两群羊的事,她太善良,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你说她是骗子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我想了好一会,才很蛋疼地说道:“只要你心里认为她善良,她不是骗子。那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有些事情无关对错,不论生死,只求心安。年轻时,不任性那么一回,人生该多苍白呀。你也没必要去追寻答案,就当给自己的大学生活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吧。”



    巴特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我肩膀,说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还有,你那个老……不,女朋友,你搞不定吗?要不要我帮你说说。这么好的女孩子,兄弟你可不能错过呀。错过了可就后悔莫及了。如果让哪头不懂得珍惜她的猪给拱了,你的罪孽就深了。”



    “为什么你追女孩子就是狼,而且还是色狼。别人追女孩子就成了猪了,你这带有严重的歧视呀。”我笑道。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与欧的关系,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说来话长呀。”巴特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说道,“那时刚失恋,心里不平衡呀。后来遇见了人见人爱的琪琪格,多少猪围着她转呀。我就问自己我真没有魅力吗?于是我化成一头饿狼冲进猪群里。三下五除二,猪群散了,只留下琪琪格。你说他们很多人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为什么连和我抗衡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爱琪琪格。所以琪琪格跟了他们不会幸福……”



    我看着与琪琪格聊得正嗨的欧,有时感觉她很鬼灵精,有时有感觉她很任性,很白痴。连我这种满脑子精/虫的人都敢靠近,她的将来确实让人担忧。



    还有一点就是,我心里确实对她有感觉,当然这个有感觉并不只是因为她让我想起小洁的缘故,而是真正的从内心喜欢她,认同她。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自小洁走后,好几次因为不慎重,用情过深,结果伤痕累累。我有点怕了,怕自己再次受伤会失去爱的能力和勇气。



    “如果喜欢就大胆地去追,畏畏缩缩的你还是个男人吗?当年我爱得欲仙欲死,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不也照样大胆向琪琪格示爱。爱情不仅能医治好了我心头的伤,还能照亮我未来的路。



    “琪琪格是腾格里送给我的女神,所以我发誓要用一辈子去对她好。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巴特说着,拿起刀走向烤羊,大声喊道,“我宣布,晚宴现在开始!”



    巴特用刀慢慢刮去羊表皮的那层焦黑,在羊脖子处割下一块肉,满怀歉意地看着我和欧,说道:“本来这第一块肉是敬客人的,但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就先给我妹妹了。”



    我和欧同时给她伸出大拇指点赞。她妹妹接过肉后,把它递到欧的面前,怯生生地说道:“姐姐,给你吃。”



    欧环视了我们一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巴特都说了,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她说的话,做的事,我们都得听她的。”琪琪格笑道。



    欧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但她不停咽口水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本心。



    带着一点点血丝的羊肉,入口鲜嫩,蘸点韭菜花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那股甜美的味道从腹部开始,沿着血管蔓延,到达每一根神经末梢。之后又汇集到了胸腔,沿着脊梁骨往上走,最后从后脑溢出。那感觉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吃到一半,琪琪格抱出一大坛酒,倒到银碗中,敬天敬地敬父母之后和我们碰酒来了。



    不一会我就被灌得迷迷糊糊的,如果是巴特敬酒,还可以拒绝。可是人家女主人敬酒,我却不好意思拒绝了。倒是欧,酒量比我还好,不仅帮我挡酒,还主动敬主人家。两个女酒神对拼,也蛮有看头的。



    我心里嘀咕着,酒量这么好,那晚怎么吐得像个垃圾袋呀。



    喝到高潮处,巴特拿出马头琴,边拉边唱起呼麦。琪琪格和妹妹也高兴地唱起了长调。



    我从没想过在夜晚的草原唱起长调、呼麦能创造出这么美好的意境。仿佛脚不着地地在雪地上飘行,五彩斑斓的光芒像精灵一样在身边舞蹈着。



    光芒的中心,小洁一身白衣白裙,赤着双脚在跳舞。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若影若现。



    “如果你在街头卖唱,我就给你伴舞。”



    小洁回头对我微微一笑,可那脸蛋怎么变成了欧的脸蛋了。我没有感到半点不适,反而觉得更加真实,更有诗情画意……



    “哥哥,来一起跳舞呀。”



    妹妹拉着我的手。我才从梦幻中醒来,欧和巴特对唱着那首《敖包相会》,琪琪格在跳舞。欧的声音很甜美,像不可触摸的梦境,而且音域很广。怪不得敢说我的歌唱是嚎,我的歌声像破网。原来并不是她故意讽刺我,而是她真有评价我的资本。



    对于舞蹈我是一窍不通,借着酒兴,我也就是胡乱舞动。



    “来喝口汤吧。听你的女朋友说,你感冒了,喝下这碗汤就好了。”琪琪格双手端着一个大碗,我转头看那只已经出去一半的烤羊,这碗汤就是从羊肚子里盛出来的。



    天呀,这是汤水吗?简直就是琼浆玉液。那美味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了。



    刚才一阵狂舞,加上这碗汤下肚。身体暖融融的,特别舒服。汗水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



    “吃好了吧。”巴特问我。



    “吃得很饱,也很爽。”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道。



    “那赶紧去休息吧。我都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让你陪我在外面吹冷风,抱歉了。”



    “你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我觉得很舒服的,不过我现在冒汗了,还真不能在外面再呆了。”现在是关键时刻,处理好了,我的病应该就基本痊愈了。稍有闪失,可能就病情加重,甚至一命呜呼都要可能。



    这是妹妹睡得蒙古包,今晚巴特把它疼给了我们。



    和欧躺在温暖的羊皮上,这两日飘飞的灵魂慢慢附体,却没了睡意。



    我喜欢这样的空间,狭小到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能嗅到自己身上那淡淡的味道和蒙古包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舒适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情味。我想那些习惯住大房子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温暖的。



    欧拉了我一把,我有点懒得动了,很累,这样躺着太舒服了。她不乐意了,“怕我吃了你呀,我又不是东北虎。”



    我轻轻一拉,欧就靠在我怀里了,她怎么像纸片一样轻呀。



    我逗她说:“东北虎现在都是饲养的,不可怕的。就怕草原母色狼,可厉害了。”欧伸手挠我,像小洁当年一样地挠我,我很开心。



    欧轻轻地靠在我的怀里,心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很久很久了,这隔世一样遥远的温暖,轻轻柔柔地抚摸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在每根神经末梢上荡漾着,散发着异样的幸福和安详。



    欧突然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没要了我。是不是想起小洁,让你良心不安了?”



    “嗯,是想起她了。”我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了,不想因为自己的做作而毁了这美好的一切,“如果换是以前,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去。可是那时小洁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她像一股清泉,一下就洗去了我脑子龌蹉的想法。也许是脑子的污垢被清洗了,空出了很多思考的空间。我那时就想着,肉体和灵魂哪个更重要呢?很多时候,我都把性作为发泄的一种方式而已,但是每次高潮过后,我并没有满足感。反而感到很失落。没有爱的性实在做不下去了,我累了。”



    我尽量用毫无情感的语气说这些话,我知道说这些话会伤了我们彼此的心。不说出来会是永远的内伤,不断地蔓延、溃烂,说出来也许能让时间治愈吧。



    欧似是很内疚,连说几个对不起。说她那晚上就是太压抑了,想发泄一下,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刚好我在,来一场彻底疯癫的性/爱就成了她的选择。



    看着她的样子,还真有点于心不忍,赶紧安慰她,“没你的事情,我自找的。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你让我知道不是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为所欲为的。你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欧向我身体靠了靠,其实我们已经靠得很紧了。我真想狠狠地抱住她,把她融进我的身体里,从此不离不弃。



    欧伸手敲着我的排骨,很平淡地说道:“你身上散发着故乡的气息,靠在你的胸膛好舒服,就像靠在故乡的土地上。自从上了大学,我就再也没回过f市,我怕看见那个破碎的家。”



    我抚摸着欧嫩滑的脸蛋说,“我也想念我的家乡了,虽然我经常回家,但只要一离开,我还是很想它。这几年,家乡变化太大了,我魂牵梦萦的清澈小河变成了臭水沟。荡漾着我二十年记忆的芦苇荡被钢筋水泥替代了。很多记忆回不去了。可我还是愿意回故乡,因为那里有我的父母和亲人。”



    欧说她小时候是在父母的宠爱下成长的,后来随着她年龄的不断增长,父母的争吵愈演愈烈,她的少年时光几乎实在父母的争吵里度过的,她不喜欢那个破碎的家,可是她和我一样的,都无法忘记,无法不去想念那个家。



    我说,小时候经常跑到河里抓鱼,记得有一次抓了好几条大鲶鱼,拿回家被老妈骂,说家里都没油了,还抓鱼回来,怎么煮?我要放回河里,老妈赶紧抢过来,说还是喂我们家的这头小猪吧。



    欧说她小时候上课,上的是语文《草船借箭》,她同桌睡着了,老师就让他朗读第四段,周瑜手下有一名大将叫黄……,他不会念,就问欧,欧正在看漫画书,刚好看到最好笑的一节,忍不住捂着嘴笑了,气就从指缝蹦出,然后她同桌就读,周瑜手下有一名大将叫黄吥吥的。老师一气,走下讲台要拧他耳朵,他又说,老师,我念错了。老师还以为孺子可教也,立在讲台下投来赞许的目光,谁知他那同桌大声念道,老师,只有一个字,叫黄吥……



    我们两个在蒙古包里哈哈大笑。我们聊了很多童年的往事,聊那些最纯真,最美好的回忆,回忆里有喜有悲。那是一个很惬意,很温暖,很欢愉的草原之夜。



    欧说起她实习的时候在一个小学做老师,那些小学时神一样回答她的问题,弄得她啼笑皆非。



    “喜欢孩子的女人一定很善良。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孩子留下。”我问完就像抽自己两大嘴巴,我的情商和智商都喂了狗了。估计连狗都懒得多看一眼吧。



    “我还没做好一个人自己又做母亲又做父亲的准备。我怕自己带不好孩子,让孩子受委屈,我承受不起这样的伤。”欧没有生气,只是很平淡地说着。



    “那涛呢?你告诉他了吗?我相信涛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其实静在涛的心中没有你想的那么重,或许以前有,但是涛能接受你,和你在一起,说明静在涛的心中已经淡化了。”



    “现在这么好的意境,你忍心毁了它吗?”欧的回答实在让我惭愧,很想把自己的脑子破开,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一种叫情商的东西。



    “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孩,你跟我说一声,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他,教育他。”好像情商回来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变换一下方式也不错。



    “马后炮,一点诚意都没有。你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呢?还在等你的小洁?”我不能破坏现在的意境,可是亲爱的欧,你不仅装疯卖傻,装作不懂我话里的意思。还数次破坏这个意境了。而我还不能有意见,连表现一丁点的不满都不行。



    “文治呀,你真的是一个苦命的娃!”我只能在心里哀嚎。



    “我都不知道我丈母娘谈恋爱没有。”我想笑,却只有无奈。 



    “你真搞笑。我孩子说不定是个漂亮的小公主,你呀,又少了一个机会了。”欧伸手玩我下巴冒出的胡茬。这个动作并没有情侣之间的那种亲昵,很纯净,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纯粹。这让我有点心酸、有点苦涩。



    “做不成你的女婿,那做你女儿的父亲吧?”我很认真地说道。



    “你在可怜我?”欧的回答让我的心想被针扎一样疼。



    “不,不是的,我说这句话绝对的真诚,真心。从陪你去医院的那天开始,我就有这个想法了,那时还没有这么确定。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这句话。”我紧紧搂着欧的腰说道。



    “我已经不纯粹了。”欧扭动了一下身躯,和我有了一点距离。



    “不,你的心灵依然纯粹。再说,我要的是和你一起度过未来的日子,又不是要你过去的时光。”



    “那小洁怎么办?哎,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求婚吧?手心都冒这么多汗。你的小洁知道了会心疼的。不仅心疼呀,你都不跟她求婚,她心会死的。”欧的话让我很是不爽,就不能好好谈谈我们的未来吗?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



    “我跟你说认真的,我们就做生同屋死同坟的那一对。”我又把欧拉回自己的怀抱。



    欧沉默着,玩味似的看着我。



    “愿不愿意,你给个痛快。不愿意了我好另觅新欢。”跟欧在一起久了,我连说话都有着幼稚的孩子气。



    “哈哈哈,蚊子,你太好玩了。还另觅新欢,你有吗?要有的话你还会陪我出来疯。”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是我想不想找,要找的话,以我这样的条件,应该不是很难吧?”被她这么一说,我真的要暴走了。咳,谁叫自己命贱,上了她这条贼船。



    “原来我觉得你的情商出了点问题,现在我发现你智商的问题比情商严重。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你去哪里找?你别以为自己事业有成,钱财大把,就能寻到一个好老婆。很多女孩子也不是那么爱财的,她们也要追求生活品质的。再说了,一个只爱你钱财的女人,你敢娶她吗?愿意和她过一辈子吗?……”



    欧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我可不想被她洗脑。最后她得意洋洋地说道:“综上所述,蚊子,你就死心塌地地做你的单身汪吧。”



    “所以呀,我们才是最合适的那一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反正我今晚是赖上她了。今晚不说,以后我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没有勇气说了。



    “你是怎么来到草原?” 欧就是厉害,只要不想继续的话题,她总能找到新的话题掩过去。



    “咳……我呀。”我又想起了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前跟着老班长混得还挺好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出来单干了。谁知离开了老班长我什么都不是,一路走一路摔。最惨的时候,连方便面都吃不起。直到两年前才慢慢好转。年初时一个朋友找到我,说他在这边做项目资金出了问题,问我有没有兴趣。我想,草原我还没有去过,而且我也看好这个项目,所以就把他的项目接过来了。”



    “我来到草原是因为席慕蓉的一首诗。” 



    “我也是草原的孩子,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欲速则不达,我不得不退一步。



    “乱改人家的诗歌,高原的孩子,蒙古高原。高中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首诗。涛知道后就给我在这里买了那个房子,以前我们有时间都会过来住一段,然后在草原上骑马。我们还在一个牧民那里寄养了好几匹马。”



    “我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诗歌是柳永的《雨霖铃》,那时只是单纯的喜欢。后来发现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偶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你和你的小洁多情伤离别?命中注定你现在很迷惘,不知道今宵酒醒何处?”



    “算了,说不过你,我认输了。”越是不愿想起小洁,欧越是孜孜不倦地提起她。



    “不行,不能认输。好了,乖乖,快告诉我你和小洁的事情。”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别打岔,快点跟我说说小洁的事情。”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学她撇开话题。



    “忆公瑾当年,小娇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欧兴许是受我感染,不再“骚扰”我,和我一起背诵起来。



    “我们来背《岳阳楼记》吧,我特别喜欢那一段,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



    我们又背了陆游唐婉的《钗头凤》,还有李清照的,纳兰性德的……



    到最后不是一首词,但同一词牌的诗词都让我们串烧起来背诵了。



    不觉中,欧睡着了,我看着她安静的睡姿,心里很高兴。她终于可以暂时地忘记悲伤。偷偷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头,再给她盖好被子。



    一夜折腾,睡意全无。我披上大衣,走到外面抽烟。起风了,很冷。我却舍不得这份宁静,漫天的星斗,点缀着夜空。很久没看见星光了,其实不管城市的霓虹遮掩了多少星光的眼,他们却一直存在着,一直闪耀着,注视着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并不因为我们的忽视,而放弃自己的存在。



    总以为世间对自己不公平。其实不然,是我自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我一路奔跑,向着所谓的目标奋力追逐,错过了一路上的景色,过程有时比结果更缠绵,更动人。



    很多年了,我一直用一个虚无的囚牢困惑自己,心灵在废墟里浸泡,挣扎。此刻,面对苍茫雪原,生命薄如蝉翼。回望从前,思想平淡、纯粹如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忽然明白,真实地活好每一刻想必会比虚幻几世轮回更有意义。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而我也无需再如以往,每次醒来或是行走都会不停地问我现在身在何处。颠沛流离的生活里,只要用心感悟,驿站有时也可能成为家,而且是一个充满遐想的温暖的家。



    这个世间本身就不是一个欢乐的世界,我们一直歌颂博爱,同情。但是一直到此时此刻,战争和杀戮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我们要遗忘的,记住的都很多,我已找不到理由用不存在的话语来安慰早该遗忘的伤痛。



    仰视、感恩也许就是最好的解答。内心深处的废墟总会在某一天会长出嫩绿的新芽……



    突然很想听小洁的声音,爬到车里,把单放机捧在手心,却又犹豫了起来。这种犹豫已经折磨了我无数次,是这个世间太无情,还是我对自己太残忍?



    犹豫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那就等我准好的时候再听她的遗言吧,又何必总是这么犹豫不决,折磨自己。想通了这点,感到无比轻松,人生难免有诸多的遗憾,但是我们不能让自己后悔,那就足够了。



    回到包里,我紧紧抱着欧,欧把头埋进我怀里,我落泪了,我又会落泪了,是幸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