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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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去

    数分钟后,冥刺小队成功寻到了一处足够平坦的宽阔空地,且两百米外便有一条溪流可供取水。

    当队员们全数集合,搭好帐篷并吃罢干粮以后,林间的可视距离已经低到了相当程度。

    寒冬时的热带雨林并不冷,气温适宜,但凉风吹过时阵阵寒意仍会让体质稍差的人微微发颤,好在五位成员皆是身强体壮之辈,这点风不算什么。

    “队长,生火还是点灯?”鬼夜说着,视线扫过周围,随即仰头饮尽自己携带的水后,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水壶。

    “我知道,你确定喝完了?”邪神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也喝完了。”另一边,孤月把自己的水壶抛向邪神,而后视线与鬼夜一样扫过周围。

    “你俩呢?”接住水壶,邪神问剑鹰和迷雾。

    剑鹰精光四射的眼眸,从眼角隐晦地锁定了林间树冠某处,两秒后也将自己的水壶朝邪神抛去:“麻烦队长帮我接一壶。”

    “没有异议。”迷雾说着,也将水壶抛去。

    “嗯,我二十分钟内回来,诸位小心。”右手食指轻弹鬼夜递来的空水壶两次,邪神独自一人离开营地,前往溪流处接水。

    ……

    冥刺小队总喜欢用各种临时暗号进行对话,尤其是遭遇突发事件时,早已定下的暗号将极大程度加强谈话的隐蔽性。

    “生火还是点灯”——周围有动物或人。石器时代,火焰是驱赶野兽的利器;而灯是人类发明的物品,疑问句则代表无法确定对方是人,还是动物。

    “喝完了”——非常危险。在野外,水的多少意味着生命何时会受到威胁,全部喝完代表,不采取行动便是坐以待毙。

    让邪神负责接水的任务——由你来当诱饵。在非洲,在河边饮水的动物往往会受到鳄鱼的威胁,因此邪神一人去接水,制造出一人落单的局面,意味着他将直面最大程度的威胁。

    轻弹水壶两次——分两组,隐蔽行事。发出声音的大小代表如何行动,轻弹水壶,是让队员们动作小心点,别闹出太大动静;而弹两次水壶代表分两组,可邪神已经负责接水,意思就是:我一人一组,你们四人一组。

    ……

    短短五分钟,邪神便走到先前发现的溪流,随即轮流打开所有的水壶盖。

    接水的同时,他沉心静气,仔细聆听起周围环境的声音变化。

    邪神之所以敢一人离开队伍,是因为他听力极强,且对天然声音和非天然的声音有很强的辨别能力,而他的直觉也非常可怕。

    凭借这两项本领,他总能在职执行任务时轻而易举寻到敌人的位置。

    实际上,当冥刺小队全员开始搭建营地时,他便产生不安的情绪了,只是察觉到那种危险之后刻意装作不知道,直到队员们也发觉情况不对,他才开始采取行动。

    这当然不是在让出先机,给可能存在的对手,相反,是利用聪明人对聪明人之间的误区来设下陷阱。

    而且,这也算对冥刺小队全员的一次“额外演习”,尽管连他也认为,危险系数非常大。

    不少智谋不相上下的人,在算计对方时偶尔会发生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两边皆已猜透对方的想法,而一人决定顺其道而行,另一人却要反其道而行;这便导致某一方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邪神采用的方法正是顺其道而行,光明正大独自离开,顺了暗处未知存在的意——有人落单。现在只希望暗处的威胁不要太笨,然后真来袭击自己,否则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尽管正常思维的人一般都会选择落单的目标。

    在邪神的设想中,他确实认为对方应该会来袭击自己。毕竟目标突然兵分两路,作为观察者,肯定要仔细研究一会儿利弊,之后再决定行动方向。要是暗处的存在是动物或正常人,便也会顺其道而行,对自己发起攻击。

    毕竟落单者看起来,往往比多人一方更容易对付。

    但对方如果足够聪明,就不会中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正是为了将其引入其中的“落单假象”陷阱。

    一个人单独行动时,警戒心往往比较强,所以意识会比较敏感,能更容易发现潜在的威胁。

    而多数人一起行动,会因为有同伴在,认为不用太过担心,因此更容易松懈。

    那么,一位无时无刻,都保持警惕的强大敌人,与四名毫无戒心的敌人,哪边更好对付呢?

    所以,对方若是不曾袭击自己,转而去袭击其他队员,那么这种程度的智慧便不该是动物会有的了。

    因此,陷阱早在开始计划的那一刻便彻底准备好了,一共两个;不过第一个陷阱所用的饵与猎人,皆是邪神自己。因为陷阱不止一个,且都足够强悍,无论暗处那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存在,只要其踏入任何一个陷阱,便绝不会有逃出去的机会。

    这便是冥刺小队的严谨和强悍,无论面对的是人,还是动物,都以这全力以赴的姿态去“迎接”对方。

    将五个水壶尽数灌满水,邪神心中的不安情绪忽地变得明显起来,已经隐约令他感到了些许压迫感,似乎那让他产生不安情绪的源头,即将出现于他的面前。

    可除了不安与压迫,邪神却也莫名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自己和那暗处的存在认识……一样。

    尽管心中的压抑感开始愈发强烈,邪神的外在表现依然天衣无缝,很自然地拧上每个水壶的盖子,同时双手都用以提起水壶,表现出两只手都用上,无法快速采取行动的姿态。

    但他还来不及起身便感到头皮一凉!本能抬头的刹那间一道黑影已从树冠朝他当头落下!

    “我竟不曾发觉你的靠近,不过……不枉我刻意引你出来。”邪神双手一松,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举臂就是一抓!他的力量强得可怕,即便是同为冥刺小队的其他队员,也没有任何一人敢不穿护具硬接邪神一招!

    然而从天而降的黑影展现出不属于动物的灵巧!且反应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邪神举臂的瞬间他已然做出反应,满是泥灰的右手探出两指,而目标正是邪神的双眼!

    “不错。”轻赞一声的同时邪神右手随意一拍,那插向他双眼的右手就这么被拨到一旁,随即邪神左手抬起,速度比之先前举起的右手更快!他一瞬间就扼住了黑影的颈部!随即顺势一把将其摁到地上,然后悠然将他抓获的东西生生提了起来!

    邪神为何赞叹对手?很简单,因为黑影占据了空中优势。那黑影体型足够大,还不会飞,从空中坠落的物品往往带有强大的冲撞力。

    邪神并不认为自己能将从天而降的这道黑影直接在手里抓得稳稳当当,所以他的手势必会产生一定弯曲来减少黑影体重带来的冲击力。

    假若事情按这样发展下去,那黑影的手指必会在邪神的手弯曲时刺入其双眼!

    可黑影明显地低估了邪神,因为邪神并非其捕猎的动物,不会因为发现了从天而降的自己就马上跑开。一招之差奠定胜败,仅仅一秒,邪神直接制服了对手,身为冥刺小队的队长他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冥刺小队有名声的话。

    黑影的力量和身体强度有些出乎邪神意料,被提起来后其仍在剧烈挣扎!只见其突然举起双手握住邪神的手腕,邪神霎时觉得左手一紧,仿佛被粗大且绷到极限的止血带死死勒住!随即还不待邪神反应过来,继手腕传来的疼痛后他腹部又挨了沉重的一脚!

    这一脚的力量非常沉!哪怕黑影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点,也让邪神,这位世界最顶尖的战士!都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要知道,先前邪神可是顺势将高空坠落黑影硬生生地摁到地上!按理说如此强大的势能就算无法扭断其颈部!砸到头部也足以让不少动物直接眩晕,失去行动能力!可黑影这剧烈地反抗却说明他根本没有受伤!

    不过,邪神的握力较之黑影,更是强得可怕!黑影这近乎全力的一踹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居然并未使其挣脱颈部的束缚!他依旧被邪神的左手死死箍住喉咙!完全无法脱身!愤怒之下他疯狂的挣扎并试图踢打邪神的身体!希望以此挣脱束缚!

    深刻明白了自己袭击目标的可怕,所以只要有一丝机会逃走,他便绝不会将之放过!

    只是邪神对这些踢打并不如何在意,空出的右手再次以右眼无法看清的速度伸出,“嘭嘭”两拳!与黑影的胫骨来了一次硬碰硬的对决!

    仅仅两拳!使得黑影放弃了挣扎和抵抗,因为双腿处传来的剧痛,已让他明白自己此刻面对的存在,具有随时都能杀死自己的能力。

    而见黑影安分之后,邪神这才仔细端详起他的模样来。

    “披头散发、浑身黑泥、手指长度明显却不着寸缕……你是人类?”邪神说着,松开紧握的左手,黑影顿时坠地,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毕竟邪神那可怕握力使他近乎窒息!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

    “你是人类?”待黑影不再贪婪地呼吸空气,喘息渐渐平复后,邪神再次问道。他对突然出现于眼前的这人形生物很是惊讶,第一眼看到他时,邪神就知道跟踪他们的绝非敌国特工,而是这热带雨林内的野生动物。

    只是这野生动物怎么看都像一个人,不,或许他根本就是人类。

    听着邪神的话语,本想待呼吸恢复顺畅后便立即全速逃离此地的黑影愣住了,他怔怔地注视邪神,试着开口说话。但脱口而出的却只是杂乱不堪,没有丝毫意义的语言。

    听着黑影所说的内容,邪神倒是神情一松,因为黑影所说的尽是他能听懂的语言,虽然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单体文字,没有半分语序和文法结构可言,可好歹也是东胜语言的组成部分。

    就这样,黑影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毫无意义的单体文字,而邪神也不厌其烦静静聆听,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耐心……

    可说着说着,黑影突然指了指自己,随即口中吐出发音极为标准的两个文字:“离月。”

    “离月?你的名字?”邪神神色一凝,这个姓氏很少见,因此调查此人身份不会太难。

    闻言,离月连连点头。

    在热带雨林里如原始人般独居“七年”,是一种可怕的煎熬,没有可交谈的对象,意味着语言能力的丧失。这些年来,离月为了活下去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从一开始还有工具,到之后工具渐渐遗失或损坏,以及消耗殆尽……

    他便只能如原始人般茹毛饮血,且还要小心其它掠食者的袭击,以及气候转变、伤口感染引起的疾病……种种磨难令他从身体到心灵都发生了一系列重大转变。

    见离月不再开口,邪神剑眉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他颈部劈了一掌,离月顿时双眸一暗,昏死在地。而邪神则一手水壶一手黑影,以飞快的速度循着来时的路回往营地,在途中还遇到了前来寻找自己的队员们。

    毕竟先前约定的二十分钟,已经过了。众队员并未遭遇袭击,队长却超时不返,难免不让人担心,顾不得任务,四名队员飞一般跑向溪流,却不想半途遇见正回营地的邪神。

    见队长平安无事,四名队员齐齐松了口气,随即他们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邪神右肩上扛着的离月:“队长,这是?”

    邪神面无表情地将水壶递还给队员们,然后非常严肃地道:“任务结束,目标处理完成。他是走失在这里的人类,我将带他回组织里进行治疗及心理辅导,诸位可有异议?我先声明,这个人的野性非常严重,一个不慎让他离开,他的报复很可能使队伍出现伤亡。”

    询问队员的意见很重要,因为多了一人代表多了相当程度的负重,邪神不认为肩上这叫离月的人会乖乖跟随自己回到人类社会,毕竟先前离月袭击自己的事情,足以说明他身上的野性非常重。

    而腹部仍在隐隐作痛也让邪神明白,冥刺小队的其他队员,正面一对一杀死离月只需费一番手脚;可若是制伏他,四个人一起恐怕也难以做到,尤其是他悄无声息进行袭击的话,除了自己,其他队员要是落单,绝无任何幸免的可能。

    邪神如此严肃的神情令队员们神色一凛,能让队长都这么说,这人恐怕非同一般。但东胜士兵最不缺乏的就是责任感,冒着生命危险穿梭水火间拯救民众,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再加上身为队长邪神似乎也希望带上他。

    于是,全票通过。离月只能老老实实被带回他们的组织本部,至于为什么不送去相关设施……由于身份缘故,他们不能暴露于公众视野。

    当然,运送离月确实耽搁了部分时间,他不可能一直被打晕,每次醒来总会剧烈反抗,其他队员也清楚地认识到队长的话没有丝毫水分,眼前这个手脚被捆的“野人”真有威胁到他们的能力。

    可对于这支由东胜最顶尖的战士组成的队伍而言,被捆起来的离月那点作为,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因此他只得老老实实被送往冥刺小队隶属的组织本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