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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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年的变化

    又是四个月过去了,八月的酷暑开始袭击大地,身处东胜南方的离月也随之变得深居浅出。

    即使林芊莹的女仆装比春季更为清凉,姣好的身材与细腻白皙的肌肤在烈日下会显得极其诱人……奈何离月不过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无论其心态如何成熟,也无法掩盖他的不解风情。

    不错,离月六岁了,立秋前他在家里过了生日,小城、小洛,包括已上小学的小铃,他们都纷纷请假,陪离月从白天玩闹到了傍晚,而贴身女仆林芊莹依旧扮演好了照顾孩子的角色。

    美中不足的是,离虞因为工作繁忙,无法陪伴唯一的儿子度过他重要的六岁生日。

    六岁生日一过,意味着离月不再需要待家里,每天自学或由教授进行单人教学,毕竟,他可以上小学了。而上小学意味着,离月的周一至周五,将不再孤零零的,可以和很多同龄孩子相互交流、玩闹。尽管离月完全能想象到自己混入正常的同龄人群以后,会发生怎样的光景。

    小孩子其实很现实,谁有趣便和谁聊天,谁胆子大便听谁的话,谁零花钱多便聚集谁身边……特立独行的孩子,一般很难融入正常孩子的团体里。

    不过,不无聊就好啦!至少离月是这样想的。日复一日的单独行动(严格来说倒也不算,毕竟有林姐姐陪着)已经使他略感厌烦,双休日和小城小洛小尘,能聊天的内容也多是些知识类,而小铃在双休日要学习各类礼仪和乐器,所以没有空闲。

    要知道,这四位小家伙没一个是正常人,学习进度是同龄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不说,心态上也成熟到了一定程度,因此玩泥巴玩沙子,甚至是电子游戏也难以引起他们的兴趣。此外,他们甚至连攀比的心思也升不起来,无论家境还是自身。

    家境方面因为住所一个级别,没必要比较;而自身嘛,离月在一定程度上远胜其余三人。在如此明显的结果下,攀比有必要吗?最多也就小城三人对离月表示不服,所以打算努力赶超离月。

    总而言之,能够接触其他同龄人,对离月而言算不得坏事,成熟的小少年已经做好两周后进入校园的准备了。

    不知为何,离月却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愈发危险了,至于其来源嘛……

    ……

    八月二十日,上午十点,对离月的授课完毕。身为家教的教授长吁一口气后,起身到楼下接了一杯水,虽然时间稍微久了些。

    面对成功学完高中三年教科书上全部课程的离月,教授家教表示非常愉快,并准备了一个蛋糕作为礼物。可惜对教授没有丝毫兴趣的离月谦虚委婉地拒绝了自家家教送的东西,而原因自然是他对教授莫名产生的反感。

    但教授早已习惯离月对自己的抗拒,因此并未有过多表示,只是一脸遗憾地对林芊莹说真不知道小夜什么时候才愿意在授课之外的时间和自己交流。

    不过林芊莹内心是比较偏向离月的,所以教授的轻微抱怨,她虽会认真应对,却很少要求离月主动道歉。毕竟她对这位教授同样心存怀疑。

    不仅心甘情愿教导一个男孩儿长达两年之久,还从不在意男孩儿对自己的漠视,倒也罢了,或许这教授是位万里挑一的老好人也说不准。可从道德角度而言,离月此举无疑是不尊师重道,如此明显的无德行为,教授为何不去纠正这行为的原因,暂且不论。

    至少教导离月的三年间,林芊莹从未见教授,对自己或离虞提及此事,不但如此,他甚至连一丝不满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来……仅凭这反常的行为,就很值她得深思了。当然,因为教授曾是离虞的老师,所以林芊莹也不好说些什么,既然夫人对他如此信任,愿意请他来教导离月,那自己看着便是。

    只要我看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小离月都会安然无恙的。林芊莹这么想道。

    另一边,婉拒教授所送蛋糕的离月径直回了房间,先关好门,接着坐到床沿脱下鞋,然后呈大字型躺下。“上学吗?真是令人期待啊……似乎和小铃同一个学校呢。”离月闭上双眸,脑中浮现出想象中的校园模样。毕竟作为母亲离虞,还未让自家儿子看过学校照片。

    “然而我有预感,近期很可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一定要小心谨慎。”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的离月再度睁开双眼,漆黑的双瞳里隐隐有电弧一闪而过。

    “那么接下来,去小洛家玩?晚点应该没关系吧?”心里这么想着,却起身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目测连一百页都凑不够的薄书,拿到桌上翻了起来。

    这本书与类似的书籍,离月已经看了很多次,几乎将所有的内容尽数背下。可离月依然会不时翻看,只为记下所有内容,因为他的预感告诉他,它们收录的内容绝对能派上大用场。

    ……

    “今天下午开始就不上课了,毕竟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他的知识了。”别墅门口,手提蛋糕准备离去的教授,对林芊莹道。

    “嗯,这三年来,感谢您对夜少爷的教导。”林芊莹秀眸轻眨,微微躬身。

    教授见状却突然侧移一步避开了林芊莹的施礼:“您身份尊贵,以后可别再这样做了,我可不敢受您一礼。”

    “我现在只是个女仆而已。”林芊莹道。

    教授没再回话,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后,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林芊莹却隐隐感觉教授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

    下午五点,结束工作的离虞回到家里,此时离月正在附近的草地上打拳,林芊莹见离虞归来,则回到别墅着手准备晚餐。而离虞,停好车辆后便回到屋内接了杯水,然后又到屋外,安静地看离月打拳。

    离虞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尽管对离月几乎是有求必应,可她很少有时间能陪在儿子身旁。离月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么忙碌,所以他不会要求离虞多花些时间在自己身上,但离虞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许多。

    不过有个懂事的孩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家事上不必太过操心,而且也方便林芊莹进行照顾。

    想到林芊莹,离虞美眸中闪过些许歉意。这位如今出落得清新妩媚的少女,还是个小女孩儿时,只因为自己无意间帮了一点小忙,在数年后竟愿意付出自己的大好年华,放弃唾手可得的家族权利,来到自己身边,以女仆的身份照顾自己和离月,长达七年之久,且毫无怨言。

    “其实小芊这些年来也很辛苦呢……说起来,她今年就该回去了啊,回到那个称得上深不可测的家族里。不知道她跟离月说了没有。”

    因为事务繁多的缘故,离虞并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和林芊莹之间似乎多了些隔阂。

    ……

    别墅里,林芊莹浑然不知危险正悄然接近。她安静地、熟练地处理着各种高级食材,只为在一小时后端出营养与美味并重的菜肴。

    别墅外,离月看到了母亲,急忙收起手上的架势并小跑过去。

    他同样未能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

    “欢迎回来,妈妈,工作辛苦了。”离月说。

    “今天你也辛苦了,学习很累吧?”离虞说。

    “不累,”离月摇头,“还有我学完了高中的知识。”

    “嗯,”离虞笑着轻揉离月的头,“喝杯水吧?好好休息一下。”

    离月咧嘴一笑,双手接过杯子后大口痛饮。

    “谢谢妈妈!”

    ……

    翌日,小尘在保镖和女仆的陪同下来找离月玩。

    往昔,离月对小尘很是照顾,任何能使人愉快的玩乐,只要小尘有空闲就别想逃出离月的手掌心,绝对要乖乖跟着一起玩。久而久之,造就了小尘渐渐开朗起来的性格,在认识的朋友们玩闹时,小尘不会再旁观,而是会主动上前询问能不能加入。

    所以,今天小尘来找离月玩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如既往的日常,只不过曾经安静孤僻的小男孩,变得主动些了。

    然而保镖摁了多次门铃,别墅内都无人应答。

    ……

    “什么?”另一栋别墅里,得知消息的小城愕然瞪大双眼,“阿夜妈妈的公司被查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老人。

    那是一位老妇人,即便脸上攀满了皱纹,也难掩其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眼。

    “早告诉过你,那小鬼一家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不信。现在你明白了?他们家出事了,被查了,而且那个女人、她的孩子都跑光了。”老妇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可其中蕴含的刻薄与尖酸并不比其当年要少。

    “我不信。”小城肯定地道:“阿夜和他的母亲不会是奶奶您说的那种人。”

    话一出口,小城便迎来一记重重的巴掌,颇为俊秀的脸庞上顿时一片浮肿。

    “你竟敢忤逆我。”老妇人愤然收回自己干枯的手掌。

    忽然,房间的门开了。

    “奶奶奶奶,别生气嘛!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奶声奶气的嗓音伴随着无规律小步跑的节奏声快速传来,先前神色间一片愤怒的老妇人霎时换了一副面孔。

    蹲下身抱起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妇人慈祥地笑了:“诶,奶奶不气,是小城他自己不听话,奶奶才打他的。还有啊,他不是你的哥哥,是你堂哥,你一定要记住,以后要叫他堂哥,不是叫他哥哥。”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小城,道:“堂哥你听到了吧!以后要听奶奶的话,不然奶奶还会打你的!”

    他这番话惹得老妇人心情大悦,连连称赞说:“诶,小元真乖,比你堂哥听话多了。”

    看着面前这一唱一和的老少组合,小城的双眼被一层阴霾渐渐覆盖,他愤怒,却又悲哀自己无法做些什么……右手突然一痛,目光偏移过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右手拇指的指甲染上了一丝鲜红,而右手无名指的第二指节,皮肤破了,又一丝鲜红缓缓渗出。

    ……

    “阿夜一家人全失踪,包括林姐姐在内?”小洛不再擦拭手中短剑,眉头微皱时已然起身:“我要去那边看看。”收剑入鞘,小洛理了理衣衫。

    “洛少爷,那边有尘少爷家的人看着呢,咱们这边是否不该多管闲事?”身穿仿古衣袍,作管家模样打扮的老者,对小洛行天揖,言下之意却是劝阻小洛,请他不要插手。

    “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将短剑置于剑架,上位者的威严自小洛稚嫩的身躯散发,即便面前老者身高近两米,身为稚童的小洛依然面无惧色。

    可接下来发生之事,是小洛始料未及的。才本能觉得危险悄然接近,他面色一凝,伸手便抓像剑架上的剑,怎奈何老者速度更在小洛之上,当头一掌带起呼啸之声!本质上仍是孩子的小洛如何受得住?他只感觉大脑一阵恍惚,而后悠悠倒地,被老者击晕。

    “洛少爷,你确实天资极强,假以时日恐怕比你的父亲更为可怕。”老者喃喃自语,微微一叹:“可惜,上面不惜暴露我这把老骨头,而且坏了个大计划,也要将你带回去。”

    “说实话,待了这么多年,我其实早有归西之意,毕竟此时此举无疑是违背老家主的嘱托啊……”一时感慨,老者有很多牢骚想抱怨一番,可未免迟则生变,他还是以最快速度抱起小洛,放进屋外早便准备好的大垃圾袋,而后打好活结,叫人去把垃圾倒了。

    不久后,被丢弃在垃圾池的大垃圾袋,被提前到来的半自动垃圾运输车利落地清理掉了。

    别墅里,粉嫩嫩的小女孩正抱着枕头发呆。

    她在想,两个哥哥为什么还没来。

    ……

    “为什么要把姐姐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小铃很生气,躲在房间里捶打平日里她很爱惜的红色狐狸布偶。

    这是她无意中听到的。

    本来姐姐一直不回家,而家里人似乎出于什么原因,居然不管!她就有一点生气了。后来,听说姐姐再过几个月就能回来,小铃还开心了好几天呢,结果却听到女仆们议论这件事情……

    “我不想姐姐回不了家啊……呜呜。”

    捶累了布偶,小铃一头钻进被子里。

    然后,一阵轻轻的抽泣声开始在房间里回响。

    ……

    墨贺城,阿夜似乎心有所感,在少将意外的神情下停止了正进行着的训练。

    “我想,对囚禁我的那个组织,你们要加大些侦查力度。”

    “有什么原因么?你突然这么说。”少将说着,顺手抛去一瓶水。

    阿夜双眼微眯,伸手接住的同时,道:“直觉。”

    “直觉?”少校一愣,“你这和臆测差不多的理由可没法让我们加派人手。”

    “那倒也是。”阿夜应了一声,喝了些水便继续进行训练。

    “我能陪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啊,以后你自己努力点,别在大先生面前丢我的脸。”少将说。

    “你对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回报完之前我还不至于偷懒。”阿夜面无表情。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这样。”少将神色忽然间变得认真少许:“你太理智,将事情分得太清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而且对自己没兴趣的话题也不怎么参与。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七岁男孩,你要是那样做很可能会被允许回到社会进行正常的生活,不用跟着我。”

    稍微停顿片刻,看着手上动作根本没有停下来,仿佛并未听进自己话语的阿夜,少将叹了口气:“但你宁可留在一群大老爷们的队伍里,进行常人难以负荷的训练以变得更强来回报我,同时也为了报仇,也不愿意像一个正常的七岁男孩一样到小学读书。”

    “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阿夜道,“而且我自问没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啊……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在有条件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情况下,还依然这样苛刻地要求自己。你为什么就不依赖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呢?”少将道。

    “我不想在无人保护时再被抓回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阿夜耸肩,一副无奈的神情:“我希望我有能力自保,而非一直被庇护在您的羽翼下。”

    ……

    清脆的鸟鸣声层层叠绕,清凉微风带着丝丝柔情,撩响层层绿叶。

    从潮湿的泥地上爬起,看着周围绿树成荫、灌木丛生的环境。

    “我这是在哪?”

    感受着森林的寂静,谨慎地观察周围,确认是否有其它生物在附近。

    半晌,经过缜密的思考后,离月松了口气,但也理清了一些线索,且清楚确认了自己,目前遭遇着怎样的困境。

    “应该……是那杯水吧。”

    离月哭了,自懂事以来第一次。

    尽管不相信母亲会抛弃自己,可醒来以后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似乎悄无声息证明了什么事情。

    或许离月没有机会再回到那个家了。

    稚嫩的抽泣声,并未在森林里传出多远。

    而且,没有人能帮离月离开这个地方。

    “总之,先想办法活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