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前车之鉴（三）
苏瑾一天都在想小童的事，她忽然觉得，私企打工真的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办公室从来都是很热闹的地方，打印材料，提取证件，填入用工信息，办理登记离职手续等等，苏瑾和袁媛一直很忙碌。吴阳回到天和公司后，总喜欢到办公室来，软磨硬泡让苏瑾帮他做采购计划，这项工作是宋子恒当初规定的，难得公司执行下来。每每这个时候，苏瑾总会感叹物是人非。
苏瑾看了宋子恒的留言，印证了云小升昨晚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当初入厂，苏瑾就感觉到公司大部分人素质不高，自己也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心目中宋子恒是最好的人了，但一年下来，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多少觉得，理想主义是不现实的。
宋子恒一如既往地忙着财务，没有了小童，许多工作还得自己来干。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再做起来就觉得累。还好宋子恒是个用心的人，理顺了小半天，财务情况越发熟悉了。
宋子恒喜欢喝茶，以前条件不太好时，他就喝茉莉花茶，这种习惯保持到小童来之前，小童来之后，看见他天天用保温杯泡茶，很善意地说这样喝茶不好，破坏茶叶的营养成分。宋子恒说习惯了，参加工作以后，就学着那帮老人儿们这样喝茶，就是牛饮，不算品茶。小童笑笑，看看茶叶，说工资都这么高了，还喝这种普通的茶叶，太不符合身份了，当然是句玩笑话，宋子恒却认真起来，用心研究茶叶，狠狠心，换了另外一种茶，每天都能喝上几杯。公司每个月都会买些茶招待客人，宋子恒管理公司时，除非来客人会使用，其余都放在办公室里，黄小飞也是一样，等庞总到了公司，他是老茶鬼了，直接安排办公室买些好茶，分给黄小飞和葛总，办公室的茶叶也是一样，允许大家喝，宋子恒很拿深浅，没有去喝办公室的茶叶，当时许多人不理解，渐渐觉得他有些太深奥了。其实宋子恒是因为钱总，钱总这个人看似小事不在乎，但往往在小事上考察每个人，当年给员工报电话费，叶诗琪等人因为实报实销，竟然给手机办了上网，每个月的电话费都超过二百元，而宋子恒不到一百，有一天孙总和钱总来天和公司办事，无意中翻看电话费单子，发现叶诗琪连上网费都报了，就和钱总说了话费情况，钱总非常生气，让看看宋子恒的，得知后，非常赞许地说：“宋子恒给我省钱啊！”当时还是郑总做天和公司经理，他一直和钱总提天和公司宋子恒和叶诗琪是非常优秀的，出了这种小事，感觉面上无光，事后狠狠批评了叶诗琪，扣发了叶诗琪一个月电话费。宋子恒觉得，茶叶每个月也没有几个钱，总用公司的，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小气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每做一件事，总是有人在看着！
每每工作闲暇时，宋子恒都会去会议室接水泡茶，今天也不例外会议室的饮水机没有水了，想想往日，办公室总会找人送的。宋子恒回财务室，给苏瑾发了一条：会议室没有水了！苏瑾很快回复道：目前还没有小伙在！宋子恒决定自己去搬水，在走廊里，无意中往外看看，看见苏瑾和吴阳有说有笑地上车，一溜烟出去了，心中忽然有些诧异。
烧开了水，宋子恒放好茶叶，倒上水，电话响起，一看是杨中，宋子恒忽然有些发虚，接通电话，杨中问晚上有时间没有？好久没聚，想聊聊。宋子恒答应了，心神不宁地给顾小曼发条短信，顾小曼没有回。宋子恒叹了口气，依旧看他的材料。再一次到走廊时，看见葛总和黄小飞下楼，葛总冲他大声豪气道：“我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宋子恒笑了笑，看葛总出了办公楼，开着他老式的捷达车走了。
宋子恒想想下了楼，隔着玻璃门，看见黄小飞、云小升以及张伟都在办公室里聊天，黄小飞看见他，冲他摆摆手，宋子恒笑着进去。黄小飞道：“老晏，晚上喝酒啊！”未等宋子恒开口，云小升笑道：“宋子恒还得买菜呢！天天的，哪有时间和你出去喝酒！”众人哈哈大笑，张伟道：“宋子恒可是好男人，我在天和五年，就没看见他特别爱吃什么东西，什么饭菜都能吃好！”宋子恒找个地方坐下，道：“都别忽悠我了，晚上去哪啊？”云小升眼睛一亮，道：“今天黄小飞过生日，咱们出去，你喜欢去哪就去哪？”宋子恒摇摇头，说：“是吗？那真应该找个好地方，大家聚一聚！但不瞒大家，晚上我和同学约好了吃饭，不过你们放心，他不喝酒，我们就是简单吃口饭，你们等我，百分百去。”黄小飞呵呵一笑，说：“你一天可真够忙的，行，晚上我们等你，一会苏瑾回来，让她找个地方！”正说话间，乡工业办的主任打电话给宋子恒，说明天区领导会陪同外地客商考察会宁乡企业情况，有可能去天和公司，希望天和公司到时接待一下。宋子恒说了句这事还是和黄总说吧，就把电话给了黄小飞。黄小飞不冷不热接了电话，简单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宋子恒看他一眼，笑道：“这工业办也不动动脑子，啥事都找我们！”黄小飞笑道：“来就一般接待，钱总说了，没必要把那些官放在眼里！”
云小升一旁笑道：“真不能把那帮人看成帮助企业的，宋子恒知道环保局的叶萧吧，一天也不怎么上班，就知道卡企业，办个环保手续，收礼以外，还得吃顿饭，这也不行，她信教，让我们出车陪她各个教堂送东西，一整天，我们就开着车全和城市跑，还得供她吃饭，临了还郑重其事让我们入教，宋子恒挺厉害，说信佛，不让信教，这才拉倒了，你说这帮人是一天闲的不？”黄小飞笑笑，说：“是挺差劲啊，但会宁乡这个顾乡长还不错，不怎么找企业！”宋子恒脸忽地一热，云小升说：“原来那个王亦凡也不错，钱总拿他当朋友了，宋子恒知道，建厂天天来，需要什么帮助，忙上帮助解决，人家真是办实事的！”宋子恒点点头，正巧叶诗琪下来找他，说有电话来，宋子恒就回去了。
接通电话，却是区统计局的小梁，让报一下四季度预计工业总产值，说眼看就是年底，市政府下决心本年工业总产值一定要比2009年翻一番，所以，需要各大企业帮忙，协助完成这项工作。宋子恒和小梁挺熟悉了，加之顾小曼的原因，宋子恒笑道：“没问题，只要我们公司能做到的，一定帮忙！”小梁道：“多谢，多谢，你们单位，我是最放心的了。对了，顾局长还经常去你们那里吗？”小梁习惯称呼顾小曼为顾局长。宋子恒说不怎么来了，小梁说：“最近她也是忙啊，今天市委书记和市长接见一个外地客商，顾局长和靳局长都去了，谈好了，不光会宁乡的招商引资任务完成，区里甚至市里的都一样，全部完成了。”宋子恒来了兴趣，问：“什么企业啊？”“是一个能源再生的德国企业，对方的总裁认识顾局长，是顾局长的大学同学！”宋子恒越发奇怪，暗想顾小曼没和自己说过，不觉笑道：“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看能不能借上光？”小梁笑笑说：”这个还不知道，你问问吧，现挂了，有时间再聊！”
宋子恒看看时间，已经快吃午饭了，顾小曼短信还没有回，不觉有些空旷，索性走出去，慢慢往食堂走。迎面碰到二姨，一脸的不高兴，宋子恒打声招呼，二姨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就过去了。宋子恒纳闷地走进食堂，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吃饭，做饭的几个大姐看他来了，也是少了平日里的笑容。宋子恒做到行政人员吃饭的桌前，乔柱过来，笑着说：“今天食堂伙食改了，加了一个菜！”宋子恒知道平时食堂伙食就是很平淡，逢年节才能改进些。心中忽然明白，绝对还是葛总提了伙食的事，食堂增加了一个菜，但二姨是不乐意的。想到这，不免又好气又好笑。
黄小飞、云小升、二姨等人陆续过来，大家聚在一桌吃饭，苏瑾看了菜肴，笑着说：“加菜了！”二姨道：“一天两块钱，吃饱得呗，还非得吃得好好的！当老板钱不是钱啊！”苏瑾无语，叶诗琪笑着说：“单位伙食不错了，我挺满意的。”乔柱忽然道：“你是头一天回来上班吧！”叶诗琪点点头，大家看她一眼，都没有言语。
接待李传东的午餐很简单，在宾馆的自助餐厅内，大家随意吃着。上午大家谈了很久，顾小曼也顾不上开手机，午饭的空闲，赶紧开机看看，看到宋子恒的短信，笑着回了条，不想一旁的靳局长看到了，过来道：“给谁回短信呢？神神秘秘的！”顾小曼脸一热，道：“没有啊，同学！”靳局长说：“你这个同学真不错，还和市委书记表扬我们，上午我真尴尬死了，百密一疏。”顾小曼看着不远处的李传东，低声道：“他小事不计较，大事上绝对不会让步，上午不是直接和市委书记讲了许多条件，明天他会去乡里，我还得准备准备！”这时，李传东走了过来，笑道：“靳局长，顾小曼，下午我想到市内走走，可以吗？”顾小曼说：“可以啊，不过，市长的意思，是请你们休息，晚上还有一个招待晚宴！”
李传东说：“没关系，下午我想自己出去，不需要你们来陪！”靳局长忙说道：“那怎么可以，您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怎么能让你自己走？这样，我安排一台车，让人陪着你！”李传东看一眼顾小曼，顾小曼淡淡道：“就按靳局长安排的办吧!下午我要回乡里办事，晚上我会出席晚宴的，李先生！”李传东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继而笑道：“好吧，晚上我们见！”
叶总从总部独自一人开车来和城了，前天下午，马得兴打电话给他，说过几天会有客商来村里考察，村小学的桌椅破旧，他希望广昌集团能够捐些桌椅给小学。叶总和钱总说了这件事，钱总想想说：“那你去一趟，和他谈谈需要多少。”
说实话，叶总不太想去和城，他早已经自己做起了企业，而广昌集团在当地的事情也不少，自己一天忙得有时吃饭都没有胃口。本来想只要钱总同意，自己在电话里就能说明白，但钱总安排了，自己不能不去。
叶总不愿去天和公司的另一个原因，是觉得无趣。集团人员变化很大，郑总、庞总都已经离职，多多少少让他感觉非常无奈，天和公司以前是大家谈论的焦点，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宋子恒倒可以聊聊，却碍于黄小飞，叶总总有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让他也不愿来这里了。
马得兴却很悠闲地在村委会办公室内喝着茶水，院子里，村干部们都在打扫残雪，刚才马得兴非常恼火训斥这些人，自己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村委会就懒得收拾了。这些人大多和他沾亲带故，他也没必要含蓄，而这些人也明白，这位书记，有能力，也不会亏待他们。
马得兴接到叶总的电话，说很快就到了。马得兴告诉他，一会去天和公司见面吧。放下电话，嘴角泛起一丝得意，自己多年的兄弟刘波常在外，今晚就要回到和城。当年顺通区土地局的局长犯事，牵连到自己，他果断地跑路，投奔了刘波，一住就是三个月，这期间，刘波天天陪着他，领他吃喝玩乐，如今人家到和城来，自己也得尽地主之谊。他早想好了，晚上先去本市最大最豪华的紫金城吃饭，然后去洗浴中心，好好款待这位兄弟。花费当然不少，但马得兴有办法，在他眼里，天和公司就是他的金库。
顾小曼下午回到乡里，部署明天的工作，左一洋电话打来，说桌椅已经从外市拉过来了，顾小曼非常高兴，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告诉韩秘书，会同乡教育办，做好发放工作，并一定做好登记。这时，方区长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没陪着李传东，顾小曼听出他的不悦，道：“舅舅，我还有些工作要做，总不能啥也不干吧！”方区长非常生气地说：“昨晚你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怎么又说要准备呢？”顾小曼难过道：“您是不是对李传东过分热情了？！靳局长已经安排人陪同了，我总跟着，算怎么回事？”方区长感觉到顾小曼的委屈，想想说：“好吧，你忙吧，晚上吃饭时热情点！毕竟，都知道他是你招过来的！”
顾小曼委屈极了，眼泪几乎流下来，静静在办公室坐会，手机短信提示音响，是宋子恒发来了短信，忙啥呢？顾小曼如遇到救星一样，拨通了宋子恒的电话，几乎哭着说：“子恒！”
会议室内，黄小飞陪着叶总说话，叶总很奇怪，宋子恒没有过来。他简单地问问公司情况，黄小飞说一切正常。不多时，宋子恒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叶总看看他，说：“你怎么瘦了？”宋子恒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操心挨累命，吃啥都不胖！”叶总笑笑，问：“最近外面没啥事吧？”宋子恒知道他说的是那些职能部门，说：“基本还算平静，就是报表多些！”叶总点点头头，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马得兴来了。
宋子恒识趣地回到财务室内，见叶诗琪正在粘票据，笑道：“别累着了，今天就没看你闲着！”“不累，在家待太久了，干点活心里挺舒服的！”宋子恒没有再说话，回自己座位上坐下，刚才顾小曼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宋子恒心疼顾小曼却又没有办法，有时忽然觉得，自己和顾小曼这样相处，挺对不住她，自己没钱没势，完全是用感情相处，顾小曼前途很好，长期交往下去，只怕耽误了她。宋子恒有时也挺后悔，自己的冲动，造成今天的局面，自己不可能和木子离婚，格格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顾小曼总不结婚，也不是那么回事。宋子恒想得脑袋都疼，却看见苏瑾和他在qq上说话：“今晚黄小飞过生日，你参加吗？”
“晚上我和同学吃饭，但我能尽早去你们那里！”
“切，你也够忙的！”
“最近你怎么样？感觉你好像变得开朗了！”
“还行吧，总得生活吧，不开心又能怎么样？”
“嗯！开心总比不快乐强！呵呵，晚上别喝多了！”
“不会的，我们等你哟！”
叶诗琪忽然问：“晚上你参加黄小飞的生日吗？用拿钱么？”宋子恒说：“嗯，一般大家aa制就把饭钱拿了，估计吃完饭，还得去唱歌，那钱就得黄小飞自己拿了！”叶诗琪说：“是这样啊，上午我听苏姐说买蛋糕，她可能是单独送黄小飞礼物吧！”宋子恒一愣，说：“是啊，上午我看见她和吴阳出去了！但没想到是买蛋糕！”叶诗琪微笑道：“我回来才发现，苏姐人缘可好了！”
宋子恒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发呆。
会议室内，马得兴和叶总谈的正欢，马得兴讲着自己以前多么的购江湖义气，结交了很多朋友，今晚一个外地朋友就会来和城，自己肯定热情接待。叶总笑着听他说着，不经意问起小学校桌椅的事，马得兴喝口水说：“村小学桌椅都有年头了，乡财政教育经费很少，一时不可能拿钱置办新桌椅，而你们公司也是大单位，不少村民都在这里上班，所以，我凭着这张老脸，就和你们要了。”说着，两眼看着叶总，叶总依旧微笑着说：“这话说哪去了，天和发展离不开您和村里的支持，造福百姓也是件好事，您看需要多少？”“十五万吧！”马得兴淡淡道：“一共六个年级，十八个班，五百多学生加老师，平均一套三百，也得十五万了。”叶总说：“好，我这就给钱总打电话！”
马得兴笑着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眯着眼看着叶总，钱总答应了，让给转账。马得兴来之前知道天和能够答应，但没想过会是转账，叶总很麻利通知宋子恒办了支票，宋子恒送过来说：“有发票吗？财务好走账？”叶总看着马得兴，马得兴一愣，说：“回去我问问村会计！”
其实，马得兴完全是空手套钱。乡里通知村小学报桌椅数量，他就想好了办法。让天和出钱，拿乡里的桌椅顶账。自己白得十五万，挺好的。没想到给的是转账支票，还要发票，心里一时拿捏不准，不能再说了，拿过支票，谢绝了叶总晚上吃饭的邀请，笑容可掬地离开天和公司。
黄小飞在楼下看见马得兴离开，赶紧上楼，看见叶总和宋子恒并肩站在窗前，正望着远去的马得兴。叶总招呼他们回会议室坐下，宋子恒说：“必须让他出发票，否则我没法走账！”叶总点点头说：“黄小飞关注一下这事，另外，尽量少和金家庄打交道，什么事都推给我来解决。”黄小飞点头称是。叶总看看时间，说：“本来想请大家吃饭了，但时间还早，我也没有什么事了，就尽早回去了。”宋子恒笑着说：“大家都不是外人，这路上还有雪，您开车时注意些！”黄小飞想着晚上的饭局，也不太热心叶总在公司，三个人说笑几句就出来了，叶诗琪早早在门口等着，很热情地和叶总打招呼，叶总说：“听说你回来了，看样子，还没有胖！”叶诗琪说：“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可想您和钱总了！”叶总哈哈大笑，下得楼来，看见苏瑾也出来相送，不觉笑道：“我俩一般大，可都说我像四十岁人，说苏瑾像二十岁人，这么一比较，我岂不大你一辈！”众人哄堂大笑，苏瑾红着脸说：“叶总就喜欢拿我开涮！”
叶总开车走了，大家回到办公室内，黄小飞拍拍宋子恒，说：“晚上必须得到位！不喝多都不让你走！”宋子恒呵呵笑道：“你还是先吃点饭吧，晚上这酒不会少喝的！”
李传东在区招商局秘书小岩的陪同下，在市内开车兜圈子。和城是南北窄东西长的城市，沿着沙河分成了两个市区：河南和河北，李传东老家在河边，如今早已经是一片空地，正在挖基础盖楼。李传东到了那里，下了车，看着自己原来的家，感慨万分，还是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拍完照片，又到沙河岸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沙河水，油然而生的是对时光的感叹。他记得《白鹿原》里说过，男人就像公鸡一样，长大变得雄武有力后，对于当初孵出自己的蛋壳会很欣赏甚至爱惜，但绝对不会想重新回到蛋壳中去。今天的自己，犹如那只五彩斑斓的公鸡，只是自己还是想，把自己当初的那只蛋壳重新装饰起来……
苏瑾看了宋子恒的留言，印证了云小升昨晚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当初入厂，苏瑾就感觉到公司大部分人素质不高，自己也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心目中宋子恒是最好的人了，但一年下来，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多少觉得，理想主义是不现实的。
宋子恒一如既往地忙着财务，没有了小童，许多工作还得自己来干。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再做起来就觉得累。还好宋子恒是个用心的人，理顺了小半天，财务情况越发熟悉了。
宋子恒喜欢喝茶，以前条件不太好时，他就喝茉莉花茶，这种习惯保持到小童来之前，小童来之后，看见他天天用保温杯泡茶，很善意地说这样喝茶不好，破坏茶叶的营养成分。宋子恒说习惯了，参加工作以后，就学着那帮老人儿们这样喝茶，就是牛饮，不算品茶。小童笑笑，看看茶叶，说工资都这么高了，还喝这种普通的茶叶，太不符合身份了，当然是句玩笑话，宋子恒却认真起来，用心研究茶叶，狠狠心，换了另外一种茶，每天都能喝上几杯。公司每个月都会买些茶招待客人，宋子恒管理公司时，除非来客人会使用，其余都放在办公室里，黄小飞也是一样，等庞总到了公司，他是老茶鬼了，直接安排办公室买些好茶，分给黄小飞和葛总，办公室的茶叶也是一样，允许大家喝，宋子恒很拿深浅，没有去喝办公室的茶叶，当时许多人不理解，渐渐觉得他有些太深奥了。其实宋子恒是因为钱总，钱总这个人看似小事不在乎，但往往在小事上考察每个人，当年给员工报电话费，叶诗琪等人因为实报实销，竟然给手机办了上网，每个月的电话费都超过二百元，而宋子恒不到一百，有一天孙总和钱总来天和公司办事，无意中翻看电话费单子，发现叶诗琪连上网费都报了，就和钱总说了话费情况，钱总非常生气，让看看宋子恒的，得知后，非常赞许地说：“宋子恒给我省钱啊！”当时还是郑总做天和公司经理，他一直和钱总提天和公司宋子恒和叶诗琪是非常优秀的，出了这种小事，感觉面上无光，事后狠狠批评了叶诗琪，扣发了叶诗琪一个月电话费。宋子恒觉得，茶叶每个月也没有几个钱，总用公司的，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小气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每做一件事，总是有人在看着！
每每工作闲暇时，宋子恒都会去会议室接水泡茶，今天也不例外会议室的饮水机没有水了，想想往日，办公室总会找人送的。宋子恒回财务室，给苏瑾发了一条：会议室没有水了！苏瑾很快回复道：目前还没有小伙在！宋子恒决定自己去搬水，在走廊里，无意中往外看看，看见苏瑾和吴阳有说有笑地上车，一溜烟出去了，心中忽然有些诧异。
烧开了水，宋子恒放好茶叶，倒上水，电话响起，一看是杨中，宋子恒忽然有些发虚，接通电话，杨中问晚上有时间没有？好久没聚，想聊聊。宋子恒答应了，心神不宁地给顾小曼发条短信，顾小曼没有回。宋子恒叹了口气，依旧看他的材料。再一次到走廊时，看见葛总和黄小飞下楼，葛总冲他大声豪气道：“我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宋子恒笑了笑，看葛总出了办公楼，开着他老式的捷达车走了。
宋子恒想想下了楼，隔着玻璃门，看见黄小飞、云小升以及张伟都在办公室里聊天，黄小飞看见他，冲他摆摆手，宋子恒笑着进去。黄小飞道：“老晏，晚上喝酒啊！”未等宋子恒开口，云小升笑道：“宋子恒还得买菜呢！天天的，哪有时间和你出去喝酒！”众人哈哈大笑，张伟道：“宋子恒可是好男人，我在天和五年，就没看见他特别爱吃什么东西，什么饭菜都能吃好！”宋子恒找个地方坐下，道：“都别忽悠我了，晚上去哪啊？”云小升眼睛一亮，道：“今天黄小飞过生日，咱们出去，你喜欢去哪就去哪？”宋子恒摇摇头，说：“是吗？那真应该找个好地方，大家聚一聚！但不瞒大家，晚上我和同学约好了吃饭，不过你们放心，他不喝酒，我们就是简单吃口饭，你们等我，百分百去。”黄小飞呵呵一笑，说：“你一天可真够忙的，行，晚上我们等你，一会苏瑾回来，让她找个地方！”正说话间，乡工业办的主任打电话给宋子恒，说明天区领导会陪同外地客商考察会宁乡企业情况，有可能去天和公司，希望天和公司到时接待一下。宋子恒说了句这事还是和黄总说吧，就把电话给了黄小飞。黄小飞不冷不热接了电话，简单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宋子恒看他一眼，笑道：“这工业办也不动动脑子，啥事都找我们！”黄小飞笑道：“来就一般接待，钱总说了，没必要把那些官放在眼里！”
云小升一旁笑道：“真不能把那帮人看成帮助企业的，宋子恒知道环保局的叶萧吧，一天也不怎么上班，就知道卡企业，办个环保手续，收礼以外，还得吃顿饭，这也不行，她信教，让我们出车陪她各个教堂送东西，一整天，我们就开着车全和城市跑，还得供她吃饭，临了还郑重其事让我们入教，宋子恒挺厉害，说信佛，不让信教，这才拉倒了，你说这帮人是一天闲的不？”黄小飞笑笑，说：“是挺差劲啊，但会宁乡这个顾乡长还不错，不怎么找企业！”宋子恒脸忽地一热，云小升说：“原来那个王亦凡也不错，钱总拿他当朋友了，宋子恒知道，建厂天天来，需要什么帮助，忙上帮助解决，人家真是办实事的！”宋子恒点点头，正巧叶诗琪下来找他，说有电话来，宋子恒就回去了。
接通电话，却是区统计局的小梁，让报一下四季度预计工业总产值，说眼看就是年底，市政府下决心本年工业总产值一定要比2009年翻一番，所以，需要各大企业帮忙，协助完成这项工作。宋子恒和小梁挺熟悉了，加之顾小曼的原因，宋子恒笑道：“没问题，只要我们公司能做到的，一定帮忙！”小梁道：“多谢，多谢，你们单位，我是最放心的了。对了，顾局长还经常去你们那里吗？”小梁习惯称呼顾小曼为顾局长。宋子恒说不怎么来了，小梁说：“最近她也是忙啊，今天市委书记和市长接见一个外地客商，顾局长和靳局长都去了，谈好了，不光会宁乡的招商引资任务完成，区里甚至市里的都一样，全部完成了。”宋子恒来了兴趣，问：“什么企业啊？”“是一个能源再生的德国企业，对方的总裁认识顾局长，是顾局长的大学同学！”宋子恒越发奇怪，暗想顾小曼没和自己说过，不觉笑道：“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看能不能借上光？”小梁笑笑说：”这个还不知道，你问问吧，现挂了，有时间再聊！”
宋子恒看看时间，已经快吃午饭了，顾小曼短信还没有回，不觉有些空旷，索性走出去，慢慢往食堂走。迎面碰到二姨，一脸的不高兴，宋子恒打声招呼，二姨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就过去了。宋子恒纳闷地走进食堂，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吃饭，做饭的几个大姐看他来了，也是少了平日里的笑容。宋子恒做到行政人员吃饭的桌前，乔柱过来，笑着说：“今天食堂伙食改了，加了一个菜！”宋子恒知道平时食堂伙食就是很平淡，逢年节才能改进些。心中忽然明白，绝对还是葛总提了伙食的事，食堂增加了一个菜，但二姨是不乐意的。想到这，不免又好气又好笑。
黄小飞、云小升、二姨等人陆续过来，大家聚在一桌吃饭，苏瑾看了菜肴，笑着说：“加菜了！”二姨道：“一天两块钱，吃饱得呗，还非得吃得好好的！当老板钱不是钱啊！”苏瑾无语，叶诗琪笑着说：“单位伙食不错了，我挺满意的。”乔柱忽然道：“你是头一天回来上班吧！”叶诗琪点点头，大家看她一眼，都没有言语。
接待李传东的午餐很简单，在宾馆的自助餐厅内，大家随意吃着。上午大家谈了很久，顾小曼也顾不上开手机，午饭的空闲，赶紧开机看看，看到宋子恒的短信，笑着回了条，不想一旁的靳局长看到了，过来道：“给谁回短信呢？神神秘秘的！”顾小曼脸一热，道：“没有啊，同学！”靳局长说：“你这个同学真不错，还和市委书记表扬我们，上午我真尴尬死了，百密一疏。”顾小曼看着不远处的李传东，低声道：“他小事不计较，大事上绝对不会让步，上午不是直接和市委书记讲了许多条件，明天他会去乡里，我还得准备准备！”这时，李传东走了过来，笑道：“靳局长，顾小曼，下午我想到市内走走，可以吗？”顾小曼说：“可以啊，不过，市长的意思，是请你们休息，晚上还有一个招待晚宴！”
李传东说：“没关系，下午我想自己出去，不需要你们来陪！”靳局长忙说道：“那怎么可以，您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怎么能让你自己走？这样，我安排一台车，让人陪着你！”李传东看一眼顾小曼，顾小曼淡淡道：“就按靳局长安排的办吧!下午我要回乡里办事，晚上我会出席晚宴的，李先生！”李传东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继而笑道：“好吧，晚上我们见！”
叶总从总部独自一人开车来和城了，前天下午，马得兴打电话给他，说过几天会有客商来村里考察，村小学的桌椅破旧，他希望广昌集团能够捐些桌椅给小学。叶总和钱总说了这件事，钱总想想说：“那你去一趟，和他谈谈需要多少。”
说实话，叶总不太想去和城，他早已经自己做起了企业，而广昌集团在当地的事情也不少，自己一天忙得有时吃饭都没有胃口。本来想只要钱总同意，自己在电话里就能说明白，但钱总安排了，自己不能不去。
叶总不愿去天和公司的另一个原因，是觉得无趣。集团人员变化很大，郑总、庞总都已经离职，多多少少让他感觉非常无奈，天和公司以前是大家谈论的焦点，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宋子恒倒可以聊聊，却碍于黄小飞，叶总总有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让他也不愿来这里了。
马得兴却很悠闲地在村委会办公室内喝着茶水，院子里，村干部们都在打扫残雪，刚才马得兴非常恼火训斥这些人，自己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村委会就懒得收拾了。这些人大多和他沾亲带故，他也没必要含蓄，而这些人也明白，这位书记，有能力，也不会亏待他们。
马得兴接到叶总的电话，说很快就到了。马得兴告诉他，一会去天和公司见面吧。放下电话，嘴角泛起一丝得意，自己多年的兄弟刘波常在外，今晚就要回到和城。当年顺通区土地局的局长犯事，牵连到自己，他果断地跑路，投奔了刘波，一住就是三个月，这期间，刘波天天陪着他，领他吃喝玩乐，如今人家到和城来，自己也得尽地主之谊。他早想好了，晚上先去本市最大最豪华的紫金城吃饭，然后去洗浴中心，好好款待这位兄弟。花费当然不少，但马得兴有办法，在他眼里，天和公司就是他的金库。
顾小曼下午回到乡里，部署明天的工作，左一洋电话打来，说桌椅已经从外市拉过来了，顾小曼非常高兴，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告诉韩秘书，会同乡教育办，做好发放工作，并一定做好登记。这时，方区长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没陪着李传东，顾小曼听出他的不悦，道：“舅舅，我还有些工作要做，总不能啥也不干吧！”方区长非常生气地说：“昨晚你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怎么又说要准备呢？”顾小曼难过道：“您是不是对李传东过分热情了？！靳局长已经安排人陪同了，我总跟着，算怎么回事？”方区长感觉到顾小曼的委屈，想想说：“好吧，你忙吧，晚上吃饭时热情点！毕竟，都知道他是你招过来的！”
顾小曼委屈极了，眼泪几乎流下来，静静在办公室坐会，手机短信提示音响，是宋子恒发来了短信，忙啥呢？顾小曼如遇到救星一样，拨通了宋子恒的电话，几乎哭着说：“子恒！”
会议室内，黄小飞陪着叶总说话，叶总很奇怪，宋子恒没有过来。他简单地问问公司情况，黄小飞说一切正常。不多时，宋子恒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叶总看看他，说：“你怎么瘦了？”宋子恒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操心挨累命，吃啥都不胖！”叶总笑笑，问：“最近外面没啥事吧？”宋子恒知道他说的是那些职能部门，说：“基本还算平静，就是报表多些！”叶总点点头头，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马得兴来了。
宋子恒识趣地回到财务室内，见叶诗琪正在粘票据，笑道：“别累着了，今天就没看你闲着！”“不累，在家待太久了，干点活心里挺舒服的！”宋子恒没有再说话，回自己座位上坐下，刚才顾小曼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宋子恒心疼顾小曼却又没有办法，有时忽然觉得，自己和顾小曼这样相处，挺对不住她，自己没钱没势，完全是用感情相处，顾小曼前途很好，长期交往下去，只怕耽误了她。宋子恒有时也挺后悔，自己的冲动，造成今天的局面，自己不可能和木子离婚，格格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顾小曼总不结婚，也不是那么回事。宋子恒想得脑袋都疼，却看见苏瑾和他在qq上说话：“今晚黄小飞过生日，你参加吗？”
“晚上我和同学吃饭，但我能尽早去你们那里！”
“切，你也够忙的！”
“最近你怎么样？感觉你好像变得开朗了！”
“还行吧，总得生活吧，不开心又能怎么样？”
“嗯！开心总比不快乐强！呵呵，晚上别喝多了！”
“不会的，我们等你哟！”
叶诗琪忽然问：“晚上你参加黄小飞的生日吗？用拿钱么？”宋子恒说：“嗯，一般大家aa制就把饭钱拿了，估计吃完饭，还得去唱歌，那钱就得黄小飞自己拿了！”叶诗琪说：“是这样啊，上午我听苏姐说买蛋糕，她可能是单独送黄小飞礼物吧！”宋子恒一愣，说：“是啊，上午我看见她和吴阳出去了！但没想到是买蛋糕！”叶诗琪微笑道：“我回来才发现，苏姐人缘可好了！”
宋子恒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发呆。
会议室内，马得兴和叶总谈的正欢，马得兴讲着自己以前多么的购江湖义气，结交了很多朋友，今晚一个外地朋友就会来和城，自己肯定热情接待。叶总笑着听他说着，不经意问起小学校桌椅的事，马得兴喝口水说：“村小学桌椅都有年头了，乡财政教育经费很少，一时不可能拿钱置办新桌椅，而你们公司也是大单位，不少村民都在这里上班，所以，我凭着这张老脸，就和你们要了。”说着，两眼看着叶总，叶总依旧微笑着说：“这话说哪去了，天和发展离不开您和村里的支持，造福百姓也是件好事，您看需要多少？”“十五万吧！”马得兴淡淡道：“一共六个年级，十八个班，五百多学生加老师，平均一套三百，也得十五万了。”叶总说：“好，我这就给钱总打电话！”
马得兴笑着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眯着眼看着叶总，钱总答应了，让给转账。马得兴来之前知道天和能够答应，但没想过会是转账，叶总很麻利通知宋子恒办了支票，宋子恒送过来说：“有发票吗？财务好走账？”叶总看着马得兴，马得兴一愣，说：“回去我问问村会计！”
其实，马得兴完全是空手套钱。乡里通知村小学报桌椅数量，他就想好了办法。让天和出钱，拿乡里的桌椅顶账。自己白得十五万，挺好的。没想到给的是转账支票，还要发票，心里一时拿捏不准，不能再说了，拿过支票，谢绝了叶总晚上吃饭的邀请，笑容可掬地离开天和公司。
黄小飞在楼下看见马得兴离开，赶紧上楼，看见叶总和宋子恒并肩站在窗前，正望着远去的马得兴。叶总招呼他们回会议室坐下，宋子恒说：“必须让他出发票，否则我没法走账！”叶总点点头说：“黄小飞关注一下这事，另外，尽量少和金家庄打交道，什么事都推给我来解决。”黄小飞点头称是。叶总看看时间，说：“本来想请大家吃饭了，但时间还早，我也没有什么事了，就尽早回去了。”宋子恒笑着说：“大家都不是外人，这路上还有雪，您开车时注意些！”黄小飞想着晚上的饭局，也不太热心叶总在公司，三个人说笑几句就出来了，叶诗琪早早在门口等着，很热情地和叶总打招呼，叶总说：“听说你回来了，看样子，还没有胖！”叶诗琪说：“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可想您和钱总了！”叶总哈哈大笑，下得楼来，看见苏瑾也出来相送，不觉笑道：“我俩一般大，可都说我像四十岁人，说苏瑾像二十岁人，这么一比较，我岂不大你一辈！”众人哄堂大笑，苏瑾红着脸说：“叶总就喜欢拿我开涮！”
叶总开车走了，大家回到办公室内，黄小飞拍拍宋子恒，说：“晚上必须得到位！不喝多都不让你走！”宋子恒呵呵笑道：“你还是先吃点饭吧，晚上这酒不会少喝的！”
李传东在区招商局秘书小岩的陪同下，在市内开车兜圈子。和城是南北窄东西长的城市，沿着沙河分成了两个市区：河南和河北，李传东老家在河边，如今早已经是一片空地，正在挖基础盖楼。李传东到了那里，下了车，看着自己原来的家，感慨万分，还是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拍完照片，又到沙河岸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沙河水，油然而生的是对时光的感叹。他记得《白鹿原》里说过，男人就像公鸡一样，长大变得雄武有力后，对于当初孵出自己的蛋壳会很欣赏甚至爱惜，但绝对不会想重新回到蛋壳中去。今天的自己，犹如那只五彩斑斓的公鸡，只是自己还是想，把自己当初的那只蛋壳重新装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