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之爱上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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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檀香星云阵

    白浅予被侍女带到承光殿中。

    高大宽阔的承光殿,水晶砌地,珠帘飘拂,在这严寒的冬日,显得愈发的清冷寂静。

    大殿之回荡着她们两个人茕茕脚步声,水晶地面上依稀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她愈往里走,愈觉静寂神秘。

    侍女将她送到最里面的含光阁,便退了出去。

    白浅予面对着幽深的里阁,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便缓缓走了进去。

    含光阁并不大,里面却帷幔重重,密不透风。

    白浅予一层一层的穿过重帘而入,就见十尺见方的含光阁内,或坐或立了五个人,有男有女,衣着皆极华贵。

    这五个人听到她的脚步声,一起扭头,齐刷刷的向她看来。

    被五个具有幻蕴境以上的高手盯着,白浅予陡然觉得心头一紧,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了,”还是五个人之中的大祭司幻若尘先开了口:“诸位都是我国中最有身份地位的人,白姑娘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族女子,大家就不要为难她了。”

    五个人这才微微一笑,各自收回目光。

    “请一个凡族女子来主持檀香星云阵,这……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吧?”发话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身躯高大,峨冠博带,左掌中托着一粒黑沉沉的火沉珠,正在缓缓转动,白浅予之前在承光殿中见过此人,知道他是素来不苟言笑的大司命华严。

    而除此二人外,阁内另三人分别是国主流梦影,少司命妙歌,和幻国第一勇士云旄。

    妙歌还是一副沉静的模样,面蒙白纱,身着绿衣,形容俏丽,不发一言。

    云旄却是面上带笑,手里头翻转玩弄着一只匕首,似乎对今日之事颇显得轻松。

    流梦影自五人中踏步而出,站到白浅予身边,面容端凝:“正因为白姑娘不是我幻国中人,更能秉心公正,为我们查找出真正的内贼。”

    “幻国之中,能有资格进入披香殿窃取‘御虎符’且又能千里传送幻影的,只有我们五个人,”流梦影语声渐渐变得严厉起来:“也就是说,内贼,只出现在我们五个人之中!”

    她的目光自其余四人面上一一扫过:“我与大祭司商议之后,决定由我们五人联手,发动掌管记忆的‘檀香星云阵’,阵法由一支上古宝物万年檀香作为阵引发动,白姑娘是阵主,大阵发动后,我们每个人的头上会出现一只记忆瓶,会在短暂时间内抽取我们在战争期间的记忆,白姑娘会一一察看我们每个人的记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内贼!”

    四个人听着她说的话,各各出现不一的表情,有的端重,有的含笑,有的默然不语,白浅予暗察各人表情,知道这些人都是善于隐藏自己的高手,单从表情完全无法看出端倪。

    只听流梦影又道:“檀香星云阵乃是记忆之阵,阵形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只有一支檀香的功夫,当这支檀香点完,而记忆瓶中的记忆不能回到本人的元神中的话,便会对元神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诸位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几人皆郑重应道。

    幻若尘右手一张,五道红光自他五指指尖逸出,如同蛛网般迅速张开,飞出房间,扩张到整个承光殿外,将承光殿完全包住,红光又瞬间消失。

    幻若尘微微一笑:“承光殿已布下蛛丝结界,任何人都走不出,为了公正起见,我和国主将与诸位一起,接受白姑娘的察验。”

    说罢,红衣一拂,当先走到房间中的地面上,盘膝坐下。

    其余四人依次围成一周,坐下。

    五人坐定后,闭上双目,房间中不知哪里响起一阵细密的声音,初听象蚕食桑叶,细雨敲窗,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白浅予耳中听得那是一阵阵莫可明状的咒语声,起先似乎是五个人的声音,而后繁繁复复,似乎有十个人,二十个人,……二百个人,二千个人在耳边吟诵着,嘈嘈切切,连发音都已完全听不清。

    随着那阵越来越强的咒念声,五个人的身上,腾起一道白烟,烟雾缭绕中,霍的现出一只玄色的瓶子,那瓶子看起来异常沉重,却非金非铁,不知是用什么浇铸而成,悬在半空,却丝毫不坠。

    白浅予坐在阵的中央,看着那五只一模一样的记忆瓶,心中道:“是了,每个人的记忆,都是玄色沉重的,都被包裹得极好,藏得极深,本不欲被他人所窥探的。”

    忽觉地面上金光一闪,极是刺眼,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之上,以五个人为点,连接成一个金色的圆圈,而圆圈之内,又彼此交错成五芒星的形状,金光闪闪,将自己围在其中。

    她自己所在的阵眼之位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檀香,那檀香并不在炉中,而是虚浮在半空,香头一点红,已经点燃,烟雾缭缭升起,发出一阵沁人心脾的浓郁香气。

    在那一刹,白浅予忽然明白了这檀香阵的含义。

    记忆岂非也是这样一支檀香?

    回环曲折,九重缭绕,漫不经心的点燃,无声无息的燃消,那如梦如幻般飘渺随风而散的青烟,岂非也正是那渐渐远去的逝水年华?

    香尽,烟消,灰飞灭,梦魂香。

    一声洪钟响起,他们所在的昏暗小阁忽然不见了,四周坠满了星星点点的星光,浩渺无垠,宇宙浩瀚,只有他们五个人,和这金光耀眼的檀香阵。

    白浅予自阵眼中缓缓站起身,走向五芒星所指的其中的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就在她面前,她却走了十来步,才直到他的面前,站定。

    这个人身穿兽皮制成的背心,面容刚毅,棱角分明,一头棕色的长卷发,双目紧闭,头上的记忆瓶不知什么原因,正在微微晃动。

    白浅予一步步的走向他,看着那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容,一幕幕画卷在脑海飞速掠过:

    ——龙门峡的激战中,一支火箭呼啸面来,“小心!”一个高大的身影和身扑了上来,将她死死的压在身下,同时抬起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她的头脸护住。“轰”的一声,山石震碎,无数碎屑落下,洒了他们一身。她在他的胳膊下抬头,看到他明亮的笑容。

    ——“你是人族的女子?”“是呀,我叫白浅予,你呢?”“我叫云旗。”他爽朗的笑:“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诗嘛,‘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我记住你了,云霓一般的旗帜。”“我也记住你了,美丽聪慧的人族女子。”

    那一瞬,记忆如一帧帧画面,一页页的在脑海中翻过。

    白浅予耸然一惊!

    “我这是在掌管记忆的檀香阵中,怎么面对一张相似的面孔,回忆起的,却完全是关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白浅予赶紧凝定了心神,走到云旄的面前,看着他头顶那只旋转着的记忆瓶。

    她蓦的感到瓶身上发出一道巨大的阻力,似乎在阻止着她靠近。

    白浅予心头一震,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的勇士云旄。

    那是一张跟龙门峡之中的云旗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相似得几乎找不出一点差别,此刻,这个云旗的孪生弟弟云旄的脸上,是极其自然放松的神情,这应该是一个人心底坦荡时的表情,可为什么当身为阵主的白浅予走近时,却感觉到了记忆瓶上巨大的阻力,似乎在拒绝着她的察看?

    难道——,这个人就是内贼?

    白浅予又抬头看了一眼他头顶上的记忆瓶,抬起手指对着它结了个印。

    在阵主的指令下,记忆瓶缓缓倾斜,瓶口向着白浅予微微倒下了一个角度,白色氤氲的气体从瓶中飘散了出来。

    氤氲的白气中,出现了一座木头小屋,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小屋旁种植了各种花草,蝴蝶翩飞,看起来十分美丽。

    跟着镜头一转,从屋外转向了屋内,向着屋内逐步推进,屋中的陈设越来越清晰。

    木屋中有几张简单的桌椅,木架,架上摆满了日常用品,碗筷,斗笠,斗篷,锄头,渔具什么的,奇怪的是,每样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件。

    两只一模一样的陶瓷碗,两副木筷。

    两只撂在一起的斗笠。

    两只整齐叠放着的斗篷。

    两只沾着泥土的锄头,一支有些钝,而另一支却有些锈了。

    两副渔具,一副还沾着些水珠,另一副却落满了灰尘。

    然后镜头再一转,进了里屋。

    就在视野进入里屋的一刹那,白浅予蓦的明白了过来——

    她这是进入了主人云旄的记忆,并以他的视角在看着这一切!

    在每个人的记忆中,他都是在以自己的眼睛观察、记忆着一切的。

    所以在云旄的记忆中,他是看不见自己的,他看见的,只是自己身周的一切。

    白浅予随着云旄的记忆,进入了里屋。

    里屋同样摆着两张一样大小的床。

    两张床的中间小桌上,摆着仍然是一模一样的两只茶碗。

    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云旗?

    云旗不是已经死了吗?白浅予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感到某种不安。

    然后,她看到镜头接近了床上的云旗,云旄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张白帕,替云旗仔细擦干净了他嘴角溢出的一丝黑血,然后,将他抱在怀里,哀哀的哭泣着。

    他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嚎啕痛哭着,白浅予几乎能感受到他身躯的抖动,心中也不由跟着难过起来。

    云旗……那个在龙门峡中匆匆一面,最后死在凰极手中的云旗,她想不到还能以这种方式,在此时此刻,跟他见上最后一面。

    云旄哭了很久,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将云旗的身子抱起,走到外屋,拿起了一把锄头,走出屋外,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四周一片模糊,蝴蝶已经飞走,白天的生机,到了晚上,忽然变得有些萧杀。

    白浅予莫名的打了个寒噤,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么。

    她看到锄头一下一下的挖地,小院中的地面上,很快挖出了一个坑,云旗的尸体被放了进去,土被掩上,云旄找了块木头,削去树皮,刻上“兄长云旗之墓”。

    然后视角抬起,望向遥远的天空,那里,北极星正在缓缓升起,光芒明亮得就象是月亮。

    白浅予忽然觉得更加害怕了起来,似乎已经感觉到浑身在打着哆嗦。

    一切都顺其自然,合理成章。

    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幸好就在这时,氤氲的白气又再度合拢了来,一切重又变得模模糊糊。

    记忆中断了。